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故事：斷尾黑狐

傳說中斷尾的狐狸不吉祥，尤其是斷尾的黑狐狸。

可在幾百年前，在衡山腳下有個男子，他就遇到過一隻斷尾的黑狐狸，打破了這種不實的傳說。

男子叫崔煒，二十有三，父母相繼去世，留下二畝山地和一間草房。可無論崔煒如何勤勞，山地裡種出的糧食收成都特別差，崔煒儘管只有一個人，還是過著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日子。

崔煒看著村裡跟自己同齡的人不僅日子過得比自己好，還都娶上了嬌妻，抱上了小孩，可自己連一日三餐都解決不了，心中很是自卑，可他有一股不服輸地勁，他覺得自己的雙手一定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窮則思變，崔煒想來想去覺得自己的腦子不比別人笨，也不缺胳膊少腿，自己也努力勤奮，之所以過得比別人差，一定是因為自己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

他開始在這兩畝山地上做文章，嘗試種植紅薯，土豆，蘿蔔等不同的農作物，只要能填飽肚子的，他都種植了一遍，可效果都不好，果實小不說，很多都被白蟻蛀了，根本沒法吃，日子越來越窘迫。

這年初夏，微風不燥，陽光正暖，崔煒看著地裡稀稀拉拉的紅薯苗，坐在地坎上發愁。自己沒有一技之長，家中只有二畝山地，可地裡沒收成，不能靠地吃地，這可如何是好？

這時，他聽到旁邊的矮樹林裡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崔煒高興地想：“看來天無絕人之路，要是抓到野雞或野兔之類的。也能開開葷了。”

他慢慢地站起來，躡手躡腳地往樹林走去，輕輕地扒開草叢，卻發現一隻黑色的小狐狸匍匐在地上。

小狐狸只有一般的家貓那麼大，全身沒有一根雜毛，毛髮又黑又亮，可能是剛從獵人的陷阱裡逃出來，尾巴被夾斷了，血一直往外流，此刻正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崔煒。

崔煒覺得這隻小狐狸好可愛，如果不幫它止血，它可能就會死掉。崔煒蹲下來用很溫和的語氣對它說：“你不要害怕，我這就帶你回去療傷，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

小狐狸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嗷嗷”地叫了兩聲，崔煒把它抱起來的時候，它也沒掙扎，就這樣乖乖地靠在他的懷裡，跟著他回了家。

崔煒家裡沒有什麼藥品，他按照人的模式，找了一件舊衣服，撕了一根布條，緊緊地把它的尾巴包裹住。別說這樣還真見效，一會兒小狐狸的尾巴就不再滴血。

他又從鍋裡取出僅有的兩塊紅薯，把一塊放到小狐狸跟前說：“你別嫌棄我窮，家裡也只有這點吃的了，咱倆一人一半。”

小狐狸也可能是餓急了，用兩隻爪子壓著紅薯就開始啃起來，吃得比崔煒還香。崔煒高興地摸了摸它的頭說：“真是一隻不挑嘴的好狐狸。”

沒幾天小狐狸的傷勢就好了，傷口結痂脫落之後，小狐狸變成了一隻斷尾狐狸，可它好像也習慣了跟崔煒在一起生活，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跟著崔煒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去地裡幹活，調皮又淘氣，給崔煒增加了不少樂趣。可村民們看到崔煒帶著一隻黑色的斷尾狐狸，心裡很是不高興。

尤其是村裡的老人，認為狐狸斷尾是一件很不吉祥的事情，再加上是黑色的狐狸，他們認定這隻狐狸會給村裡帶來災難，紛紛要求崔煒把狐狸放回山林。

崔煒不相信這些，覺得小狐狸又可愛又好玩，陪在自己身邊挺好，就沒有理會村裡人說的話，繼續把小狐狸帶在身邊。

直到發生了一件事情，當時正值夏日，本應該是烈日炎炎，但那天忽然狂風大作，緊接著下起了雞蛋大的冰雹，密集的冰雹打在村民們的地裡，剛抽穗的禾苗都被砸壞了。

天氣轉晴後，村民們看著一地狼藉，都把這六月冰雹怪罪在黑狐狸身上，說是它害得大家一季莊稼顆粒無收，是要把人餓死的節奏。

人言可畏，於是連年輕人也相信這隻狐狸是不祥之物，大家一起去找村長，要求他出面阻止崔煒養狐狸。

結果村長還沒來得及出面，又發生了一件事情，讓崔煒措手不及。

這天崔煒和黑狐狸正在地裡一邊幹活一邊玩耍，村裡的李二柱看到這隻黑狐狸就來氣，拿起棍子就把狐狸打了一頓。狐狸也不是好惹的，追著李二柱又抓又咬，最後把他抓傷了，嚇得他落荒而逃。

