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舊時憶》第五十二章 夜涼更深伴孤吟

夜幕降臨，更深人靜。

宋良夜立在殿門外，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三日了，自她醒來，已經整整過了三日，這三日裡，阿烈一次也沒有來看她，她如同被遺忘在了這裡，想出去，卻又邁不出腳步，只傻傻的等著他來給她解釋。

輕嘆一聲，宋良夜抬頭望天。

“娘娘。”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呼喚，宋良夜回頭，原來是知了，這籮涵殿裡負責照顧她的侍女。

“娘娘，”她又喚了聲，“天色已晚了，這外面更深露重的，您身子又還未好全，依奴婢看，您還是進屋子裡吧。”

聽她說完，宋良夜彎著手碰了碰後背的傷口，確實還有些疼，她點點頭，轉身往屋子裡走，知了見狀，立馬上前來扶她。

“知了，”她問，“以前在這宮裡，你可有見過我？”

知了搖了搖頭，道：“未曾見過，卻是聽過的。”

“那……你聽說的我，是什麼樣子的？”

知了沉默半晌，才猶豫著道：“只聽說陛下對娘娘很是寵愛。處處都護著娘娘。”

宋良夜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道：“是麼？”

知了察覺到了她的心事重重，便在旁邊低著頭，喏喏地不發一言。

進了殿內，宋良夜徑直走向床邊，對知了道：“我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知了朝她福了福身，說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宋良夜坐在床邊失神良久，才緩緩脫了外衣，躺上床，默默閉了雙眼。

夜，更深了。

乾清殿裡一片漆黑，偶爾從裡面傳出幾聲劇烈的咳嗽，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裡，顯得時分滲人。

許久之後，殿門開啟，炎烈從裡面走出來，踏著寂靜與蟲鳴，往籮涵殿的方向走去，月光灑在他身上，照得他的臉色異常的蒼白。

到了籮涵殿外，知了正規規矩矩在那兒候著，待炎烈走近，她福福身，低聲喚道：“陛下。”

炎烈在門外停下，問：“她睡了？”

知了點點頭，道：“是，娘娘半個時辰前就已歇下了。”

炎烈默了默，半晌，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知了領命退下，走出老遠才敢稍稍回頭，間他仍立在門口，未曾進去。

這幾日，陛下每夜都會在娘娘睡下之後來籮涵殿，但每次都只站在門外而不進去，她不過一個婢女，自然也不敢多問，也不敢多說，只是既然陛下如此擔憂娘娘，又為何不讓她知曉？

知了望著那抹寂寥無垠的背影，無奈搖了搖頭。

不知過了多久，炎烈仍舊站在那裡，他眼睛落在門上，心思卻早已穿過那扇門，幻想著裡面的一切。

不知道她睡得好不好，有沒有踢被子，傷口還疼不疼，半夜會不會覺得冷……

天知道，他有多想推開那扇門，有多想去到她身邊，有多想抱著她……

可是……

心口驟然緊縮，接著是難忍的疼痛，他煎熬地躬起身子，強壓著心中洶湧的毒火，捂住嘴，不讓自己咳出聲來。

良久之後，那難受至極的感覺才漸漸消下去……

炎烈緩緩直起身，額頭上已經滲出一層細汗，臉色也愈加蒼白，他低嘆一聲，猶豫著伸出手，輕輕推開了殿門。

罷了罷了，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就讓他，再見她一次，便好。

他輕腳走近……她睡得很安穩，平平靜靜，嘴角掛著絲絲淺笑。

炎烈坐到床邊，目光溫柔如水，他伸手，輕輕觸了觸她的臉頰，她像是感受到了一般，微微囁嚅一聲，又睡了過去。

炎烈淺淺一笑，目光下移，想將她的手蓋進被窩裡，卻發現她手中正握著什麼東西，他皺了皺眉，輕輕將她的手翻轉過來……

原來，她緊緊握著的，是他送她的那半塊鴛鴦珮。

炎烈心中如有狂風掠過，連心尖都在顫抖。

他緩緩低下頭，在她額間留下淺淺一吻。

片刻後，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才依依不捨地起身，可在轉身之時，突然覺得手上一重，他猛地回頭，只見她半撐在床邊，手拉著他的衣袖，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道：“你這人，闖入人家閨房，又是偷看，又是偷親的，非禮之事都做完了，就想轉身就走，做個甩手掌櫃，不對人家負責了嗎？”她嘟了嘟嘴，埋怨道：“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

她話還沒說完，便覺得眼前一黑，周身一緊，接著呼吸不暢，很是難受。

炎烈緊緊地抱著她，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只想要把她揉進他的骨髓裡，滲到他的血液中。

他忍不了了，從她拉著他的手開始，從他看到她的眼睛開始，從她說出第一個字開始，他對她如潮汐般洶湧的思念，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只想馬上抱住她，告訴她，他有多想她。

宋良夜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半晌，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吭哧道：“我…你…我快喘不過…喘不過氣了…松點…松點松點……”

炎烈深深閉上眼，又睜開，這才緩緩放開了她。

宋良夜雙眼斜睨著他，憤憤道：“哼，你以為，一個擁抱就能讓我消氣嗎？”

炎烈笑著看她，柔聲道：“我想你。”

心情小小地飛揚了一下，宋良夜表面還是一副‘我聽不見你說什麼’的樣子，只管道：“你不但騙我，還將我一個人扔在這裡這麼久，難道，你一點連來看我的時間都沒有嗎？”

炎烈還是笑著看她，道：“我好想你。”

宋良夜這才有些破功，嘴角一抹要揚不揚的笑意，道：“我還是沒原諒你哦。”話落，炎烈突然轉過她的身子，照著她的唇便吻了下去。

帶著思念，帶著不捨，帶著愛意，帶著珍惜，炎烈的吻，輾轉反側，悠遠綿長。

良久之後，兩人才喘著氣分開，宋良夜臉色緋紅，有些丟臉地半垂著腦袋。

炎烈眼中盡是笑意，問：“娘子可原諒我了？”

宋良夜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抬起頭道：“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誒。”

聽此，炎烈笑意更深，道：“這麼說，娘子是原諒我了？”

宋良夜輕哼一聲，道：“原諒你可以，不過，你要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不許再瞞著我。”

炎烈笑笑，寵溺看她，應道：

“好，都聽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