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不是愛情，真正的愛情是這樣的

什麼是真正的愛情

文/憑欄而依

1

西西媽得了癌症，晚期。

得知這訊息的西西五臟六腑都扭到了一起。

媽媽才五十多歲呀，說好明年西西攢了假，就帶她去三亞看日出，那是她年輕時候的夢想，還說好等西西結婚有了孩子，媽媽要幫她帶。

彼時，西西說：“我得生倆，一個女兒一個兒子，湊個好字。”

西西媽用手敲了敲她腦袋：“你這是想累死你媽呀。”西西嘟著嘴撒著嬌滾到媽媽懷裡。

初春的陽光撒了進來，地板被鋪了一層金色，風輕柔地吹過，陽臺上晾曬的衣服在這春日裡盪漾著，日子細碎、靜謐而美好。

可這美好突然因一紙診斷證明戛然而止了，西西媽的生命走到這裡，咔擦一生，被命運的大手剪斷了、終止了。

結果出來的時候，西西心都碎完了，破碎的渣子在肉裡嵌著，每時每刻都疼得她不能呼吸。

可現實沒給西西太多沉溺悲傷的機會，因為母親病情一天天加重，經常毫無徵兆地暈厥，西西怕得要命，她怕哪天母親暈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

西西媽再次暈倒被送進醫院，醒來後拉著西西的手說：“媽媽最大的心願就是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成家，有人照顧你，媽媽才走得安心。”

西西胸中劇痛，媽媽一個人拉扯她那麼多年，圍著她轉了幾十年，從未對她提過要求，也從未要過回報，臨了的願望竟只是想看著她披上婚紗有個家。

“媽媽”叫完一聲媽媽，西西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哭著撲進母親懷裡。

就在那一刻，西西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媽媽離世前完成她的心願，不能讓她帶著遺憾離開。

這之後，西西開啟了高頻相親模式。

2

宋洋是西西第五個相親物件，短時間內持續相親，讓她進入了疲軟狀態，西西就是在這種“不想折騰了，是個男人就行”的狀態下見的宋洋。

至今回想起來，西西都覺得那次相親太過草率。

從外貌上說，宋洋就不是西西喜歡的型別。

個子一米七出頭，眼睛小的一笑就眯成了條縫，不到三十的人，髮際線卻已經有了後移的傾向。

宋洋一邊往西西杯子裡倒檸檬水一邊自嘲地說：“我讓你失望了吧”

西西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以貌取人太過膚淺，於是不自覺地向前挪了挪身子。

點菜時，宋洋把選單遞到西西跟前，西西搖搖頭把選單推了回去，這段時間吃任何東西對她來說，猶如嚼蠟。

菜上來後，宋洋給西西盛湯，他細心地用勺子把上面的浮油盪開。這個動作讓西西想起母親每次給她燉湯時，也會這樣把上面的浮油先撇出去，西西打小腸胃不好，受不了太油膩的東西。

想到媽媽，西西眼底浮起一了層薄霧。

“聽說人離開後只是換個地方團聚。”宋洋把湯遞到西西跟前

“他們離開我們，到了另一個世界，跟那個世界裡的親人團聚，也許是她們的父母抑或是其他先走一步的親人。”

“我聽朋友說了阿姨的情況，即使傷心也要打起精神，好好活著好好活下去就是目前你對媽媽能做得最好的事。”宋洋說完，看著西西，用眼神鼓勵她。

西西接住宋揚的目光，眼神潮溼地點了點頭。

3

第二天，宋洋託人給西西送了一罐藥丸，說西西脾胃不好，他舅舅是開中醫館的，他讓舅舅開了點調脾胃的中藥，怕西西喝不下湯藥，特意製成這種小藥丸，吃的時候方便也比湯藥易服。

西西感嘆宋洋的貼心、周到。

為了表示感謝，西西想請宋洋吃個飯。宋洋舅舅是中醫，西西也想跟他打聽一下，像她媽媽這種情況，喝點中藥會不會對病情有幫助。

可還沒等西西出門，西西媽又出現狀況——嘔吐不止。

西西給宋洋打電話：“我媽身體不舒服，吃飯的事改天吧。”

