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化一路走來之盛唐篇：強盛的帝國，史詩般的壯麗的文化

盛唐，是中國歷史上最燦爛的時代之一，更是中華文化最燦爛的時期之一。強盛的大漢帝國給中華主要民族留名曰：“漢”，而更為強盛的唐代，萬國來朝，給中國在世界留名曰：“唐人”。

盛唐在史學上指唐高宗時期（650年）到唐憲宗時期（820年），在文學史中則指開元元年（713年）到杜甫去世也就是唐代宗大曆元年（760年）。文學史包括在文化史內，所以本文著重要講的，是史學的盛唐。

· 隋朝和貞觀之治：盛唐的奠基石

在阿拉伯帝國橫跨亞非歐、稱霸西方的同時，楊隋和李唐王朝相繼開疆拓土，建立起東臨日本海，西至中亞細亞的隋唐大帝國，原本遭遇多年戰亂、滿目瘡痍的華夏大地萬物復甦，一切欣欣向榮。

先是地域的統一，隋取代北周，消滅陳朝，結束中國南北朝分裂的局面。地域統一帶來的是和平安寧，和平安寧帶來的是安居樂業，加上隋文帝輕搖賦稅，隋朝的農耕經濟蓬勃發展，據記載，隋朝貯藏的糧食直到唐高宗時也沒有吃完。

隋還開創了三省六部制和科舉制。前者提高了行政效率，後者則提高了官員素質，也使得文化蓬勃發展——平民百姓有了讀書做官的機會，自然而然使得讀書之風由上到下，從而促進文化的傳播。

李唐沿襲了隋朝的各種制度並加以完善，發揚光大。不僅如此，唐太宗對各民族採取的懷柔政策，使得多民族歸附於唐天子，稱其為“天可汗”，一來促進了民族融合與文化交流，二來為盛唐的開放之風打下基礎。

隋文帝恢復佛教的地位，唐太祖、唐太宗推崇儒學，而李唐王室奉老子李聃為先祖，故而道教在上層統治者中則十分得寵。儒釋道三教並行不悖，為盛唐營造了一個寬鬆的文化氛圍，也促進了三教合一，互相融合發展。

· 氣象萬千的社會風采

盛唐社會的繁榮，大約只有宋能媲美，但是大宋王朝是紙醉金迷的、秀麗的繁華，盛唐卻是氣勢恢宏、流光溢彩的欣欣向榮。

長安城的設計本身就氣宇不凡。坊市整齊，宮殿巍峨，帝陵壯觀。在長安城生活的盛唐人，在熱鬧的市場挑選著琳琅滿目的國內外商品，喝著異域美酒，高歌“葡萄美酒夜光杯”；他們熱愛牡丹如痴如狂，唐人詩云：“三條九陌花時節，萬戶千車看牡丹”。

唐人的傳統節日很是熱鬧：他們在正月十五開放宵禁，全城人賞燈通宵達旦，又有詩云：“月色燈光滿帝都，香車寶輦隘滿衢”；清明寒食，長安盛行打鞦韆、蹴鞠、拔河，有王維詩為證：“蹴鞠屢過飛鳥上，鞦韆競出楊柳裡”；三月三上巳節遊春踏青，九月九重陽登高望遠……這是多麼豐富的生活！

· 盛唐是詩的“盛唐”

聞一多言：“一般人愛說唐詩，我卻要講‘詩唐’。詩唐者，詩的唐朝也。”此話精闢，中國詩歌確乎在唐代大放異彩，成為一座千古仰望的高峰。

盛唐詩人人才輩出，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詩佛王維……又有王勃、駱賓王等文思敏捷神童詩人，上官婉兒等才氣超群女詩人。

在盛唐，全民族都在為詩傾倒，文人詩篇上至帝王貴妃，下至孀婦牛童的口中都在吟詠，甚至於傳唱於梨園樂坊。

盛唐又是一箇中國詩歌成熟的時代，它兼收幷蓄又創新改造了漢魏南北朝的詩歌傳統。盛唐詩人嚮往著建安風骨，李白《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寫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余光中評價李白：“繡口一吐便是半個盛唐”，這半個盛唐，是受了魏晉南北朝文人風骨的滋養。