到了晚上劉二柱帶著一幫人拿著工具來到崔煒家，他氣勢洶洶地對崔煒說：“這隻黑狐狸再不能留在村裡，要不你把它送到山裡去，要不你就把它交給我們，讓我們把它的皮剝了。”

崔煒見他們來真的，擔心他們真的把黑狐狸打死，只好答應連夜把黑狐狸送回山中。就這樣劉二柱等人也不善罷甘休，親自盯著崔煒抱著黑狐狸進了山才回去。

誰知才過了兩天，這天晚上崔煒正準備吃晚飯，聽見門口有扒門的動靜，他趕緊起身去看，才發現黑狐狸滿身是傷的蹲在門口，甚是可憐。

崔煒正準備抱起小狐狸，才發現劉二柱帶著村裡的幾個年輕人就追了過來，而小狐狸看到他們，蹭得一下就竄到了房裡藏了起來。

劉二柱找不到小狐狸，就準備往崔煒的家中闖。崔煒擋在門口說：“劉二柱，你想幹什麼？”

“這小狐狸倒是聰明，我們幾個今天在山裡追了它一天，最後它無處可逃又跑到你家裡來了，為了免除後患，我們必須把它打死，你要是再敢護著它，我就去找村長，把你跟它一起趕出村子。”劉二柱說道。

“你們都是年輕人，思想怎麼這麼愚昧，跟一隻小狐狸較什麼勁？既然它躲到我家裡來了，你們就休想家抓走它。”崔煒寸步不讓，把他們擠出了門外，並隨手關上了大門。

崔煒剛把小狐狸身上的傷處理好，劉二柱他們就帶著村長上門了，還沒等村長開口，崔煒就說：“我知道了，村子裡不就是容不下這隻狐狸嗎，我帶著它去山上住，明天早上我就搬家，這下你們滿意了吧？”

既然崔煒已經表態，大家也再沒說什麼。第二天一大清早，崔煒收拾了簡單的家當，帶著小狐狸在自家的山地旁邊搭了一間簡易的茅草屋，過起了一人一狐的簡單生活。

不管崔煒如何勤奮，山地的收成依舊不好，他沒人可以訴說，就只能跟小狐狸唸叨。

這天早上起來，崔煒發現小狐狸不見了，他附近都找遍了，就是沒有找到小狐狸的蹤影，一直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小狐狸叼了一株草回來，草上面還結滿了黃綠色的圓形種子。

作為一個農夫，崔煒知道這是種子，但不知道這個草有什麼用，但為了不讓小狐狸失望，他還是把這些種子摘下來，一顆一顆的種到了地裡。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些種子不僅發芽了，還在地裡長得特別好，比以前那些莊稼長得好多了。

而且崔煒還發現了一個事情，自從種了這些草之後，地裡的白蟻變少了，紅薯和土豆長得也比原來大了一些。這時候崔煒似乎明白了小狐狸的用意，第一年他讓這些草都結滿了種子，來年開春圍著整個地面種了一圈，在中間種上各種莊稼。

這一季他不僅莊稼獲得了豐收，那種草也收穫頗多，他不知道這個草還有什麼別的功效，就把它割下來放到了房子裡。

又讓他有了一個驚奇的發現，原來山中的房子一到夏天就有各種的蟲蠅鼠蟻，但自從把這個草放到房子裡之後，那個夏天沒有見到這些東西。

崔煒知道了這種草的功效之後，就每個季度都種，把家門口都堆滿了。

這天崔煒正在地裡幹活，小狐狸過來扯著他的褲腿就往外拉，他不知道小狐狸要幹什麼，只好一路跟著它走。

到了一個山坳，小狐狸才停下來，而崔煒卻看到了地上躺著一個人，他這才明白小狐狸讓他救人。

可他還沒走近，就聞到一股惡臭，他以為人早死了，就準備調頭回去拿把鋤頭把他埋了，誰知那人聽到動靜，不僅翻了個身，還睜開了眼睛，本能的求生慾望，讓她艱難地說：“求求你救救我。”

崔煒仔細地瞅了瞅她，頭髮有些蓬亂，臉色有些蒼白，從裸露的面板上看到脖子裡，手上，腳上像是長了某種瘡，流著黑色的膿血，也是這種血散發著腐爛的臭味。

崔煒覺得她很可憐，可也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什麼，只好湊近了問道：“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我叫王麗花，從小得了一種怪病，就是渾身上下奇癢無比，每次我抓破之後就會長出膿包，膿包不僅癢，破了之後還散出一種惡臭，父母為我四處求醫，所有郎中都沒有辦法解決。

