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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之生命木之心》高明的工匠對於世界和社會,有什麼不同看法

由 善書生 發表于 娛樂2021-09-13

簡介這種手藝在日本被稱為“宮殿木匠”,就是專門修建寺廟建築的木工,這門技術來自於中國

榫卯不接什麼意思

今天我為你解讀的這本書叫《樹之生命木之心》。作者鹽野米松是日本著名非虛構文學作家,他主要的寫作主題,是記述日本的傳統手藝人。這套《樹之生命木之心》分為三卷,既是三部獨立訪談,也是三代人在共同講述一門手藝、一種精神。

《樹之生命木之心》高明的工匠對於世界和社會,有什麼不同看法

這種手藝在日本被稱為“宮殿木匠”,就是專門修建寺廟建築的木工,這門技術來自於中國。在世界各大建築流派裡,古代中國建築自成體系,它的主要特徵就是以木材作為構架。儲存時間久、工藝水平高的木結構古建築,大部分都是宗教建築。比如山西應縣的佛宮寺木塔,有近一千年歷史。它斗拱相連、榫卯相接,沒有使用任何金屬零件。可惜的是,唐宋時代的完整木結構建築技法,後來失傳了。而在鄰國日本,這門手藝還在宮殿木匠手裡。今天,他們可以用和古代差不多的工具,以純手工方式修建殿堂和佛塔。本期音訊的第一部分,我會先為你介紹這些日本手藝人,說說他們如何生活,和一般的工匠有什麼不一樣?在第二部分,我們來說說關於手藝的話題:看看這些日本宮殿木匠的手藝有什麼特點,是怎樣傳承的?

我要為你講的,還不只是手藝和手藝人本身。這些年,我們經常使用“工匠精神”這個詞,那麼,工匠精神的具體內涵是什麼?同樣是指專注和敬業,它和現代職業精神有什麼區別呢?真正的工匠精神,只有真正的工匠才說得清。我們講述的主角西岡常一是日本國寶級木匠,他的經歷被寫進了日本小學課本,獲得過天皇授予的終生年金。在這本書裡,他和弟子們的講述樸實無華,但字裡行間閃耀著的感悟,卻是隻有透過漫長的修煉才能得來的。我把這些內容收集起來,在b本文第三個部分為你介紹手藝的精神:高明的工匠對於世界和社會,有什麼不同看法。

《樹之生命木之心》高明的工匠對於世界和社會,有什麼不同看法

西岡常一1908年生於奈良,1995年去世。他一輩子差不多隻做一件事,就是維護有1300年曆史的日本奈良法隆寺建築群。這在日本的古代就有一個專有名詞,叫“法隆寺木匠”,他們比一般木匠的手藝高超,會受徵召去維修京都的御所,也就是天皇的住所。西岡常一家世代居住在法隆寺旁邊一個叫西里的地方,他的祖父、父親和兄弟都是法隆寺木匠。我們剛才說了,受中國影響,東方建築的結構是由木材搭建的,所以木匠是修建寺廟的核心人員。法隆寺木匠裡,手藝最好、威信最高的一個,會主持整個工程,有點兒像專案經理。這個職位叫“棟樑”,很形象,就是棟樑之才的棟樑。

西岡的祖父是上一代棟樑,他從小也被作為接班人培養。從五六歲開始,祖父就帶他到工地上,讓他看木匠們如何做活,時間長了,他逐漸能分辨出誰釘釘子的動作更流暢,使刨子的技術更好。16歲,他正式成為學徒,在27歲被任命為棟樑,一直工作到84歲,在退休三年後去世。

《樹之生命木之心》高明的工匠對於世界和社會,有什麼不同看法

雖然西岡獲得過很多社會榮譽,但手藝人是一條和時代完全相反的道路。西岡說:“手藝人是幹什麼的?就是用個性不同的材料,花很多的時間做同樣有個性的產品。靠手藝一下下做出來的碗,是世界上唯一的。這樣的東西拿在手上,人能不珍惜嗎?”這正好說明了手藝和現代生產製造的區別,工業生產必須有明確的標準,要在固定的成本里,控制產品質量均衡。而西岡說:這種流水線上 “毫無個性的態度,怎麼能誕生文化呢?”

