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夾饃不讓出“潼關” 地方特色小吃商標保護邊界在哪裡

記者 任震宇

近日，“逍遙鎮”胡辣湯、“潼關”肉夾饃都因地方行業協會的商標維權而受到社會關注。作為一種地方特色美食，行業協會能否以侵犯商標使用權為由禁止經營者使用特定地域名稱？《中國消費者報》記者調查採訪發現，逍遙鎮胡辣湯協會和潼關肉夾饃協會的維權，看似相同，實則不完全一樣。專家認為，“地名+小吃名”的商標雖可以保護地方美食的健康發展，但不應成為產業發展的桎梏。

兩協會“維權”地方小吃

胡辣湯是河南省特色美食，且省內各地的胡辣湯製作方法各有特色，其中“逍遙鎮”胡辣湯名氣較大，在河南焦作、鶴壁、安陽等地，有大量商戶在店名招牌上寫有“逍遙鎮”胡辣湯。近日，持有“逍遙鎮”商標的西華縣逍遙鎮胡辣湯協會發起商標維權，要求這些餐飲門店停止使用“逍遙鎮”作為招牌，並賠償損失，或者繳納一定會費成為會員後，可以繼續使用“逍遙鎮”的名稱。這些餐飲商戶不得不拆除招牌上的“逍遙鎮”，或者改為其他名稱。

與“逍遙鎮”胡辣湯一樣，“潼關”肉夾饃也是名氣響亮的地方特色小吃，經營“潼關”肉夾饃的餐飲店遍佈陝西省乃至全國各地。無獨有偶，近期，持有“潼關肉夾饃”商標的潼關肉夾饃協會也起訴了全國各地數百家餐飲店業主，要求這些在店名招牌上標著“潼關肉夾饃”的餐飲店停止商標侵權，並賠償損失，費用從數千到數萬元不等，或者也可選擇繳納會費成為協會會員。一些餐飲店業主只好和“逍遙鎮”胡辣湯的店主一樣，在招牌上拆掉“潼關”字樣。

短短几天內，兩家地方美食行業協會發起性質類似的商標維權，理由、訴求也一致。不過，在中華商標協會地理標誌分會會長楊永崗看來，二者所擁有的商標其實並不一樣，“維權”性質也不同。

商標權不可任意“維護”

《中國消費者報》記者透過查詢國家智慧財產權局商標局官網發現，西華縣逍遙鎮胡辣湯協會持有的3件“逍遙鎮”商標中，對普通商戶影響最大的兩個商標是 （編號分別為第3436143號和第3436141號），二者由劉某民於2003年1月15日申請註冊，後轉讓給西華縣逍遙鎮胡辣湯協會，型別為一般商標，國際分類為29和43。

中華商標協會地理標誌分會會長楊永崗告訴《中國消費者報》記者，這兩個數字代表在《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類表》上的分類。《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類表》是市場監管部門根據世界智慧財產權組織的《商標註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和我國的使用實踐制定的，申請商標註冊時要按照表中規範的商品名稱或服務專案填寫。全表共有45個類別，其中前34類為商品分類，後11類為服務分類。可以通俗地理解為，“29”指食品類，“43”指餐飲服務類，這兩個商標在商標局官網上註冊的“商品/服務”類別分別是“胡辣湯”和“飯店；餐館；自助餐館；備辦宴席；流動飲食供應；寄宿處；酒吧；臨時食宿處出租；供膳寄宿處”。

而潼關肉夾饃協會持有的商標第14369120號“潼關肉夾饃” ，其國際分類為30，性質是集體商標。在《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類表》中，“30”也是指食品類，“潼關肉夾饃”在商標局官網上註冊的“商品/服務”類別是“肉夾饃”。《商標法》第十條規定：“縣級以上行政區劃的地名或者公眾知曉的外國地名，不得作為商標。但是，地名具有其他含義或者作為集體商標、證明商標組成部分的除外；已經註冊的使用地名的商標繼續有效。”楊永崗告訴記者，由於逍遙鎮是鄉鎮級行政機構，所以可以註冊為一般商標，而潼關是縣級以上行政區劃的地名，因此只能註冊為集體商標。

