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被低估的菜，它排第二，沒誰敢排第一

309年前，有一場“國宴”。

為了慶祝皇帝六十大壽，特意邀請蒙古王公和他的福晉入席，共品美食。

其中就有一道

“胡麻油沙蔥雞子”

，金黃翠綠，煞是好看。

儘管《清實錄》上只存寥寥幾筆，我們無從知曉這場宴席的更多細節。

但大約可以猜測，能

讓康熙恩准入席的菜色，一定並不簡單。

現在提起沙蔥，有人嘴饞，有人一臉茫然。

都說難猜的心

“像雨像霧又像風”

，那麼這把

“像蔥像韭又像草”

的嫩綠野菜，究竟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故事？

如今讓“青菜分類專家”南方人都迷茫的沙蔥，其實是一種百合科蔥屬的植物，學名叫

蒙古韭

。

早在明代，李時珍就窺見其

“藥食同源”

特性，將其寫入

《本草綱目》

，喚作“茗蔥”。

它生長於海拔800-2800米的

戈壁灘、沙地

等乾旱地帶。

一到春末夏初，在內蒙、甘肅、寧夏等地，雨後冒頭的沙蔥，便成了沙地一景，也是舌尖一鮮。

它不似韭菜的扁平，又相比小蔥的中空，多了一分爆汁的滑嫩。

野生品種帶微嗆的辣味，尾韻清甜；馴化後人工種植的味道，要更為柔和，焯過水后辛辣消失，只餘淡淡清香，口感脆鮮、質地又似米線滑爽，頗令人心動。

雖然生於荒蕪，沙蔥卻有一個獨到之處，那就是

在加熱過程中，水分不會大量流失。

不論是直接

白灼、爆炒、涼拌

，還是切成小段包入餃子、燒麥，都會保持著柔順的外觀和脆嫩的口感。

以至於即使是

坐擁“蔬菜三千佳麗”的南方人，也為此垂涎

，感慨其口感多元。

當我翻看一篇文章的評論區時，發現它竟有不少外地“粉絲”。

有人去西北旅行時，與它的風味一拍即合。

愛吃韭菜和蔥的人，喜歡它的滑嫩；吃不慣韭菜和蔥的人，愛上它的清香。

我甚至還在評論區發現了不少老廣的蹤跡。

原來，

即使是對美食的鮮味和口感最為挑剔的廣東人，也要拜倒在沙蔥的味覺裡。

那麼，沙蔥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風味？

我想或許可以，從

能吃上“第一口鮮”的當地人

那裡，尋得美味的答案。

金庸曾在

《白馬嘯西風》

的末篇，寫下這樣一段結尾——

“白馬已經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終是能回到中原的。

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漢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儻瀟灑的少年……

但這個美麗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國人那樣固執：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不喜歡」”

雖是講愛情，卻和鄉愁形成了遙遠共鳴。

一個人只有在離鄉之後，才會擁有故鄉。

對於見慣了大千世界的精彩，看到了江南的濛濛水氣與繁華的西北人來說，外面再好，偏偏念想的還是家鄉的風土與食物。

於是生於荒蕪，卻自帶清香、柔滑而脆嫩的沙蔥，成了西北人“靠沙吃沙”的風味。它會

化為

一縷一縷纖細的鄉愁，往遊子們的味覺上纏繞

，最終生成一種記憶裡家鄉才有的味道。

內蒙

餃子、稍麥和蘸醬

世界著名探險家斯文·赫定，曾在《穿越亞洲腹地》中誇讚到——

稍麥

“羊肉沙蔥餃子，應該是這世界上最好吃的水餃了。醃沙蔥鹹菜，配羊肉湯麵片，也是絕配。”

羊肉的滋味，讓沙蔥多了一點豐腴的油香；而沙蔥的清脆，又讓餃子，少了幾分肉類的膩口。連吃好幾個，都覺得很清爽。

接著，

在內蒙，羊肉餃子是鮮美的勳章。

，款款而來。

青城的早餐桌上，永遠少不了沒有糯米，只有鮮羊和蔥薑末餡心的稍麥。當薄如蟬翼的表皮在頂端“開出花來”，香得誘人，美得可愛。

沙蔥的另一歸屬，是

呼和浩特稍麥

。在瓷實又鮮滑的口感中，溫熱的鮮汁肆流。

作為遊牧民族，阿拉善人喜歡用

蒸包、煎包

。

當筋韌的肉乾，在熱氣中微微變軟，搭配一口地道的

沙蔥炒肉乾

，神仙生活也難換。

內蒙地處四季分明的北方，秋冬沒有沙蔥，風味卻被巧妙留下了——

巧手的內蒙人會將

鹹奶茶

做成清爽的醃菜，配著主食或羊湯麵，滿口生香。

有的和韭花一起做成蘸醬，當

沙蔥醃製

的白煙嫋嫋升起，那一口羊肉，即可帶你回到草原的故鄉。

涮羊肉

山西

阿城分享過自己在義大利時的一個經歷：

有一天他和久居當地的朋友散步，本來很安靜，朋友突然感慨到

酸是靈魂

當即到小鋪裡買了一瓶醋，

就坐在街邊，像賭氣一般喝著，喝得眼淚都流出來。

沒離鄉的人聽了，大約只會覺得驚愕。

“好久沒有吃醋了”。

但離鄉多年的山西人，一定懂得這裡面暗含的歲月蹉跎和大起大落。

對於山西人來說，那種味道是酸的。

作為和內蒙臨近的省份，沙蔥到了這裡延續著面香，也用風土渡化出自己的美味傳說。

你能在一籠稍麥中，尋得

有時候，人就饞那麼一口。

的曼妙；也能在帶著清爽酸意的

沙蔥與醋香

裡，感受這片土壤的重量。

山西人將土豆和莜麥看做是親切的美味。

這裡不光有著“山藥蛋”