那麼,他所說的這種手藝,和普通的技術有什麼不一樣呢?表面上看,宮殿木匠和一般木工的區別,是工藝、工具和原材料不同。大型的木結構古建築維修,會像修一把椅子一樣,對木架構的大殿進行結構性的解體、更換掉部件再重新組裝起來,所以,使用的材料和工藝才要儘可能和古代一樣。關於為什麼要使用手工工具,我們後面會說到。一項這樣的工程,經費充足的話,一般會持續四五年時間,有的長達十幾年。

但最根本的不同,還是在心態。首先,宮殿木匠懷有對手藝的高度虔誠。西岡一輩子沒蓋過一間民房,連他自己住的房子都是請民宅木匠蓋的。這倒不是因為修建寺廟的收入高。他說:“自古以來,有名的工匠都是赤貧的人。從這一點上,我倒是像個有名工匠。”到了成為全國名人以後,他拿的也還是按天結算的日薪,只是平均工資水平的兩倍。而且工作還不是總有,在沒有工程的時候,他把家裡的林地都賣掉了。

《樹之生命木之心》高明的工匠對於世界和社會,有什麼不同看法

那他為什麼還是不接普通的木匠活呢?他的解釋是:因為兩種手藝的思考方式不同。如果預算和設計被人控制了,工匠就會只想著完成任務。一旦去建造民宅,他也要開始想著預算問題,從成本和效率的角度去做事。宮殿木匠有一條自古流傳的法則:“沒有對神佛的敬仰,就沒有資格談論伽藍”,伽藍是寺廟的意思。作為佛教信徒,他們修建木殿和佛塔,為的是把佛像請進來,不能有成本多少、自己賺錢與否的雜念。作為世代守護法隆寺的木匠,他平常要想的是寺廟的當下和將來,比如,為了下一次維修提前十年儲備和風乾木料。

你也許感覺出來了,這種虔誠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自尊,這也是宮殿木匠的特殊心態。他們之間有強烈的勝負心。西岡和父親的關係不好,這倒不是私人感情問題,而是因為手藝地位的競爭。從師承來說,他和父親也是師兄弟,都師從於祖父。父親是上門女婿,所以祖父才把西岡當作接班人培養,這就更加重了兩個人的對手關係。他父親老年病倒以後,不得不把自己主持的一座佛塔重建工作轉給了他。在老人臨終前,家裡人帶他去看即將完工的木塔。那天,老人嘴上雖然說“看到了”,其實卻一直緊閉著雙眼,因為既不甘心又不服氣。西岡常一當時的學徒小川三夫目睹了這一切,他說:“手藝人到死都執著,這就是匠人之魂”。那座塔完成時,西岡在總棟樑的銘牌寫下了父親的名字作為紀念,但他還是對採訪者說:“我父親的手藝很差”。

在手藝面前,西岡“六親不認”,自然也不太把專家意見放在眼裡,他認為:古代的建築先由手藝人建造,然後才被學者研究,在先後順序上,當然是手藝人在前。在現實的知識上也是如此:學者的表述總是“這個技術來自中國大陸”、“那個形態是印度的”,都是書本知識,不一定真瞭解建築。而宮殿木匠的知識,是從一輩子呆在施工現場建立起來的經驗和直覺。學者依靠資料說話,而工匠依據的是眼前的建築本身。當然,這只是他的個人看法,我覺得最重要的不是正確與否,而是我們平常讀到的,大多是學者的觀點,也需要了解一下工匠怎麼看問題。

在施工現場裡,西岡也經常和專家們爭執。有一回,學者堅持在佛塔裡放鋼筋,遭到了他的堅決反對。他的理由是“屹立了一千多年的佛塔,也並沒用過鋼筋”。他這個時候的地位很高,專家們委婉地說:“我們不能保證將來還有像你這樣優秀的工匠,所以要保險起見。”他的弟子小川說,這種估計,也是對手藝人的冒犯。如果一件木器消失了,製造技術當然可能會消失。但只要這木器還在,好工匠就能弄清它是怎麼造的。“這是我們木匠和一般公司職員的不同之處。”

