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讀後感：走進陀斯妥耶夫斯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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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說：“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人類靈魂的偉大審問者，他把小說中的男男女女，放在萬難忍受的境遇裡，來試煉他們，不但剝去表面的潔白，拷問出藏在底下的罪惡，而且還有拷問出藏在那罪惡之下的真正潔白來。而且還不肯爽快地處死，竭力要放他們活得長久。

”

②《白夜》

《白夜》的模式是“愛情+幻想”。

“那是一個奇妙的夜晚，親愛的讀者，只有當我們年輕的時候，才能有這樣的夜晚。星珠錯落的天空如此明亮，只要仰首一望，便情不自禁地要問一問自己：在這樣的天空下，難道會有各種發脾氣、使性子的人？”

故事從一個夜晚展開，一個以幻想度日的男子深夜裡散步，路過橋邊聽到一個姑娘哭泣，準備上前詢問，姑娘跑開了。他不自覺地跟隨，此時有一個醉漢不懷好意向姑娘追去，男子上前解圍護送姑娘回家。她們在此後四個夜晚促膝長談，沉浸於幻想的男子，向姑娘敞開心扉，深情地訴說著孤獨與落寞，如此坦誠，如此激動，如此依戀……姑娘也講述了自己悽慘的經歷，自幼父母雙亡，與瞎眼的奶奶相依為命，奶奶為了不讓她亂跑，用別針將兩人的衣服紮在一起，她們依靠出租房屋過活，去年她與一個青年房客私訂終身，青年答應一年後，也就是現在來與她相會，那天她在橋邊哭泣，為的就是青年爽約。

兩個命運悲慘的人惺惺相惜，男子幫助姑娘尋找青年，送信至他倆相約的地方，可青年遲遲未出現。悲傷讓心靈貼近，讓情愫迸發，男子深深地愛上了姑娘，正如他所說，“我就像被所羅門王加上七道封條在瓶子裡關了一千年的妖精，這七道封條現在終於通通被揭去了。”姑娘熱切的期盼情人歸來，沉浸在各種傷痛的幻想中，她感受到男子的渴望與愛戀，兩顆孤獨的心靈越靠越近。在即將融為一體時，也是那麼一個夜晚，青年突然出現了，姑娘“衝出我的臂膀，迎著他飛了過去”，臨別時飛奔回來吻了男子一下，隨著青年走了……

偶然相逢，四個夜晚，兩顆孤獨的心碰撞在一起，鑄就了流星般的永恆。

瞬間天堂，瞬間地獄。幻想家像蝸牛一般蜷縮在自己的角落，躲在裡邊連日光也不願見，腦海裡卻幻想著天堂和地獄。其實，人們有一半以上時間活在自己的想象中，有些想象類似於妄想或幻想，絕大多數的想象伴隨著理性。我們總是在現有的殘缺、片面的資料上，天馬行空地施展自己十分確信的理性，運用各種各樣的原理，大膽的分析、假設、猜想、懷疑、預判，得出自己希望或不希望的結論，大腦將它以畫面的形式播放出來，這樣我們就可以理所當然的把它當作現實或即將發生的現實，沉浸其中獲得或天堂、或地獄般的體驗。其實，想象與夢境沒什麼區別，一個是睜睛夢、一個是閉眼夢而已。

有時我在想，人的一切思想和情感都是大腦產生的，那大腦以外的一切軀體難道不能用機械替代嗎？未來科技發展到可以製造高度靈敏的機械肢體時，人與機器或許就融合為一體了。瞧，我現在就開始幻想了……

小說中幻想家的想象裡，不時透著一絲的清醒洞察和深邃感悟：

“

我們全都對我們的命運不滿，對我們的生活感到苦悶！

確實如此，您不妨觀察一下，我們人與人之間的一切乍看起來是多麼冰冷、陰沉，活像都在生氣……‘真可憐！’

“我對自己說：瞧，世上變得多麼清冷。再過幾年，接著將是淒涼的孤獨，然後顫顫巍巍的老年將隨著柺棍兒一起來臨，再以後則是哀傷和沮喪。”

也許，那個夜晚，那次散步，那個姑娘，那四個夜晚的交談，那奶奶的別針，那送去的信件，那個房客……這一切只是幻想家的又一次幻想。

③《賭徒》

《賭徒》的模式是“愛情+賭博”。

《賭徒》的寫作，與陀氏的命運息息相關，與他的處境緊密相連。他一生困窘，哥哥死後一家人也靠他養活，一段時期曾負債累累，企圖透過賭博翻轉命運，結果陷得更深。賭徒即他的自畫像。有了這樣的經歷，書寫自然得心應手。據說《賭徒》的寫作由陀氏口述，由朋友介紹速記學校的高材生安娜記錄，僅用26天完稿，用於還清出版商的預付款，看來債務可以激發潛能、催人奮進！不單如此，債務居然還帶來了桃花運，成就了陀氏與安娜的一段美好姻緣。

這三篇小說裡，《賭徒》的閱讀最具快感，心緊繃繃的，跟隨著賭徒們下注，毫無節制地胡亂跳動，一下一下地刺激著腎上腺素，陷入迷醉與癲狂，彷彿周邊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輪盤和結果，甚至連為什麼賭都忘卻了。

看吧，每個人骨子裡都是一個賭徒，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賭那一局定乾坤的良機，賭那鹹魚翻身的時刻，與悲慘的命運來一次終極決鬥，成則王，敗則寇。用一根稻草，搏一座金山，每一次手裡拿到一根稻草時，賭徒們就會把它想作金山，而這中間只缺那一次神奇的下注，伺機尋找到邪惡的命運女神睏倦的時候。

主人公是一位受聘於將軍府裡的家庭教師，傾心於將軍的繼女波利娜，將軍日漸窮困，因迷戀情人勃朗希，找法國商人借了債，終日企盼地主嬸嬸早日升天繼承遺產。波利娜則喜歡商人。一天，生病的嬸嬸突然生龍活虎地來到他們酒店，亢奮的老太太讓教師帶她到賭場，老太太初時洞察秋毫，對賭場裡的人精準判斷，雖是生手，可下注老辣，贏了許多。可接下來幾天，老太太坐著輪椅整日扎進賭場，瘋狂下注，直輸到血本無歸，氣沖沖打道回府，不久去世了。對老太太賭博的描寫，寥寥幾筆就勾畫出一個賭徒的狂亂形象，如此傳神，令人感同身受。教師為了贏得繼女的青睞，原來理性而剋制的他，衝進賭場想要贏錢，償還將軍欠法國商人的錢，使波利娜離開他。進入賭場那一刻，有如神助，教師贏了20萬，抱著大把金幣回來，當他把錢給波利娜時，她傷心地離開了。這時將軍的情人聽說教師贏了錢，勾引他一起去巴黎，用20萬度過了兩個月的快樂時光。一無所有的教師，又開始輾轉於賭場，以期贏得他失去的……

“我起誓，我是疼波麗娜的，但奇怪的是，昨天我一碰到賭檯，撈進大堆的錢，從那一刻起，我的愛情似乎便顯得不重要了。”賭博，讓人忘掉了一切，不記得為什麼而賭，贏了幹什麼，輸了怎麼辦。只要陷入輸與贏的博弈中，就走進了與命運女神交戰的幻想戰場，剎那間的勝利，讓自己以為具有了戰勝神的本領，而註定的失敗，又被萬分之一的幻想激起無盡的希望……

沉淪吧，賭徒！直至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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