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謝靈運、沈括、徐霞客都可能走過的千年古道，你去過嗎？

文圖：急雨

筋竹嶺是臺溫古驛道上一條不很起眼的人字嶺，海拔不過200米，長約2000米，與雁蕩山的四十九盤嶺、謝公嶺、白箬嶺等幾條名聲在外的古道不一樣，它幾乎被人冷落在一邊，儘管與它們一樣有著1200年以上的歷史。

一、尋尋覓覓筋竹嶺

歷史上曾在雁蕩山留下深深足痕的謝靈運、沈括、徐霞客三人，謝、沈似乎都曾從筋竹嶺走過，徐霞客則在他的遊記裡明明白白地寫著從謝公嶺入雁蕩，從四十九盤嶺出雁蕩，沒有在筋竹嶺留下片只腳印。山水詩人鼻祖謝靈運，留下了一首《過斤竹澗越嶺溪行》，讓後人爭論不休。如果謝靈運走過筋竹澗，那麼會與筋竹嶺擦肩而過嗎？千年古道上，不管是走夫販卒，還是達官顯貴，留下的不過是一樣的汗水和足跡，倒是文人墨客，卻能留名千古。

從雁楠公路筋竹嶺隧道筋竹村一側拾級而上。寬闊而又平緩的古道，兩旁楓槭林立，遮天蔽日，走在下面，有點陰森可怕，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但初夏山間浮動的幽香，使我又放慢了腳步。我的心境舒展開來，感覺到自己像在尋覓著什麼。在半山腰我遇一小廟名“青龍廟”，令我驚訝的是其中有一批捐助者竟然是來自台州一個叫新橋村的人們。

青龍廟

為什麼他們翻山越嶺來到這裡捐助建廟？這個疑問一直盤旋在我的腦海裡，直至我到離開筋竹嶺。在方言上，以清江為界，江北人講吳語，江南人講甌語，民間風俗相差也較大，筋竹嶺恰好是在條分界線上。所以，也許可以大膽猜測，這些來自吳語區的捐助者，他們，或者他們的先輩，與這條嶺是有聯絡的，是有故事的。

剝皮亭

很快上了嶺頭，這裡也有一座小廟。廟對面有一座造型有點奇特的亭子引起我的注意。難道這就是剝皮亭？當地留傳著一個傳說，筋竹嶺以前建有山寨，土匪常在此劫掠商賈，禍害百姓，綁人後就在嶺頭的一個亭子裡剝皮分食。在兵荒馬亂的年代，作為臺溫交通要道的筋竹嶺，以及與之相鄰的瑤岙嶺，都曾有土匪踞險築寨，幹著攔路打劫，敲詐勒索的營生。

筋竹嶺小岙一側的道路比較溼滑，兩側的植被也長得茂盛些，尤其夾道楓樹，更是粗大。深秋季節，楓葉紅透，應該有一道不錯的風景。

古道的出口被隧道截斷，改修了一條水泥道。整條筋竹嶺，除去兩端被開鑿隧道而被毀壞外，基本儲存完好。上世經六、七十年代，筋竹嶺是名聞臺溫兩地的地下木材交易黑市，與永樂交界的太平嶺的市場齊名。我實在想像不出來，當年山嶺兩側貨物遍地，人來人往的是怎樣的一番熱鬧場景。或許，曾經一時的繁榮，對一條千年古道而言，不過白馬過隙，忽然而已，但總要留下一些印記，比如捐助建造青龍廟的台州人，比如嶺頭的剝皮亭。

二、花果飄香雁楠路

從筋竹嶺下來，旁邊有一個初具規模的藍莓種植園。種植主在園口設有一小攤，擺放著剛採摘下來的藍莓，有點誘人。稍遠的山上，有一片楊梅林，靠近公路還有一片桃林。公路另一側的草莓、桑葚果園已經採摘完了，但不遠還有一個規模較大的水果種植園，累累碩果壓枝，看看也香甜。