“要不我去看看阿姨？”宋洋在電話裡問。

母親虛弱的樣子，讓西西心痛不已，也顧不上跟宋洋客套，只說了句：“行，那你來吧。”報了地址後匆匆把電話掛了。

宋洋來的時候，西西正清洗媽媽剛吐髒的衣服，聽到門鈴響，她舉著滿手的泡泡出來開門。

只見他手裡拎了一大堆菜：“剛好樓下有個市場，我買了點菜， 晚上讓你和阿姨嚐嚐我的手藝。”

宋洋進屋跟西西媽打過招呼後就一頭扎進了廚房。

4

西西倚在門框上，看宋洋把香菜、蔥花、菜椒、薑片一一備在盤子上，再把洗盡的蝦下鍋，“嗞”的一聲，一股白煙冒起，隨即菜的香味四散開來。

媽媽以前也是這樣給她做飯，西西看著宋洋熟練的翻炒動作，覺得格外親切。

不一會，四菜一湯就上桌了。

西西媽精神不錯，吃了一碗飯，對宋洋的手藝更是讚不絕口。

“阿姨，您要喜歡，我以後經常來給您做。”說這話的時候，宋洋看了西西一眼，西西假裝沒聽見，低下頭喝湯。

母親明顯對宋洋是滿意的。在送走宋洋後，以過來人的口氣對西西說：”宋洋這小夥不錯，人務實、穩重，性格還好，是個適合過日子的。”

西西有些悵然，她知道宋洋很好，但他的好像是溫吞的開水，舒服卻不熱烈。

如所有正值青春的女人一樣，西西渴望的是一場燃燒的愛情，但宋洋明顯觸不到她的點。

但再熱烈的愛情，最終不都是落到柴米油鹽的平淡裡嗎？合適比愛情重要吧，西西安慰自己，況且母親的病情已經不允許她再拖下去了。

“就他吧”西西對自己說，帶著些不與命運抗爭的放棄。

就這樣，認識三月後，西西帶著悲壯的心情把自己嫁了，一個月後，西西媽離世。

5

由於太過悲痛，西西母親的後事幾乎都是宋洋一個人操辦的，他陪她走過了人生至暗時刻，難能可貴的是，沒有半點抱怨和不滿。

為此西西對他是感激的， 她甚至覺得一切冥冥中都是註定的，上帝帶走了母親，給了她一個宋洋。

有天晚上，西西加班回來，看到宋洋正蹲在衛生間刷她的小白鞋。

他塗了白色的肥皂在鞋面上，用刷子一下一下專注、認真地刷著。他的背隨著他手上的動作起伏，西西被這種樸實裡透著溫馨的小細節打動， 從後面抱著他，宋洋轉過頭，在西西臉上啄了一下。

晚上，兩人窩沙發上看《父母愛情》，看到安傑在醫院昏迷不醒，江德福寸步不離守在病床前時，宋洋突然說：“其實並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驚天動地，細水長流的日子也有它恬淡的小幸福。”

“我爸媽以前感情特別好。我媽做飯時，我爸就在旁邊擇菜；我媽洗碗，我爸負責把碗裡水擦乾；我媽洗衣服，我爸晾衣服。在我記憶裡，他們從沒吵過架。”宋洋說這些的時候，沒有看西西，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

“要不是後來的車禍，他們一定可以像江德福和安傑一樣，白頭到老的。”

西西知道宋洋父母在他十幾歲時就去世了，但不知道是出車禍，更不知道生前他們感情那麼好。

西西現在有點明白了，宋洋之所以那麼執著地走進她的生活，一部分源於喜歡，另一部來自於兩人有著共同命運的惺惺相惜。

6

轉眼到了西西媽週年忌日。

從墓園出來，宋洋彎下腰：“上來，我揹你”

西西曾跟他說過，有一次跟媽媽值夜班回來，媽媽揹著她，她緊緊貼著她溫暖的後背，心裡踏實而快樂！後來心情不好時，她就想像小時候那樣趴在媽媽背上。

西西爬到宋洋背上，她的手掛在他脖子上，兩隻腳在他身體兩側晃啊晃。

她貼著他的背，淡淡洗衣液的清香鑽進鼻孔，西西用手指在他突出的脊柱上摩擦著一節節去數：“太瘦了，一直這麼瘦嗎？”