盛唐是儒釋道三教合一的時代，唐詩自然也是深受儒釋道影響的。“半個盛唐”詩仙李白奔放不羈，有著《莊子》的飄逸：“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詩聖杜甫則有著儒家“以天下為己任”的博大胸襟：“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至於“詩佛”王維，則有著佛家“禪意”的一面：“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詩的盛唐，用多少篇幅也不足以形容它的盛大輝煌！

· 極其開放的帝國：有容乃大

魏晉南北朝時期，胡漢文化因戰亂、地理隔絕等因素存在著衝突矛盾。但是隋唐皇室都是胡漢混血，多民族的衝突就此告一段落，隨之而來的的就是胡漢文化的融合，給農耕文明為主的漢文化增添了幾分豪爽剛健氣概。初唐詩人王勃的名句“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就大有剛健之氣；而盛唐的代表詩人李白更是有胡人的強梁氣概，儘可見於其作《白馬篇》：“酒後競風采，三杯弄寶刀。殺人如剪草，劇孟同遨遊”。

另外，盛唐人的禮法也“大有胡氣”。胡人禮法觀念淡薄，故而唐人的習性也十分開放。先是有唐高宗娶唐太宗的武才人也就是後來鼎鼎大名的武則天女皇，又有唐玄宗娶其子壽王的唐人筆記小說，也可見許多夫妻各自婚外偷情、男女私奔的故事。《朱子語錄》有評論道：“唐源流出於夷狄，故閨門失禮之事不以為意。”可見“胡文化”對唐代倫理觀念的影響之深。

禮法觀念的開放使得唐代婦女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放，《酉陽雜俎》記載：“大曆以前，士大夫妻多妒悍。”“吃醋”的典故就源自於唐代。值得一提的是，唐人藝術作品中展示了許多唐代女性騎馬蹴鞠的情景，可見當時審美不同於魏晉時期尚纖細瘦弱，而是受胡文化影響，以健碩豐腴為美，並且不以嫻靜為德，她們就如同胡族女性一樣活潑、勇健、無拘無束。傳統社會絕無僅有的武則天一介女流稱帝，正是與這種文化背景有關。

今人讀唐代作品，可見當時社會處處有“胡”的身影。《舊唐書·輿服志》有記載：“開元來，……太常樂尚胡曲，貴人御饌盡供胡食，士女皆竟衣胡服。”聽胡人的音樂，吃胡人的食物，穿胡人的衣裳，化胡人的妝容，跳胡人的“胡旋舞”……怪道王建詩云：“城頭山雞鳴角角，洛陽家家學胡樂。”

除了胡人文化，唐文化還無所顧忌地吸收著外域的文化滋養。公元6到8世紀的長安城是世界第一大國際大都市。專門負責外交事務的鴻臚寺接待了七十多個國家的外交使節，正所謂“萬國來朝”是也。更有甚者，唐的國子監和太學，接待了三萬多名外國留學生，其中最多的時候，日本留學生就佔了三分之一。據統計，長安城一百萬人口中有百分之五左右是外國僑民。

湧入大唐的外域文化規模龐大。宗教上，有南亞的佛教、西亞的襖教、景教、摩尼教、伊斯蘭教；藝術上，有天竺的雜技和音樂，拜占庭的建築藝術，西域的忍冬、葡萄等花紋……

盛唐，於世界東方佇立，形成了輝煌的中華文化圈，確乎可用“世界性文化”一語來概括盛唐的文化。當盛唐與世界交流時，唐人一面吸收著外來文化營養，一面卻從不曾失去堂堂正正的中華文化的本味。盛唐文化是開放而包容的，更是善於改造和吸收的。

偉大哲學家朱熹有名句：“問渠那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外來文化是盛唐的活水，使得盛唐文化更具有生機與活力。這對於當今文化的發展也是有著重要意義的——開放包容，取其精華，以我為主，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