環山、小岙、富岙一帶，湖泊水塘密佈，過去村民利用水塘種養菱角，盛產的菱角遠近聞名。當地政府利用這片溼地，建設休閒景觀工程，把村內幾位民國名人、豪強地主的殘留老宅掛牌成故居，搞鄉村旅遊，每到花果季，這裡遊人如織。

三、東海新家環山村

位於雁蕩山麓的環山村是一個有故事的村落。村子依山傍海，臺溫驛道和飛泉古道曾穿村而過，先民築塘造地，開闢千畝良田，造就一個富庶之地。民國時幾家豪強地主，曾富甲一方。從現存他們的舊居的規模來看，足見當年這幾家的不凡財力。其中徐聲豪與徐輯旨的舊居，佔地皆在十畝左右。徐聲豪舊居位於村子中心，整體佈局程“日”字形，是環山村現存民國建築儲存最好的民居。因解放後一值用作集體公用，所以基本儲存完貌：重簷遊廊式二層木樓房，木雕裝飾精美，四周石砌高牆，幾個牆角處還遺存有碉樓。

徐聲豪舊居

與徐聲豪相距不遠的是徐緝旨舊居，與徐聲豪舊居晚清民國傳統建築樣式不同的，徐緝旨舊居是一幢西洋式磚混建築，由當時的溫州建築公司修建。現存主體建築破損嚴重，牆皮削落，青磚裸露，後院則牆塌樓敗，藤蔓爬窗，幾近荒廢。

徐輯旨舊居

清光緒年間武舉人徐雨霖的故居是一幢三合院式木結構式瓦房，浙南地區較為普遍的明清樣式傳統民居。大門前一對石旗杆夾，其中一片刻有：“辛卯科第四名舉人徐雨霖立”一行。

從徐雨霖故居出來西行，在村口看到了潘耀庭舊居。這是一幢重簷歇山頂樣式的建築，被周圍村民新建的樓房所掩蓋，略顯壓抑，倒是面積約在百平方米左右的道坦，鵝卵石鋪就，長條石圍砌，儲存完好，似乎在告訴來訪的人們，這裡曾經有過的繁華。　　

另值得一提的是徐百清故居，位於村東一片高高民房之中，不仔細打聽尋找，還真不好找到。徐百清故居入樂清市歷史建築名錄，法式建築樣式，基本儲存尚好的是三間券門，正屋和旁邊的樓房，已經破敗不堪，但還是堅挺著。屋後的幾處附屬建築，已經坍塌過半。

徐父為當地知名中醫師，與張大千交好，張大千幾次遊雁蕩，皆在徐家居住。徐百清自幼得張欣賞，後在上海求學及生活，屢得張的提攜，在書法上取得一些成就，尤其作品在日本影響較大，為中日間文化交流，做了不少工作。

徐百清舊居

四、尋幽探奇飛泉路

穿村而過，飛泉古道的入口已經無處可尋，按村民所指，沿公路上行，在一拐彎處找到了古道入口。古道籠罩在濃霧裡，左側是急促而下嘩嘩流水聲，右側是山澗裡溪水的轟鳴聲，還不時有鳥兒的婉轉脆亮的歌聲，馥郁花香更是令人心情舒暢。過大櫥巖後不久就到達一個埡口。這裡是一個十字路口，有一片佔地數畝的草坪，左行是新田廢村，右行是崑崙寺遺址，前行是飛泉。

此處上山

進入古道

古道在林間不斷地延伸。這段古道沿山腰而築，比較平坦，幾乎沒有坡路。我走得很輕鬆。林間飄動的霧靄，綽綽約約，氤氳誘人進入一個迷離世界。古道從一道石拱小橋上穿過，沒走幾步就是遇到一個路口，在這裡前行下至上靈巖的古道，左行就是飛泉了。這裡地勢平坦，一條小溪從中而出，有近幾十畝水田。約走百來米，路旁有一個小山崗，八老爺的墳莊就建在這裡的林間山坳裡。八老爺即民國溫嶺澤國豪強阮季良，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這裡修建一座在當時算豪華至極的墳莊。

