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真好！世界都好像不聲不響，古老而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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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酒行】

第八十一卷

卷首語  /

冬天真好！世界都好像不聲不響，古老而典雅。清奇的思考像雪花般無邊無際地漫步，不被打擾。萬物或喜或憂的樣子，皆是被詩註釋的人間素描……

目錄  /

1。 源頭_遠近

2。 水和月亮_小文

3。 “湯總”_越濤

4。 暮色_賀雷

5。 司空見慣之電線篇_飛飛

6。 到杏石口_半坡

7。 只是靜_肆意

8。 進入冬天的樹_凱生

9。 關燈_彭梅

10。 紅色的窗（一）_雪舟

11。 飛翔的鷹_俊華

12。 隔離_德峰

13。 學詩絮語：仍在詩牆外徘徊_半坡

1

源頭

Greater

Snow

握緊一縷黑夜的長髮

墜入香氣的幽深

手指上跳躍著數不清的傳奇

在呼吸聲中緩緩流淌

這一刻，這一刻

萬千的天體從頭頂飛過

有一束光滴入雙眼

照亮混沌的身體

尋找，向內尋找源頭

古老元素的糾結早已消散

唯有生命之泉

在寧靜的深藍下冥想

一個人的三江源

你的深處棲居著我的靈魂

向天空伸出雙臂

把自己獻祭給最初的覺醒

內心的薩滿

召喚沉睡已久的五行

完美的時空之輪的一個縫隙

兩條魚暢飲夜的蜜汁

黑與白交融

2021/11/05 遠近

2

水和月亮

Greater

Snow

月亮在大河的中央

和風一起奔流

他們迅速地掠過河岸

穿透暗沉的大地

黑暗的水，來自遠方的黑暗

有古老的語言在低沉咆哮

世界一定在艱難地選擇什麼

每時每刻

我們逐水而居

我們假裝置身事外

我們是渺小而幸運的人類

把肉體交給河水

把靈魂交給月亮

2021/11/09    小文

3

“湯總”

Greater

Snow

他在鑽孔的塵霧裡出沒

駕一葉扁舟

穿行在生活的煙波裡

鄉村少年離開了安慶

在南寧不再心緒難寧

看他花白的頭髮只剩幾根

秋冬的枯草顫抖在風中

彈指已過一甲子

“湯總湯總，這邊需要三袋水泥”

“湯總湯總，你的泥瓦工活兒不錯”

龜裂的手機面板蛛網綻菊

“沒辦法呀，一年摔落幾次”

看他將軍點兵氣定神閒

磨穿的西裝灰泥點點

“我原是個小木匠

後來搞懂了水電

我搞不懂文字

以前哪有書讀？

現在哪有時間讀書？

每天都像打仗！”

“你放心，一定給你裝得好好的

不老實是混不到飯吃的”

鐵錘再次落下

生活不那麼容易拎起

俞敏洪都砸鍋賣鐵了

“湯總湯總，你的磚怎麼還不到？”

