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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書抵萬金:“操心老父親”左宗棠的碎碎念

由 澎湃新聞 發表于 人文2023-02-01

簡介1852年,左宗棠在給6歲的孝威寫的第一封信中,就表現出他對孩子寫字的重視,囑咐孝威如何寫好字:“閱爾所寫請安帖子,字畫尚好,心中歡喜

家書抵萬金的書指什麼

爾小楷全無端秀之氣,又橫行太稀,尚不如從前之好,須急取家中所有小楷帖,無論是何帖,細心學之,自有長進,即歐書《姚恭公墓誌》亦好,每日摹寫數百字,乃有長進,斷不可悠忽從事。切切。

1861年7月,左宗棠在寄給長子孝威的書信中如是寫道。書法,一直為中國古人所重,向來有“書為心畫,字如其人”的說法,從一筆一畫中能感受到一個人的心性。作為晚清“能臣”,左宗棠於亂世間征戰四方,不能當面教導孩子讀書明理,因此,他對孩子的寄託囑咐全部濃縮在一封又一封家書中。

近日,作家徐志頻的《左宗棠:家書抵萬金》一書出版,書中收錄左宗棠現存的156封家書,凡十萬言,徐志頻也富有針對性地寫下百餘篇點評文字。綜覽這些家書,我們似乎更能理解何為“言傳身教”,對於孩子們的學業狀況,左宗棠或批評提點,或表示欣慰滿意,該如何精進學業,也指明具體的方法,此為言傳。關於時局、官場、軍務,左宗棠對於自己的所思所想毫不諱言,此為身教。

為官之道、治軍之要固然是這些家書的重點,但揣摩教子之方,彷彿讓我們認識另一個左宗棠。與歷史中他的“能臣”形象不同,在孩子面前的左宗棠,是一個“操心老父親”的形象,往大里看,又會發覺他是一個典型的“中國父親”。年輕時,面對孩子寄來的家書,其中錯別字、字畫紛亂,左宗棠總要嚴厲唸叨一番。年紀大了,標準降低,多是和藹規勸,還要操心孫子的教養,時不時發幾顆“糖衣炮彈”。今天,我們以此為切入點,看看這些家書裡,左宗棠如何花式訓子?對於子孫後代,年歲漸長的左宗棠又如何在多重標準間搖擺?

家書抵萬金:“操心老父親”左宗棠的碎碎念

《左宗棠:家書抵萬金》

寫錯別字:吾為爾慚!

左宗棠共有四子,長子孝威,1846年生;次子孝寬,1847年生;三子孝勳,1853年生;四子孝同,1857年生。在其傳世書信中,主要是與孝威通訊,自1852年第一封家書起,到1873年寫給孝威的最後一封家書,21年間,給孝威的信裡充滿著他的牽掛、囑託和批評。

1852年,左宗棠在給6歲的孝威寫的第一封信中,就表現出他對孩子寫字的重視,囑咐孝威如何寫好字:“閱爾所寫請安帖子,字畫尚好,心中歡喜……寫字要端身正坐,要懸大腕,大指節要凸起,五指爪均要用勁,要愛惜筆墨紙。”

年少的孝威討人歡喜,但是,“孩子越長大越氣人”這一定律也發揮作用。九年後的一天,孝威來信,字跡潦草,左宗棠由此認為他最近讀書沒有靜心,筆畫之間反映出心性雜亂。於是拿出一種典型的中國老父親腔調訓斥:你已經十六歲,學問水平能不能達到古人百分之一的水平?讀書並不是為了考取功名,但是寫八股文、做詩文填空、寫小楷字水平也要差不多,哪裡有讀書人家的好孩子這些基本功都做不好的?你要以此為戒,不要再讓我因為這些事分心!

結果一個月不到,孝威又來信,這次且不論字畫如何,單是寫了兩個錯別字就讓左宗棠火冒三丈。在信中,孝威將醴陵之“醴”寫作“澧”,何必之“必”寫作“心”,遭到父親厲斥:

年已十六,所詣如此,吾為爾慚。行書點畫,不可信手亂來,既未學寫,則端正作楷亦是藏拙之道,何為如此潦草取厭?爾筆資原不差,從前寫九宮格亦頗端秀,乃小楷全無長進,間架筆法全似未曾學書之人,殊可怪也。直行要整,橫行要密,今後切宜留心。每日取小楷帖摹寫三百字,一字要看清點畫間架,務求宛肖乃止。

家書抵萬金:“操心老父親”左宗棠的碎碎念

左宗棠畫像

年歲漸長:功課不可太多

由書信觀之,長子孝威一直是左宗棠的教育重心,對其管教嚴格。但因為左宗棠常年離家在外,孝威實際上承擔了部分父職,因此,在一些家庭事務上,如何主持決定,左宗棠對孝威既有命令也有協商,父子之間,別有一番感情。

這份深情,我們從書信的頻率和物件來看,就能體會一二。年僅二十八歲的孝威咯血而逝後,左宗棠長達兩年時間未留家書,原因之一便是沉浸在喪子悲痛中,久難釋懷。如今傳世的家書中,1873年關心孝威身體的家書寄出後,下一封人們能看到的家書,已經是寫於1875年4月,他給另外三個孩子寄回的家信。此前寫信,雖然四個兒子都已出生、懂事,但書信開頭,也總是“孝威知悉”、“霖兒知之”(霖兒為孝威小名),直至孝威逝後,才多是“寬、勳、同知悉”,長子孝威之於左宗棠意義不同,由此可見。

孝威生前,面對父親更多是敬畏,總能找出各種理由,避免和父親見面。當年近古稀的左宗棠回顧自己曾經的嚴厲訓誡,似乎多了幾分反思,因此,其他兒子犯了相同的錯誤,他顯得更為寬容,批評話語也更加委婉。1880年,孝同來信,信中寫道“庶覺陰侵,稍可避暑”兩語,左宗棠認為“侵”字似有誤,便用商榷的語氣回覆:“‘侵’或是‘浸’字之誤耶?”同樣的錯誤,不同的語氣,看來,育子一事還真是因為年齡心性、因為不同的情感關係而選取不同的標準。父親年輕時脾氣大,上了年紀,倒增添幾分慈愛。

孝威離世時,已育有一子,名為左念謙(小名“豐孫”),對於這個孫子,爺爺的關心呵護從字裡行間流溢而出。一會是“豐孫寄呈字甚端秀可愛”,因此,要賞其湖筆、徽墨、擺包;一會又關切:“豐孫字好,近時已否開筆學作文章?”以前對兒子總要念叨“爾在家須用心讀書,斷不可如從前悠忽,是所切囑!大一歲須立一歲志氣,長一歲學問”,現在對孫子又是寵溺不已,還要說:“功課不可太多,只要有恆無間,能讀一百字,只讀五六十字便好。”

不過,和大多數中國家長一樣,爺爺的強行寵溺,不是毫無代價,有時還成了孩子額外的負擔。賜予豐孫筆墨擺包之餘,他還要求豐孫就此寫封感謝信“看其有文理否”,看來,中國傳統的“隔代親”,在左宗棠身上也一點不能免俗。

Tags:孝威左宗棠家書小楷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