直行前往上靈巖，左轉前往飛泉寺。

墳莊佔地三十多畝，主要建築為阮季良及其妻妾的“壽域佳城”和護莊“別墅”，建築樣式為中西合璧。八老爺墳這鋼筋水泥石條建成，基本儲存完好，而磚木結構的護莊“別墅”則已經荒廢。護莊“別墅”前有條小水溝，順水溝上行，在“別墅”的側門後，找到了被一片茂盛的灌木叢遮蔽住的出水點，恐怕這裡就是飛泉的泉眼所在，也就解釋了八老爺為什麼在這裡修墳莊的原因吧。

觀音峰

八老爺的墓

守墓的墳莊

飛泉出水口

上山崗，在崗頂遇到飛泉亭。下崗不過百米，前面就是飛泉寺。飛泉寺已經破敗不堪，除被雁蕩林場所佔幾間房子，其餘都已倒塌，但圍牆明顯經過修葺。只有牆內牆外幾棵蒼老古樹，似乎在告訴人們，這裡曾是雁蕩十八古剎之一的飛泉寺。飛泉寺明清時曾盛極一時，延至上世記八十年代曾還有駐寺僧侶。在寺週轉了一圈，看到的都是破敗與衰落，悵然而離。

下山經一片茶園，越溪過另一古剎能仁寺，然後拐入燕尾瀑。兩股貼在黝黑巖壁分叉水流洩瀑潭，像極燕尾。右側崖壁上有一“燕尾瀑”題刻，題記裡提到了八老爺阮季良。阮季良在飛泉周邊捐資修橋築路，也算積德行善，或許這是另一面的八老爺。

五、璞玉渾金筋竹澗

在能仁寺旁順溪進入筋竹澗。一入古澗，蒼翠入眼，渾身清涼爽暢，溪水奔騰喧鬧，誘人與之共舞。自能仁電站以下，山道趨於平緩，景色更為靚麗：石矴橫溪，碧譚凝幽，篁竹傍水，空山鳥語，如在無上妙境。

澗口是在一處叫龍潭的地方，潭瀑潭相連，因水電站引流，瀑布小得可憐，但瀑下水潭似深不可測，很漂亮。出了澗口沒有走步道，忍不住脫鞋入溪，涉水嬉戲直至雁楠公路的觀景臺。就這樣輕鬆完成半天的筋竹嶺-環山村-飛泉-能仁筋竹澗環線徒步。

筋竹澗一直不是出入雁蕩山的通道，以致筋竹澗藏在深閨不為人識，直至筋竹澗遊步棧道開建之後。原來筋竹村通住雁蕩山除走筋竹嶺——飛泉古道外，還有一條從澗口左側的百步松頭上山，經嶺後至能仁的古道，只不過人跡罕至，接近廢棄。

筋竹澗因溪谷陡峻，不通道路，儘管南北朝時謝靈運就有詩頌之，人們卻難一睹其芳容。上世紀九十年代，雁蕩山管理局修了一條簡易遊步道，但前幾場颱風過後，損毀嚴重。與溫臺周邊幾處知名溪谷景區相比，筋竹澗的風景一點不遜它們。對標天台石樑景區，人文自然風景都可相媲美，但不管在知名度，還是在人流方面，二者相差懸殊。如果把筋竹澗景區延伸至上游大龍湫，把筋竹澗作為雁蕩二龍一靈主景區的另一入口來建設，既可為疏解節假日人流，更能促進周邊村莊的旅遊事業的發展。可惜的是，雁蕩山管理局已經把筋竹澗、顯勝門等區景區交由民營企業開發，或許在將來，我們看到的是一條與大龍湫繼續割裂的，商業氣氛濃厚的筋竹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