“也不是，小時候也是個虎頭虎腦的胖小子，上中學後長抽條了。”

那應該是他父母出事的時期

十幾歲的孩子卻要承受那麼大的悲痛，西西的心像被什麼紮了一下。

“把臉轉過來。”

“幹嘛？”宋洋說著回過頭。

西西在他臉上落下了深深一吻。

陽光透過樹枝暖暖灑在兩人身上，光把兩人重疊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道路兩旁開滿了不知名的小白花，空氣中湧動著沁人的甜香。

西西把臉埋進宋洋的脖頸，就在那一刻，她的心終於找到了棲息之地。

7

他們過起了溫暾醇厚的日子，一起買菜、做飯，一起爬山、看電影。

深入接觸下來，西西發現宋洋是個寶藏男孩。

他對生活充滿熱忱，對美食和生活有著無盡的探索和好奇。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從不因為自己的身世抱怨，也不因從小寄人籬下受盡苛待心生怨懟。

他對人和善，樂於助人。在樓下要是遇到拎東西的大爺大媽，會主動送他們上樓，乘坐地鐵，遇到孕婦、老人也會積極讓座。

他溫和、明媚、開闊，對西西更是細心、體貼。

半年後，西西懷孕了。

知道這個訊息的宋洋抱著西西哭得像個孩子。西西知道，宋洋之所以反應那麼大，是因為他和她一樣，渴望一個屬於他們的家，而孩子的到來，會讓這個家變得更完整，更夯實。

西西懷孕後，宋洋在飲食上下了很大功夫，用他的話說，孩子在母體上要是缺了啥，出生後很難補回來，從營養到食材再到口感，西西笑稱宋洋都快成營養專家了。

那日，西西彎著腰剪腳趾甲，被宋洋看到了，一把拿過指甲刀，把西西的腳架在自己腿上，一邊剪一邊說：“以後這樣的事我來做就好，你這樣窩著對孩子不好。”

“看來有了孩子我的地位就退居二線了。”西西佯裝生氣。

“放心，你在我這永遠第一”宋洋撓了撓西西的腳底，西西大叫“癢”，跟宋洋滾成一團。

懷胎十月後，孩子出生，是個小公主。

宋洋給孩子衝奶、換尿不溼，弄完孩子，又把熬了一夜的雞湯盛到碗裡端到西西床前。

宋洋上班前會把一天的飯菜都按份弄好，吃的時候讓西西微波爐裡熱一下。

下班後，宋洋既要給西西做飯又要給孩子洗澡、洗衣服，西西看著瘦了一圈的宋洋很是心疼，有天趁宋洋上班把孩子換下來的衣服給洗了。

宋洋回來把西西說了一頓，說女人生孩子就得好好養著，一個月是以前條件不好所以坐一個月的月子，女人生孩子在鬼門關走一遭，一個月能養回來嗎？至少得養三個月。

宋洋說到做到，三個月裡不讓西西碰涼水，也不讓幹活。

晚上孩子哭了也是他起來給孩子衝奶，換尿不溼。別人生孩子，臉上、眼裡透著的都是疲憊，唯有西西被養得白白胖胖。

來看她的同事打趣道：“這西西坐個月子下來都要變成楊貴妃了。”

“不是貴妃，她是我們家的的皇后。”宋洋在旁邊插話。

“哎呀，這還給自己封了個皇帝當呢。”西西跟同事笑作一團。

晚上，孩子入睡後，西西循著光來到廚房門口，看到宋洋正準備把清洗好的雞下水焯。

只見他熟練把焯好的雞撈出來用清水洗淨，然後把準備好的紅棗、枸杞、黨參跟雞一起放砂鍋裡，倒入水蓋上鍋蓋按上開始煎，一回頭看到西西，嗔怪道：“怎麼還不睡？我開著窗呢，一會兒受風以後該頭疼了。”

西西不管，走過來用手環住宋洋的腰，臉貼著他的胸口，柔聲問：“累不累。”

“累，但幸福著。”

宋洋抱著西西，把嘴唇印在她額頭上，深深地，久久地。

鍋裡的湯開了，發出滋滋的響聲，雞湯的味道融到細弱的風裡，被吹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