在書裡,這些驕傲的工匠,也從他們的視角,給了我們讀者提了一些參觀古寺廟的建議:當你去觀看奈良的法隆寺和藥師寺時,不要只聽導遊那種“這座大殿建於1300年前”、“這是白鳳時期的建築風格”之類的介紹,用先入為主的方式去觀看它們,不會有太大感動。你也不要過於流連那些華美豔麗的裝飾,看建築不是看雕花。欣賞木建築,最重要的是看整個結構中的力量,法隆寺建築省掉了多餘裝飾,為的是淋漓盡致地發揮木頭本身的樸素美。

東方木建築的觀念和技術,和西方石建築完全不同,對東西方人的生活,也形成了微妙影響。比如,西方小說常出現一種比喻,說某個人的性格“像石匠一樣固執”。從西岡師徒來看,東方的木匠也有自己對手藝的獨特驕傲。在接下來的第二部分,我就為你說說他們的手藝有什麼特點?他們是怎麼傳承手藝的?

我們就從法隆寺的工匠世代流傳著一套口訣說起。剛才說的“沒有對神佛的敬仰,就沒有資格談論伽藍”,是口訣中的首要原則。第二條是針對住宅建設說的,是“蓋家宅,要時刻想著居住者的心”,也就是設計建造時不能由著木匠的性子,要把業主的居住需求蓋進房子裡去。我們前面說了,西岡常一為了保持專注,乾脆不承建住宅。後面幾條和手藝有關,但初聽有點兒費解,像“不買木料,去買座山來”“結構不靠尺寸,而靠木頭的習性”。

這幾條,正是宮殿木匠手藝的一大特點,我們稱之為是“千百年的時間視角”。他們耗費更高的成本、使用更復雜的工藝,除了建築的力量和美感,無非是追求一點:要保證這座佛堂或木塔,在幾百年、甚至一千年後仍然存在於世。這其實就是那兩句關於木頭的口訣要說的。奈良的法隆寺、藥師寺,使用都是一種叫日本扁柏的木材,這些木料不是來自市場,而是由棟樑親自進山去一棵棵地選出來的,有的樹齡長達兩千年。西岡對此解釋說:“用千年樹材建造的建築能保持千年,而用百年樹材建的房子,只能保持一百年”,至於用還沒幹透的合成拼接板材建的房子,木料在剛完工時就開始彎曲變形,只有幾十年壽命。另外,同一座山上出產的木材,也最適合在幾百年後作為維修的接替材料,所以才要“不買木料,去買座山來”。

這些木材具體使用在什麼部位,棟樑也在進山時就考慮好:長在山南的樹細而堅硬,長在北面的木頭粗大但軟弱,都有相應的用場。看到一棵向右擰的樹,就要去找一棵向左擰的樹和它搭配使用。這種識別和規劃材料的能力,是宮殿木匠最重要的手藝之一。法隆寺的每個斗拱,也就是屋頂和立柱的支撐結構,尺寸都不一樣,柱子之間也有細微的差別,因為在施工時,要根據木材的習性不斷調整,把未來會發生的伸縮扭曲也考慮進去。如果都做得一樣,時間一長,反而會出現結構不穩定。這就是“結構不靠尺寸,而靠木頭的習性”的含義。這樣的直覺,都是在常年現場工作中磨練出來的。

從漫長的時間視角觀察,那些過於苛刻的技術細節,就有深遠意義了。徒弟小川第一次獨立擔任棟樑時,西岡到現場顧問,開口就問:“用鐵料了嗎?”小川知道師父不喜歡鐵料,就解釋說寺廟有明確要求,所以修建佛塔時,還是在最小的範圍裡用了一點兒。西岡冷冷地說:“那這個建築就好不了了。”這也來自他的經驗:鐵料在短期內能起到加固作用,但經過幾十、上百年的時間,鐵料周圍的木材會最先腐爛。宮殿木匠不僅要按照圖紙完成工作,而且要把千百年的時間考慮到建築裡去。

他們手藝的另一個特點是強調“手的記憶”。手藝和知識不一樣,現場操作要靠大量刻意練習形成的身體記憶來完成,也就是課文《賣油翁》裡所說的“我亦無他,唯手熟爾”。具體的手藝,不管是處理木材還是製作榫卯,都離不開工具。宮殿木匠很少用電動工具。比較“玄”的說法是,他們認為電動工具是“木匠靈魂的衰退”,按我的理解,這句話其實是說:過於依賴機器,工匠會不願意思考。當然,也有更具體的解釋:比如,電刨處理過的木材表面,細看並不光滑,有很多毛茬。而用特殊的手工刨具,可以刨下去木料表面細胞和細胞之間的組織,光滑得連水都存不住。這不只是好看,不存水就不會發黴,可以延長建築壽命。當然,這種工藝也要大大提升預算。

