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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與《山海經》:從崇拜到質疑,最後認定它是一本上古巫書

由 祗樹 發表于 遊戲2021-10-08

簡介在阿長的介紹下,魯迅第一次知道了《山海經》的神秘——“曾經有過一部繪圖的《山海經》,畫著人面的獸,九頭的蛇,三腳的鳥,生著翅膀的人,沒有頭而以兩乳當作眼睛的怪物

英雄刑天主要寫了什麼

魯迅與《山海經》之間的淵源,可以從他那篇著名的回憶性敘事散文《阿長與<山海經>》說起。

文中的魯迅,大約10歲左右,對整個世界的認知,全在於大人們的口說言教之下。

阿長是魯迅家裡的一個女長工,也算是魯迅的“私人保姆”;在這些身份之外,阿長還有一個極特殊的身份——魯迅的“神話課”啟蒙老師。

在阿長的介紹下,魯迅第一次知道了《山海經》的神秘——

“曾經有過一部繪圖的《山海經》,畫著人面的獸,九頭的蛇,三腳的鳥,生著翅膀的人,沒有頭而以兩乳當作眼睛的怪物……”

彼時的魯迅不知道,所謂的人面的獸,大抵是西王母;九頭的蛇,人稱相柳;三腳的鳥,叫金烏;生著翅膀的人,是混沌;沒有頭而以兩乳當作眼睛的怪物,是後來被魯迅稱作抗爭天帝的英雄刑天。

魯迅與《山海經》:從崇拜到質疑,最後認定它是一本上古巫書

山海經繪圖

如大多數小孩子一樣,魯迅對《山海經》的興趣點,在於各種奇形怪狀的繪圖。

自從知道這些怪物之後,魯迅就對這本“上古奇書”心心念念,一旦閒下來,就會想起那些怪物,繼而想買《山海經》,當然了,必須是繪圖本的才行。

小小的魯迅為了得到這本書,託了很多人,最後都無疾而終。

人吶,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求而不得的東西,就越是拼命放在心上,久而久之,會在內心憋出一股執念。

令魯迅完全沒想到的是,最後為他帶來四本繪圖版《山海經》的人,竟然是大字不識一個的阿長!以至於很多年後,魯迅在回憶起這段過往時,阿長那通帶著興奮的話語,時時徘徊在耳邊:

“哥兒,有畫兒的‘三哼經’,我給你買來了!”

嗯,一個把《山海經》讀成《三哼經》的人,為魯迅圓了最初的崇拜。這份感動,讓魯迅這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祈禱“仁厚黑暗的地母”庇護阿長的魂靈。

恰是這四本“紙張很黃、影象很壞”的《山海經》,構成了魯迅最初的對神怪的想象——人面的獸,九頭的蛇,三腳的鳥,生著翅膀的人……這四本十分粗拙的《三哼經》,自然也成了少年時代的魯迅最為心愛的寶書。

後來啊,魯迅逐漸搞明白了,所有這些圖案裡的神獸究竟是何方神聖。

魯迅與《山海經》:從崇拜到質疑,最後認定它是一本上古巫書

《山海經》對魯迅的影響非常之巨大,甚至,這本畫作拙劣的古書竟是魯迅研究美術的基礎之一;比之於在美術方面的影響,《山海經》對魯迅在神話研究方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魯迅不僅喜歡上了研究中國神話,還對西方神話涉獵頗深。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

隨著研究的深入,魯迅對《山海經》的理解,越來越深。理解越深,想法也就越多,比如說,《山海經》到底是一本怎樣的書?

有人說,《山海經》是一本描繪上古地理的書;有人說,《山海經》是一本描繪古代神話的小說;還有人說,《山海經》是一本古代的啟蒙讀物……

誠然,不論是研究上古地理,還是研究上古神話,都繞不開《山海經》,這些觀點各有其優。魯迅卻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山海經》所載祠神之物多用精米,與巫術合,蓋古之巫書也。”

從地理書到巫書,這種“天上一腳、地下一腳”的跨越,真真讓人匪夷所思!

那麼,魯迅從何得來這種觀點呢?

魯迅與《山海經》:從崇拜到質疑,最後認定它是一本上古巫書

現代很多洪荒修仙流小說裡,有一個種族,為了湊字數也不得不提及,那就是“巫族”。

比如,夢入神機的代表作著名的洪荒流小說《佛本是道》裡,就描繪了蓐收、祝融、共工、后土、燭九陰等十二祖巫;又有刑天、九鳳、夸父、蚩尤、相柳等諸多大巫。這些巫族角色有善有惡、愛憎分明,為小說增添了諸多不可或缺的元素。

小說所描述的巫族的來源,正是《山海經》裡所描述的神怪。不論是十二祖巫,還是諸多大巫,都能在《山海經》裡找到對應的神怪。

《山海經》又是如何描述“巫”的呢?《海內西經》記載:

“開明東有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夾窫窳之屍,皆操不死之藥以距之。”