時日一長，舊傷摞新傷，我活得異常痛苦，家人也沒法忍受，就把我扔到這山坳之中，讓我自生自滅。”女子見到還有人願意搭理她，哭訴道。

崔煒沒想到女子得了這麼奇怪的病，可自己不是郎中，也不知道怎麼解救她，可也不能看著她眼睜睜地在這裡等死，正在他左右為難之際，小狐狸叼來了一株草。

崔煒接過草問道：“你的意思是這種草可以治她的病？”

沒想到小狐狸居然點了點頭。

崔煒摸了摸越來越通人性的小狐狸，朝王麗花走了過去，他看到她胳膊上，腿上大面積的潰爛，這一株草不解決問題，想到自己院中還有很多，他索性把王麗花揹回了家。

他把這個草放在鍋裡，煮了一大鍋水，讓王麗花自己擦拭創面，第一次王麗花覺得不那麼癢了，她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眼睛裡佈滿了淚花，撲通一聲跪在崔煒跟前說：“大哥，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此生做牛做馬我也會報答你的。”

崔煒把她扶起來說：“這個草我家多的是，你這個也是陳年頑疾，需要慢慢治，我再給你搭一間草屋，你住下來先洗著看。”

王麗花對崔煒充滿了感激，不住的點頭。是這個男人讓她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她的眼睛裡有了亮光，精神也好多了，

而崔煒也沒有想到這個草有這種奇效，為了驗證這個草的真實效果，他每天都給王麗花煎一大鍋，讓她洗澡擦身。

王麗花的面板不再騷癢，她不抓，身上原來的那些膿包都結了痂，沒有新傷，痂脫落後就長出了新面板。

三個月之後，王麗花的膿包都好了，身上的臭味也沒了。這天她趁著崔煒下地幹活去了，她把自己的衣服清洗乾淨，又把自己從頭到腳地收拾了一番，整個人都容光煥發。

崔煒從地裡回來，見到王麗花時著實吃了一驚，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面板上沒有膿包的她這麼好看。

這時王麗花走過來說：“崔大哥，我能再活一次，都是你的功勞，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嫁給你為妻，跟你一起過下半輩子。”

幸福來得太突然，崔煒有點傻了，小狐狸淘氣地拱了拱他的腿，他才反應過來。趕緊說：“你不嫌棄我窮？”

“你心地善良，救了小狐狸還救了我，你勤勞踏實，現在窮不意味著一輩子都窮，你這樣的好人，我為什麼要嫌棄你，歡喜都來不及。”王麗花笑著說。

既然兩個人都沒有意見，就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從兩間茅草屋搬到了一間茅草屋，就算是成親了。

成親當晚，崔煒做了一個夢，夢見小狐狸變成了一個翩翩的黑衣男子，他對崔煒說：“恩公，我原本是青丘的狐仙，只因犯了錯，被打回了原形，我承受了斷尾之苦，也捱了李二柱的打，這些都是我應該受的懲罰。”

“但我把艾草帶入了凡間，你也知道了它的用法，接下來你可以好好種植艾草，它能給你帶來財富，這樣也算是我報了你的恩德，如果你能好好的將它發揚光大，福澤萬民也是為我積了德。現在我功過相抵，該回去了。”黑衣男子說完就不見了。

崔煒驚醒，一看天已經大亮，就趕緊起來找小狐狸，可這一次小狐狸真的不見了。他聯想到夢中的情景，覺得都是真的。他拿起一株艾草聞了聞，大聲地喊道：“娘子，我找到發財致富的路了。”

從那以後，崔煒把兩畝地都種成了艾草，一有空閒時間就揹著院子裡的艾草去集市上賣，剛開始大家都不相信這種草有神奇的功效，崔煒就把艾草送給那些醫館，讓他們為患者免費試用。

醫館的郎中終於發現了艾草的奇效，開始大量採購崔煒的艾草，崔煒的手中終於有了現錢。他和王麗花搬回了村子，又蓋了三間大瓦房，終於過上了他自己想要的日子。

可他沒有忘記小狐狸走之前說的話，他開始大量地開墾荒地，種植大面積的艾草，並免費給附近的村民供應種子，讓艾草成為了一種大家廣為熟悉的草藥。

而郎中也發現了艾草更多的功效，不僅可以驅趕蟲蠅鼠蟻，治療面板騷癢癤腫，還可以溫經散寒、止血安胎、祛除體內溼氣等等。一直到現在都被人廣泛的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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