看一個木匠的手上功夫,不必看他使用工具,只需要看他把工具的刃磨得怎麼樣就知道了。磨工具的技術,就是宮殿木匠所必備的“手的記憶”。每個人的用力習慣不同,自己的工具必須自己磨。他們學徒最開始的幾年,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磨工具,練好那幾個看起來簡單的姿勢,往往就得兩三年時間。手藝人都對工具有特殊情感,他們的收入不算高,但隨身攜帶的三塊磨刀石,每塊起碼就要五十萬日元,加起來將近十萬元人民幣;花在購買工具上的錢,更是可想而知了。

說句題外話:我遇到過一些老木匠,對手藝的感觸也和他們的日本同行差不多:電動工具普及的缺點,就是讓木匠變得不愛動腦,設計圖明顯有問題,也照著去做。年輕木匠連釘釘子的技術都不過關,走到哪兒都拖著汽釘槍的泵,工具一壞,就不知道怎麼幹活了。隨著技術含量下降,在裝修行業裡,相對其他工種,木匠的工資越來越低。

那麼,咱們再來說下一個問題:日本的宮殿木匠是怎麼留住手藝的?至今,他們的傳承方式還是傳統的師徒形式。西岡的解釋是:現代教育表面上強調個性,其實用的是同樣一套標準、同樣的教材。這就像現代人的生活,表面上說注重個性,其實都被框在同一個模子裡。而在師徒制裡,沒有固定的方法,因為對手藝來說,光在頭腦裡記住沒有用。師父要一直觀察徒弟的個性,引導他建立自己的悟性,完成“手的記憶”。

中國有句老話叫“三年尋師,十年訪徒”,西岡和小川這對師徒真就是這樣。小川在1966年高中畢業旅行時,迷上了法隆寺建築,決心學做宮殿木匠。他在向西岡提出拜師請求後,真的整整等了三年。客觀原因是:手藝需要現場傳授,西岡當時也沒活兒幹。另外,他也不確定小川的意志有多堅決。這時候,西岡已經六十歲了,感覺自己正處於手藝最成熟的頂峰狀態,應該尋找傳人。當他決定正式收小川為徒後,就讓他一直住在自己家裡。這本書的中文版裡,用的“師父”這個詞很正式,是父親的父,我們一般都是用單立人的那個“傅”。練武之人談論老師是用父親的父的,他們有句話叫“師徒是以性命相托,以性命相見”,西岡和小川之間的責任關係也是類似的。

西岡帶小川回家以後,嚴肅地宣佈:“小川是我的繼承人,在家裡的地位僅次於我”,他的兒子比小川大十幾歲,也要坐在小川下手。西岡對小川的要求非常嚴厲,不許他有任何娛樂,連和手藝有關的書都不能看。而且開頭階段也不教手藝和基本功,就是帶他每天去工地打雜,吃完晚飯後,一直磨工具到深夜,沒有休息日。

多年以後,西岡講解了他的道理。不許讀書看報,目的是去掉一切雜念,只專注於手藝。手藝靠的是反反覆覆的練習,在感悟中成為自己的一部分。徒弟對手藝不瞭解,想法和在學校做學生時一樣,希望老師“多教一點秘訣”。這些念頭就像一層膜,必須要首先去掉。如果一上手就告訴徒弟該怎麼做,每個階段的修煉時間就會不夠,手藝就不會進入到他的身體裡去。師父要做的,是像觀察木材一樣,從徒弟一入門就開始觀察他的特性,有針對性地引導他自己去悟。

西岡說,腦子慢的徒弟,常常比記性好的成就更高,因為他們會花更長的時間去思考疑問。西岡最開始教小川時,就給他一片刨花,讓他照著這個刨花,自己去想怎麼磨工具,怎麼用刨子。他只在小川大量練習之間,偶爾點撥一句,而這句話,總是讓徒弟恍然大悟。小川回憶,師父當年的話,都是根據他不同階段的理解程度,講能接受的內容。師父平時好像說話很好,但自己在這種精妙的點撥下,五年裡,就完成了一般木匠十幾年的修行,二十幾歲就成了棟樑。