這段話翻譯過來就是:在開明獸以東,有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六位大巫師,圍著窫窳的屍體,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不死神藥,與窫窳的屍體保持一定的距離。

六位巫師在幹嘛呢?書中沒有詳說。

可是,在《山海經》裡,還有一種神怪,其名字讀音和窫窳(音yayu)一模一樣,字卻不一樣,名叫猰貐。根據推斷,此猰貐,便是那六位巫師用不死藥救活的神靈窫窳。窫窳被複活之後,性情大變,成了崑崙山腳下的一個妖怪。

巫師以特殊的方式、特殊的藥物,將死去的窫窳復活。

這就是“巫”的本來面目——溝通天地、對話鬼神。

魯迅與《山海經》:從崇拜到質疑,最後認定它是一本上古巫書

薩滿巫師

如此,魯迅提出《山海經》乃是一部巫書的說法,也就不難理解了。不過,魯迅先生對《山海經》的理解還遠不止此,他還認為:既然《山海經》是一部巫書,那麼,巫書的作者也應該是巫;書中記載的大部分內容,也都與巫事相關。

原始社會,人們信奉薩滿教,即自然崇拜。

巫師作為薩滿教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們需要為族人解釋繁多的自然現象。諸如:為什麼會打雷下雨?為什麼有冬天夏天?那座山叫什麼名字?這隻鳥能不能充飢?

人類所面對的奧秘萬萬千千,都等著巫師去解答。《山海經》的內容,恰恰能夠解釋這些奧秘——

為什麼會打雷下雨?問風伯雨神去;為什麼有春夏秋冬?問祝融、共工、句芒、蓐收去;那座山叫什麼名字?根據書中所述,那座山叫不周山;這隻鳥能不能充飢?那是鸞鳥,是給西王母打工的,你吃一隻試試?

魯迅雖然認為《山海經》是一本巫書,但是並不妨礙他對《山海經》所記錄的諸多神話故事的喜愛,尤其是那些積極向上的神話故事。

魯迅有一本小說集,名叫《故事新編》。它是魯迅生前最後一部著作,內含八篇小說,其中《補天》、《奔月》、《理水》三篇取材於《山海經》。魯迅以他獨特的諷刺語言,將現實注入到古代神話之中,表達了對舊社會的不滿。

比如,取材於大禹治水的《理水》中,有這樣一段話:

“闊人的子孫都是闊人,壞人的子孫都是壞人——這就叫作‘遺傳’。所以,鯀不成功,他的兒子禹一定也不會成功,因為愚人是生不出聰明人來的!”

這番話,藉助一名“拿拄杖的學者”之口所說,實際上,這位拿拄杖的學者,意指“拿主張”的舊官僚。在舊官僚們看來,大禹治水不會成功,而他不會成功的原因在於——大禹的父親鯀,在十年前治水失敗了,所以,大禹也一定會失敗。(即血統論)

魯迅的這段話,即便是過了一百年,於今看來,仍然帶著黑色幽默般的嘲諷啊!

難怪,當時的統治者們如此不待見魯迅。

如果僅僅是將神話故事串聯一下,以幽默諷刺的語言“翻新”一遍,那麼,《故事新編》充其量只是一本不錯的小說集。《故事新編》的偉大在於,他在批判舊社會的同時,還對舊社會進行解構重築,以積極的意義鼓勵人們去抗爭。

魯迅與《山海經》:從崇拜到質疑,最後認定它是一本上古巫書

還是《理水》這篇,拿拄杖的學者認為大禹不能治水,可是,人人都知道大禹治水成功了。

大禹是如何治水成功呢?魯迅又是如何描寫大禹治水的呢?請看原文:

“我要說的是我查了山澤的情形,徵了百姓的意見,已經看透實情,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非‘導’不可!”

查了山澤的情形,徵了百姓的意見!

言外之意,大禹治水之所以能夠成功,一方面是實事求是,另一方面是依託群眾。

這兩方面恰是“拿拄杖的學者”所不具備的,屁股決定腦袋,拿拄杖的學者坐歪了就該下臺,而治水成功的大禹理所當然成了天下共主。

值得一提的是,《理水》一文的寫作時間是一九三五年十一月。這篇小說發表時,魯迅的肩及肋骨已經開始出現劇痛,不到一年,魯迅便在上海病逝。

即便在這種情況下,魯迅仍舊心心念念《山海經》,足見對其喜愛之深。

魯迅與《山海經》:從崇拜到質疑,最後認定它是一本上古巫書

從幼年聽保姆阿長講鬼怪的故事開始,一直到垂垂老矣仍舊筆耕不輟地新編神話故事,《山海經》這本書從未遠離魯迅。

在不同的學習階段,魯迅對《山海經》的理解也各不相同——從最初只看繪圖,到提出巫書這一說法,再到重構神話故事,恰恰是一個由淺到深的過程。

《山海經》被魯迅稱為“最心愛的寶書”,真真兩不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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