楊永崗說：“‘逍遙鎮’這個商標，作為普通商標，商標持有人可以維護自身權益。但‘潼關肉夾饃’是作為集體商標註冊的地理標誌，而且分類是第30類食品商品，不是第43類餐館服務，只能適用於肉夾饃這種食品本身。作為商標持有人的潼關肉夾饃協會並沒有餐館服務方面的商標權，如果向從事服務業的餐飲商戶主張侵權，明顯是錯誤的，餐飲商戶在店名招牌上使用潼關肉夾饃，並沒有侵犯潼關肉夾饃協會的商標專用權。”

《中國消費者報》記者在國家智慧財產權局商標局官網查詢發現，潼關肉夾饃協會曾多次申請“老潼關”作為第43類“餐飲服務”和第35類“廣告宣傳”的一般商標，但都被駁回。

協會無權向商戶收取會費

雖然普通商標的持有人可以維護自身權益，但不等於西華縣逍遙鎮胡辣湯協會可以據此要求餐飲商戶成為會員，並收取會費。

楊永崗告訴記者，“逍遙鎮”作為普通商標，是要正常使用的，如果3年沒有使用，可以撤銷該商標。而且普通商標不像地理標誌的集體商標或證明商標，可以供其他商戶集體使用，普通商標只能由註冊人使用或者授權他人使用，不能要求其他餐飲商戶加入協會，繳納會費，才能使用該商標。

楊永崗說：“作為行業協會，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規範本行業發展，讓更多的經營者使用這個商標，讓消費者享受到胡辣湯的美味，而不是借商標收費。而且逍遙鎮胡辣湯的名氣是無數餐飲經營者共同打響的，行業協會靠註冊商標收費，顯然是不合適的。”

至於作為集體商標的“潼關肉夾饃”，《商標法實施條例》第四條規定：“商標法第十六條規定的地理標誌，可以依照商標法和本條例的規定，作為證明商標或者集體商標申請註冊。以地理標誌作為證明商標註冊的，其商品符合使用該地理標誌條件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可以要求使用該證明商標，控制該證明商標的組織應當允許。以地理標誌作為集體商標註冊的，其商品符合使用該地理標誌條件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可以要求參加以該地理標誌作為集體商標註冊的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該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應當依據其章程接納為會員；不要求參加以該地理標誌作為集體商標註冊的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的，也可以正當使用該地理標誌，該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無權禁止。”楊永崗解釋說，這一條的立法目的就是防止申請了地理標誌商標的組織強制商戶加入。原則上，只要商品符合使用該地理標誌條件，就可以使用該地理標誌商標，持有商標的組織無權禁止。因此，潼關肉夾饃協會同樣無權要求餐飲商戶加入協會、繳納會費才能使用“潼關肉夾饃”作為商標。

11月26日，國家智慧財產權局就“逍遙鎮”“潼關肉夾饃”商標糾紛答記者問時指出，從法律上，“逍遙鎮”作為普通商標，其註冊人並不能據此收取所謂的“會費”。“潼關肉夾饃”是作為集體商標註冊的地理標誌，其註冊人無權向潼關特定區域外的商戶許可使用該地理標誌集體商標並收取加盟費，同時，也無權禁止潼關特定區域內的商家正當使用該地理標誌集體商標中的地名。

目前，國家智慧財產權局已責成地方相關部門深入瞭解事件進展，加強對各方保護和使用商標的行政指導，積極做好相關工作，依法依規處理有關商標糾紛，既要依法保護智慧財產權，又要防止智慧財產權濫用，處理好商標權利人、市場主體和社會公眾之間的利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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