他駕著寶馬小電消失了

大都市裡水花濺落

不起一絲漣漪

2021/11/11    越濤於南寧

4

暮色

Greater

Snow

在黑夜來臨的時候

我開始回憶暮色

此時

杯中茶已涼

麵包上帶著蒜味的黃油

滋滋作響

那是在下午

烤箱開啟的門

正對著暮色前面

一條悠長的小巷

柳葉依舊拂風

不過和春天無關

它講述的

已經是一個

關於墜落的故事

不管落在哪裡

都有冷漠的掃帚

或是撈網

碰倒它的夢境

裡面流出的

肅殺的秋色

正把湖水和晴空

渲染得深沉

而且透明

然後我開始

在故國的暮色裡行走

惶惶如歸家之犬

卻發現上鎖的家園

早已破敗

只有森然升起的月光

在傾圮的黑影裡

吐納殺氣

此時

天邊那一抹最後的紅色

讓我想起

高原上

那被白酒澆灌著

瘋狂奔跑的太陽

他正踏著詩歌的腳步

消失在遠方

天

黑下來了

暮色悠長

2021/11/13    賀雷

5

司空見慣之電線篇

Greater

Snow

不捨晝夜

臨窗的船房河穿城而過

右岸上方電線如織

如拉長的蛛絲

上下兩排，與河水平行成三

綿延向遠

包漿暗透歲月

鐵灰色塑膠外殼

將導電的金屬線包裹

保護自己

也保護臨時棲身的羽族

以及表演走鋼絲的小松鼠

收集落腳的日月之光

匯入內部電流

通向一盞盞明燈

彷彿五線譜，鳥兒扮演音符

凌亂而有序

遲早被埋入地下

向城市的整潔街區看齊

與黑暗為伍。

我將懷念這些光明的載體

並憶起

為它們寫下這首詩歌的憂傷的日子

2021/11/21    飛飛

6

到杏石口

Greater

Snow

從四季青向著杏石口

的奔突，屬於古老的正規化

耗費了整整一個秋天

四季青的樹總有蔥蘢之氣

而那把劍就是從這裡刺出

直指西山之腹

化作既爬且翔的翼龍

要回到獨屬的白堊紀

從石杏開始堆積的地方

杏石口的一道道顫慄

來自石杏以各自的尖銳遊戲

同樣的堅硬不會傷及彼此

石杏的山青灰而漠然

如耗盡相思的老者

一生裡只有一個季節

但從杏石口不可以一眼望穿

山的命運貌似居高臨下

任遠處四季如春

不用回頭

匍匐到進山的地方

得耗掉整整一個季節

2021/11/22    半坡

7

只是靜

Greater

Snow

所有的窗都緊閉

以為鎖住聲音就鎖住了夜

黃昏縫隙裡的蠶食

剝開黑暗    只留

一座光的骨架與我對望

炫耀疼痛

只是靜

暗流一陣猛烈地咳嗽

彷彿重負的猛獸在雄辯遠古的巫術

只是靜

骨架更挺直了

刺眼的直

如無數把明晃晃無解的利刃挑動

夜的脈搏    讓視覺

喧囂而不見

聽覺在尖叫

嗅覺的絃音爬進直覺

離群而立

靜不安著    像另一種命運

只是靜

關燈

我與夜一起逃逸

2021/11/22    肆意

8

進入冬天的樹

Greater

Snow

由秋入冬的北京街道上

風是此時發號施令的主宰

忙碌的人們衣服越來越厚

腳步鎖死的樹身上更加單薄

曾經費力粘黏全身的羽毛

最終沒有長出向上的翅膀

包裹住筋骨的繁複裝束

只是在地上灑落出斑駁陰影

到現在羽毛終於褪落了

戰慄的街樹勉強維持隊形

剛點燃就被吹熄的蠟燭

沉默守候著早已變冷的蛋糕

人們總說此時應捫心自省

應該在頓然醒悟中放下羈絆

生命輪迴中的鮮豔瓜果

總比無法起飛的翅膀值得期待

但這些在城市中赤裸著的

無知於製造食物或被當成食物的

無法隱藏起它們空空的手的樹

顫抖著 把它們的根畫向天空

2021/11/23    凱勝

9

關燈

Greater

Snow

日子漫過山頂的金邊

潮溼的冬雨貼近臉

又淋溼了一天

開門關門

開燈關燈

瀰漫的桔香

海水的深呼吸

一隻手從心裡伸出來

緩緩拉上窗簾

腳步和陰影

無人可知

走廊裡聽得見

很多人睜眼睡去

荒廢的流水

倉皇湧向空洞的樓梯

肚子陣痛

趴在地板上和髮絲共語

冬涼了

你也落盡最後一片曖意

2021/11/24     彭梅於寧波

10

紅色的窗（一）

Greater

Snow

有一扇紅色的窗

隱藏在我的記憶裡

浮動在眼光的背後

遊弋在塵埃的邊緣

每一個黎明的影裡

那個清癯而高大的老者

倏忽於剝落的門檻之外

往尚有餘溫的炭燼裡

投入一枚雞蛋

他會揚起頭一隻腳跨到門外

看一看或藍或灰的天色

固定的嘆一口氣

返身推開屋門

聽老太婆的責罵和喘息

我混跡在這個兩進的院子裡

沒見過他們的兒女

他們和我同班的孫女叫武霞

