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富春：自由的現象和自由的理論

美不僅使人與動物相區分，而且使人與自身相區分。這意味著美使人從非審美狀態走向審美狀態，也就是從非自由走向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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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彭富春

雖然自由是人的本性並且也是美的本性，但關於自由的思想並形成自由主義只是現代現象。由此出現了有各種不同型別的自由思想，如政治的、社會的和經濟的等等。

首先是政治的自由。它反對絕對主義，爭取個人的政治權利，要求建立憲政政府。透過憲政政府的建立，個人的基本權利獲得了法律上的保障，同時人民享有了選舉與參與的權利、選擇政府形式的權利。

其次是經濟的自由。其核心是私有財產、市場經濟以及國家較少對經濟干預與控制。它強調經濟個人主義與自由企業制度，堅持個人應該具有的種種經濟權利，如生產與消費，締結契約關係，透過市場經濟購買或售賣，以自己的方式滿足自己願望，支配自己的財產與勞動等。

再次是社會的自由。它關注各種社會問題，如不同的階層、種族、性別和年齡等的差別和關係，它追求最大可能的正義和平等。

但是，我們在此不是探討此種自由或者彼種自由，而是探討自由本身，也就是自由的本性。

關於自由本身，歷史上也有各種各樣的理論。

第一種理論認為自由就是隨心所欲。這是關於自由最一般的日常理論。它無非認為自由是人按照心靈的意願來行動，而心靈的意願本身是沒有限制的。但這是一種似是而非的理論，它所說的自由看起來是自由，但實際上不是自由。這是因為心靈本身可能自己規定自己，並同時規定它的物件，但也許它沒有自己規定自己，相反它被它的物件所規定。這樣的心靈就是不是自由的，而是非自由的。真正的自由剛好與此相反，它要克服隨心所欲，控制自己。

第二種理論認為自由是對必然的認識。這種理論已經脫離了日常觀念而上升到了哲學層面。必然是不自由的，自由不是必然的。但必然王國之所以能夠飛躍到自由王國，是因為必然在此不是不為人所知的，而是為人所知的。因此可以說，不自由就是沒認識到的必然，而自由就是認識到的必然。這不過表明，不自由是不自覺地服從必然，而自由是自覺地服從必然。這種自由理論是一種偽裝和精緻的宿命論。宿命論主張絕對服從命運。最著名的宿命論的觀點是，聽從命運的人，跟著命運走；不聽命運的人，命運拖著走。作為對於必然認識的自由一方面與宿命論是相同的，它要服從必然；另一方面與宿命論是不同的，它對於必然是認識了的。真正的自由是克服必然並超出必然。

第三種理論認為自由是自我規定。所謂的自我並不是經驗的自我，而是先驗的自我。或者說，它就是我思，自我意識。所謂的規定並不是為所欲為，而是對於自身的限定。一方面是自我可能做什麼和不能做什麼，另一方面是自我必須做什麼和必須不做什麼。作為自由的自我規定不僅規定自身，而且還規定它的物件。這是因為自我在此將自身設定為主體，並同時設定了其客體。最後自我規定還設定了主客體的同一。正是在這種同一性中，自由才得到了真正的實現。但作為自我規定的自由主要基於理性主義和主體主義，因此，它不可避免地具有唯心主義和意志主義的特色。

本文作者系武漢大學哲學教授，著有系列學術專著“國學五書”（《論國學》、《論老子》、《論孔子》、《論慧能》、《論儒道禪》，均由人民出版社出版與發行）。本文選自《美學原理》，標題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