宮殿木匠們的這種教學觀念,其實和禪宗修行有點兒像。也許,這是因為他們一直為寺廟工作,又都是佛教徒。

出師以後,小川開辦了一個木工社,承攬古建築工程,他也是用師父的方法,在工作現場教學徒。有一次,他看見兩個徒弟在貼屋頂的頂板,到最後一塊時,怎麼也擺不進去。這種木頂板,和我們裝修用的帶插槽扣板類似,放最後木板的方法,是把邊緣的溝槽挖深一點兒。兩個徒弟沒有詢問,而是自己舉著木板反覆比量,這裡放一下,那裡擺一下,最後找到了解決辦法。小川的道理和西岡一樣:手藝人經常會遇到難題,不會總有人告訴你現成答案。

你應該感覺到了,宮殿木匠有一套自己的觀念。他們雖然沒有經過高等學校教育,但透過對手藝的領悟,也形成了自己對世界和人生的高深修養。在下面的第三部分,我來為你介紹這種從手藝中獲得的精神:說說他們怎麼看人,怎麼看世界?

棟樑不只要選擇材料,帶領建造,也要負責人員管理。關於手藝人與人相處的方法,我們接著來說那套法隆寺工匠口訣,其中有這麼兩句:“調動匠人的心,要像使用不同習性的木材”,“不能把匠人的意見彙總為一,請慎重地辭去棟樑職位”。這可以說是一套社會觀。木匠最熟悉的是木材,他們看人也如同觀察樹一樣:人有不同的特性,但沒有簡單的優劣之分,都有不同的用場。西岡的脾氣很大,號稱“鬼工頭”。但他從來沒有因為性格原因、人際關係而辭退過人。他說,一項大工程,就是把各種技術、各種性格的工匠彙集成一個動作。棟樑的本事,應該是發揮每個人的作用。同時,棟樑也要體諒工匠,就算手藝差一點兒的,也要看到在三四年後建築完成時,這個人會隨之成長為合格匠人,要給他這個機會。棟樑不能有希望匠人報答的淺薄用心,也不能對匠人嬌慣,嬌慣會讓工匠的關係變得渾濁不清,難以維繫管理。

我們再來說西岡是怎麼看待世界的。在訪談的開頭,他說了一句很平凡但也很動人的話:“我要說的話一定離不開樹木。”在他眼裡,樹不只是建築材料,而且自然世界的代表。樹不是物,而是一種生命,和人同樣是大自然的一分子。當走進樹齡千年的原始森林,你會覺得自己站在神靈的面前。在他眼裡,樹的生命有兩個,一個是生長在山林裡的壽命,一個是在建築上的耐用年數。這就是這本書名為《樹之生命木之心》的由來,也是他執著於以千年的建築壽命為目標磨練手藝的原因。他說:如果建的房子二十年就拆,那世界上的樹不就越來越少了嗎?砍伐樹之後,要馬上種上新樹。讓木材的耐久年齡和樹的生長年齡一樣長,彼此迴圈,資源不中斷,這是我們對待大自然的使命。

好,對宮殿木匠這個傳統行業,我們從人談到手藝,最後在他們的精神世界裡,找到了更深層的答案。我們最後來回顧一下:

(1)日本的宮殿木匠,是專門修建和維護寺廟等古建築的匠人。他們的工具、工藝,有一千多年的傳承歷史。宮殿木匠對手藝之專注,如同他們對宗教的虔誠。同時,他們還有一種手藝人的獨特自尊。他們認為,先有手藝人的工作,後有學者的研究。

(2)宮殿木匠衡量手藝的標準,是以千百年為時間單位的。為了追求這一點,他們才堅持只用手工工具,磨練“手的記憶”。他們的教授方式,一直保持師徒制,不是透過課堂教學,而是在現場施工中引導學徒自己領悟完成。

(3)宮殿木匠看人也像看樹,與人合作,重要的是發揮人的不同特性。他們對待樹就像對待自然,手藝的意義,是完成人對自然的使命。

撰稿:賈行家

Tags:西岡木匠手藝小川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