長得一點也不好看的姑娘

和他們比鄰的是個長臉的老嫗

她的胖外孫子叫侯碩

他們兩家經常吵架

侯碩和武霞卻因為一起淘氣

掉進水錶井裡

老者搭的那座葡萄架

像一個足球門

我總是想象著一腳怒射球入死角

終於有一天打碎了老者家的玻璃

他老伴兒硬撐著拄拐下地

遍尋無果後開始口吐蓮花

我和侯碩還有那個叫王軍的

躲在廁所裡不敢出大氣

王軍的老爹是個軍人

罵起人來氣宇軒昂

他一胖一瘦的兩個姐姐

站在臺階上笑看

王軍被他哥哥胖揍

直到他媽喊他回家吃飯

我們是這樣度過童年的

就像夏日的傾盆大雨

我姥姥是個不識字的老太太

俊眉大眼年輕時絕對的美人

每到下雨的時候

她都會往雨地裡扔一把剪子

說那樣雨一會兒就會停

她總是指使我幹活兒

我最愛去打醬油

一出門就跑摔過好幾個跟頭

有一陣街道主任帶著幾個人來

之後姥姥就離開了家

幾天後趁著夜色才回來

我仍然記得

她從紅色的窗前走過的剪影

我忍不住問母親

這是為什麼

沒有得到答案

你太小說了你也不懂

冬天來了

外院兒的水管凍了

2021/11/26    雪舟

11

飛翔的鷹

Greater

Snow

那飛翔的鷹，

是一隻演奏的手風琴，

被扯開又合上，合上再扯開，

就像字母M，

在正體和斜體間變換，

卻看不見兩端操弄的手。

那飛翔的鷹，

是一雙滑動的槳，

被搖起再放下，放下再搖起，

也像字母M，

在大寫與小寫間變換，

但始終與船伕合為一體。

那飛翔的鷹，

一旦M形被扯成直線，

就像只有一個音在延伸，

或船兒隨水漂游，

一切努力都已休止，

完全沉浸在愜意和寧靜中。

2021/11/29    俊華

12

隔離

Greater

Snow

我代表病毒將自己與同類隔離

門關上了，置身於一個陌生空間

關閉的門將我的空間與外界

隔離。我望向窗外，遠山

將更遠的世界隔離。聲音隔不住

雙層玻璃窗外不時地傳達

門衛喝止欲闖入者的厲聲警告

不遠處廣場上歡快的樂曲和歌聲

這些聲音都像是對我被隔離的

渲染。還有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在我聽來彷彿隱匿病毒的揶揄

你能代表我麼？我倒是真想進入

你的身體。我開始厭惡

我的身體，是他拖累了我而且一直

坐立不安。為了讓他安靜下來

我仔細回顧了那段危險的旅程，確信

這美好的塵世尚可暫時隔離

向上的天堂和向下的地獄

我的身體平穩一些了，上床前

我又強迫他跟性別隔離

最後，用黑暗隔離眼前的一切

在這異常的寧靜裡我終於

安然睡去，連胡思亂想的夢都被

隔離

2021/10/20    德峰於北京昌平某酒店

學詩絮語

//

仍在詩牆外徘徊

提著這把鈍柴刀亂劈，每每精疲力竭。從各路詩家密織的籬牆縫裡深窺，驚歎於詩藝的精妙奇特，眼花繚亂，卻象臨帖，臨出個模樣，到落筆就顧此失彼，變回骨瘦如柴的自己。

當然，磨刀的過程仍然許多欣喜，甚或有種帕斯捷爾納克式的衝動，覺得從詩裡找到一種巨大的表達慾望，非得長篇小說才能容納。但詩的技藝在更大程度上絆住手腳。

試著有過下面的幾點努力：

一 與舊體詩的疏離。舊體尤其律詩的經驗，於寫作而言既是依持，又是魔網。內容形式都限制了表達的可能性。回到現代詩便往往有何枝可依的無奈。有意識的疏離，忘記新舊間的相通之處，尋找完全不同的意象和表達，是一直努力的重點。

二 抒情性的節制。這本是個大家都講的話題，但寫作中並不容易把握。

三 感情與理性，抒情和描摹，呈現和揭示等概念的平衡。現有的作業，全都在這些方面留下缺憾。

四 關注長詩。且不論詩人的成績是否取決於有無重要的長詩作品，閱讀長詩的確擴大了詩的眼界。

好詩的出現當然有多方面因素，也有其偶然性。但愧於詩藝的孱弱，每期作業後，都多了重迷茫。不論寫下的句子裡包裹著怎樣的心緒或者思考，總在問，這算詩嗎？顧隨有句，“數間新草舍，幾段舊宮牆”，恰寫照了揮之不去的心結。很可能搭下草屋便以為有所構建，而實際上仍在詩牆外徘徊，而且依著的是幾段舊宮牆而已。

得幾時才走出來？

2021/11/30 半坡

Greater

Snow

大雪，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21個節氣，冬季的第三個節氣。鬥指癸，太陽到達黃經255度。

交節時間為每年公曆12月6-8日。大雪節氣是干支歷子月的起始，標誌著仲冬時節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