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中的“焉”字（一九三）

哀公元年

784。785。786。787

吳師在陳，楚大夫皆懼曰①：“闔廬惟能用其民，以敗我於柏舉。今聞其嗣又甚焉，將若之何②？”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吳矣③。昔闔廬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鏤，宮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④；在國，天有災癘，親巡孤寡而共其乏困⑤；在軍，熟食者分而後敢食，其所嘗者卒乘與焉⑥。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⑦。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敗我也⑧。今聞夫差次有臺榭陂池焉，宿有妃嬙嬪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從，珍異是聚，觀樂是務，視民如仇，而用之日新——夫先自敗也已，安能敗我⑨！”

通釋：

吳軍佔領了陳國，楚國的大夫們都恐懼地說：“正是因為闔廬善於動員他的百姓作戰，才在柏舉打敗了我們；現在聽說他的繼承人比他還要厲害，我們該怎麼辦？”子西說：“您幾位只用為自己互相之間不和睦憂慮，不用為吳國的侵襲擔心了。從前闔廬吃飯不吃兩道飯菜，坐具不用兩層席子，居室不建造在高臺上，器用不塗紅漆和雕刻花紋，宮室之中不建造亭臺樓閣，車船不加裝飾，衣服財物用具不挑選最好的；在國內處理政務時，上天降下天災瘟疫，就親自到孤寡的人家巡視並對他們的睏乏提供資助；在出徵作戰時，做熟的食物平分後自己才敢吃，他能吃到的食物所有士兵都能跟他一樣品嚐到。他經常撫卹百姓並和他們同甘共苦，所以百姓不感覺疲憊，知道為他赴死不會白死。我們先前的大夫子常的表現正相反，所以讓我們失敗了。現在聽說夫差在國中住處有樓臺池沼，在宮裡睡覺有嬪妃宮女陪侍，即使出行一天，想得到的一定要拿在手上，供玩弄的奇珍異寶一定要隨身攜帶；專門聚斂奇珍異寶，一心追求景觀玩樂，看百姓如同仇人，因而驅使他們一天一個新花樣——他先讓自己失敗了，怎麼能打敗我們呢！”

註釋與說明：

①吳師在陳，楚大夫皆懼曰：吳軍佔領了陳國，楚國的大夫們都恐懼地說。吳王夫差打敗越國後要與楚國“修先君之怨”，先侵佔了陳國，引起楚人的恐慌。懼，恐懼地，狀語。

②闔廬惟能用其民，以敗我於柏舉；今聞其嗣又甚焉，將若之何：正是因為闔廬善於動員他的百姓作戰，才在柏舉打敗了我們；現在聽說他的繼承人比他還要厲害，我們該怎麼辦。惟，正是因為。以，才。柏舉，楚地。其嗣，指的是夫差。嗣，繼承人。甚，厲害。焉，兼詞，於是，即“比他”“比闔廬”。

③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吳矣：您幾位只用為自己互相之間不和睦憂慮，不用為吳國的侵襲擔心了。恤，為動用法，為……憂慮。患，為動用法，為……擔心。

④昔闔廬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鏤，宮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從前闔廬吃飯不吃兩道飯菜，坐具不用兩層席子，居室不建造在高臺上，器用不塗紅漆和雕刻花紋，宮室之中不建造亭臺樓閣，車船不加裝飾，衣服財物用具不挑選最好的。食，吃的飯菜。二味，二種滋味的飯菜。居，坐具。重，重疊。室，居室。崇壇，高臺上，作動詞，建在高臺上。器，器皿。彤鏤，塗丹漆和雕刻花紋，意思是說不在意裝飾。彤，丹漆。鏤，刻。宮室，宮殿樓宇。觀，壯觀。舟車，船和車。擇，選擇，挑選。費，高花費，即高消費。

⑤在國，天有災癘，親巡孤寡而共其乏困：在國內處理政務時，上天降下天災瘟疫，就親自到孤寡的人家巡視並對他們的睏乏提供資助。在國，在國內處理政務時。災癘，瘟疫。癘，音lì。而，並。共，同“供”，提供資助。“共”後省“於”。

⑥在軍，熟食者分而後敢食，其所嘗者卒乘與焉：在出徵作戰時，做熟的食物平分後自己才敢吃，他能吃到的食物，所有士兵都能跟他一樣品嚐到。在軍，在出徵作戰時。熟食者，做熟的食物。分，平均分配。而後，以後才。所嘗者，能吃到的食物。卒乘，士兵。與，參與品嚐。焉，兼詞，於是，即“跟他一樣”。

⑦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經常撫卹百姓並和他們同甘共苦，所以百姓不感覺疲憊，知道為他赴死不會白死。恤，體恤，慰問。勞逸，同勞動同休息，即同甘共苦。罷，通“疲”，疲憊，感覺疲憊。死，為動用法，為……而死。“死”後省賓語。曠，空，白白地。

⑧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敗我也：我們先前的大夫子常的表現正相反，所以讓我們失敗了。易之，改變了這個局面，改變互相的位置，即跟闔廬的表現完全相反。敗，使……失敗。

⑨今聞夫差次有臺榭陂池焉，宿有妃嬙嬪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從，珍異是聚，觀樂是務，視民如仇，而用之日新——夫先自敗也已，安能敗我：現在聽說夫差在國內住處有樓臺池沼，在宮裡睡覺有嬪妃宮女陪侍，即使出行一天，想得到的一定要拿在手上，供玩弄的奇珍異寶一定要隨身攜帶；專門聚斂奇珍異寶，一心追求景觀玩樂，看百姓如同仇人，因而驅使他們一天一個新花樣——他先讓自己失敗了，怎麼能打敗我們。次，住。臺榭，在土築的高臺上建造的樓閣。陂池，池沼。陂，音bēi，池塘。前一個“焉”，兼詞，於是，即“在國內”。宿，睡覺。妃嬙嬪，泛指宮內女人。御，陪侍，陪睡。後一個“焉”，兼詞，於是，即“在宮裡”。一日之行，一天的出行。行，出行。所欲，喜歡的，想得到的。成，成功，拿到手。玩好，供玩弄的奇珍異寶。從，跟隨。珍異是聚，觀樂是務，專門聚斂奇珍異寶，一心追求景觀玩樂。“珍異是聚”“觀樂是務”分別是固定結構的賓語前置短語，基本形式為“唯～是～”“～～是～”。是，助詞，作用同“之”。珍異是聚，就是“只聚珍異”，其中的“是”幫助“珍異”置於動詞“聚”前；觀樂是務，就是“只務觀樂”，其中的“是”幫助“觀樂”置於動詞“務”前。還可參見102例註釋③、137例註釋⑪、154例註釋②、197例註釋②、246例註釋①、412例註釋⑦、437例註釋②。565例註釋⑦。聚，聚斂。觀，景觀。樂，玩樂。務，追求。破折號相當於“這些表現”。夫，用於議論前的代詞兼副詞。安能，怎麼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