（土豆）

，有些巧手的人甚至將

沙蔥土豆絲、沙蔥土豆泥

到一起，達成了“碳蔬組合”。

用辣椒和醋渲染過的風味，帶著家的記憶。

沙蔥和莜麵搭配

沒有實體，就會藏進身體。只要念起家鄉，舌尖、心口就會泛起。

對於山西人來說，酸，早在離家的時候，就成了無形中攜帶的行李。

甘肅

燒餅、炒蛋和漿水

北魏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中就記載“面一斗，羊肉二斤，蔥白一合，豉汁及鹽熬令熟，炙之，面當令起”。

在絲路繁華的唐代，

餅，是敦煌文獻裡記載最多的食物。

（如今的重慶忠縣）

時，都不忘與好友楊萬里分享一塊胡麻餅的風味——

“胡麻餅樣學京都

（這裡指的是長安），

面脆油香新出爐”

撒著芝麻的脆餅，做法竟然與遠處的長安很像，對於被貶在外的詩人來說，這熟悉的胡餅風味，就是日思夜想的長安味。

在如今的敦煌，你可以在夜市上，品嚐到一口

白居易脫下江州司馬的青衫，被貶到忠州

的鮮香。

或是嚐嚐武威民勤的

沙蔥牛肉餅

，那種香嫩的口感，一定超乎你的想象。

還可以入鄉隨俗，試著在天水尋覓一碗

沙蔥炒蛋

。

當淡紫色的花蕊化為清爽的酸，一筷甘肅的漿水面，會讓你的夏日感受到別樣的風味。

用沙蔥花嗆出的漿水

寧夏

寧夏的灘羊，打小是

涼拌，最配手抓與面

和

懂事的“小羊肉串”

沙蔥為咩咩們開啟了“高階小灶”，人類的“口下留情”，讓一部分美味進了羊的肚子裡。

於是沙蔥中的多糖和蛋白質，

“手抓預備役”。

，減少了支鏈脂肪酸，

將羊肉天然“醃製”入味

銀川人和吳忠人喜歡吃著

變得沒有羶味，更為鮮美。

，搭配

有淡淡奶香味的手抓

。

當嫩中帶鮮的羊肉與清爽適口的沙蔥，在舌尖演繹美味，口腔中迴盪的都是幸福的滋味

。

涼拌沙蔥，是沙蔥屆的百搭王者。

除了手抓，灑滿辣椒的

涼拌沙蔥、涼拌苦苦菜

剛炸好的

烤羊肉串、

都很適配。在石嘴山和固原的一些宴席上，八大涼碟裡，也會為清爽沙蔥留有一席之地，可見對它的喜愛程度。

而到了中衛，這裡不光有枸杞，還有著

金黃油香

。

早在宋代，曾鞏就在

流傳了400多年的蒿子面

裡記載了當地人關於蒿籽和沙蔥的妙用——

“其民春食鼓子蔓、鹼蓬子……冬則蓄

《隆平集·西夏傳》

、野韭……

沙蔥

、鹼松子以為歲計”。

到了明朝，朱元璋的十六子在寧夏做官時，又讓御廚將宮廷裡蒿子面的技術傳到民間。

因為

白蒿

，人們形象的把它稱為“長面”，喜事賀壽之時都少不了。澆上臊子，香到讓人連連驚歎其絕妙。

有的人在吃蒿子面時，會調上一碟沙蔥。

面擀得很薄，大到1米左右，切絲後細長

有人說——

辣子和蒜末會讓美食綻放出誘人的光彩，而相似的細長身姿，祝福也更上一層。

對，也不對。

沙蔥，就像西北的

“味道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有時候不在於那菜式本身，而在於時節、那人和那情感”。

，東北的

扎濛濛花、馬烈烈、沙棗、榆錢、槐花

，河南的

蕨菜、刺嫩芽

，四川的

荊芥

，江南的

兒菜

，廣東的

蓴菜

……

一方面，以最普通而不為外地人所知的“限定風味”，串聯起味覺與故鄉。

另一方面，

沙姜

是當地風土裡，不可或缺的存在。

作為一種野菜，或許沙蔥被遠遠低估了。

也在自身，有著不可磨滅的光彩。

面對一望無際的荒原，它從不放棄，而是選擇等待。

一旦等到了雨水，便會將根莖扎入沙地，在一片蕭瑟暗淡背景裡，優雅的開出花來。

面對早年的貧困，它又是飽腹食物。

它不光是舌尖的承載，更藏著人生的哲思，見證著歲月的耕耘。

面對風沙，它和梭梭樹、沙棗樹一起，作為

只要在採集時輕輕掐去嫩葉，而不破壞根莖，就能在沙地上年復一年的綻放生命。伴隨當地人度過饑荒和風雨。

的植物，呵護著土地。

被寫入詩句“沙風沙雨同櫛沐，沙棗沙蔥共噓嗟”。

而到了新時代，它是當地人的朋友。

可當牧草，亦可成為人類餐桌上的美味。因為眾生平等，所以它教會人們懂得謙卑。

為了不過度採集，

防風抗沙

就像一位在西北待過的知音所說——

沙蔥，看似平凡，卻最能代表西北人民骨子裡的生機勃勃。

所以，沙蔥的味道里，也藏著西北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