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最少一千塊大洋，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小個子拽著我沿著山路越爬越高，最後走到了個巖洞裡。巖洞裡陰森恐怖，有一股刺鼻的尿騷味，使我接連打了好多個寒顫。剛剛從烈日炎炎下來到黑乎乎的巖洞裡，我就像忽然落入了冰窟一樣。

小個子從我嘴巴里面掏出破布，我的哭喊聲總算髮出來了。小個子鄙夷地看著我說：哭吧，哭吧，這裡沒人聽得到，你想哭多長時間就哭多長時間。

既然沒人能夠聽到，那我還哭什麼意思？我啊啊啊地叫著，嗓子裡像塞了一隻青蛙。這一路走來的顛簸，一路上的驚恐，讓我的身子將近虛脫。最後，我累了，就趴在巖洞裡睡過去了。

醒來之後，我看見太陽即將落山了，殘陽的餘輝給面前的山峰踱上了一層層金黃色。巖洞中除了小個子，又多了一位絡腮鬍子的人。絡腮鬍子的人看到我醒了過來，他說道：真是一個瓜娃子，都什麼時候了，還能睡著覺。他的聲音甕聲甕氣，就像是在耳旁敲響了一口破鍾。

絡腮鬍子和小個子坐在地上，他倆中間是一塊石頭，石頭上擺著一整隻燒雞。小個子撕一塊兒，塞到嘴裡，嚼得吱吱響；絡腮鬍子也撕一塊兒，塞到嘴裡，雞油沿著唇角往下流。我一整天的都沒有吃飯了，飢火燒腸，腸子擰成了麻花。看著他們胡吃海喝，雞肉的香氣飄入我的鼻子，我的口水幾乎就要流下來，我趕忙吞了下去，嗓子裡發出咕的響聲。

小個子看了我一眼：你還想吃？吃個錘子。

絡腮鬍子說：給吃上點，若是餓死了，就竹籃打水一場空。

小個子將他啃剩下來的雞骨頭扔到我腳邊，他說道：給你吃。

我明白小個子也是對我的羞辱，我爹平常餵狗的時候，便是這樣喂的，我爹還會對狗說：吃完滾一邊去。小個子也是把我當成了狗。可是，我實在太餓了，我看著地上的雞骨頭，終於忍不住走過去，撿起來，放進嘴巴里面。我咯吱咯吱咬著，把雞骨頭嚼碎嚥了下去。

他倆吃光了燒雞後，又打開了一瓶高粱酒，高粱酒的氣味在巖洞裡流蕩著，燻得我一陣陣頭昏。我聽見小個子問絡腮鬍子：把信送了？

絡腮鬍子說：送了，這時候估摸著正在看信呢。

小個子又問：要了多少錢？

絡腮鬍子說：一千個大洋，少一個子兒也不行。

小個子說：老細鬼那麼有錢，要是我，起碼三千大洋。

老細鬼是我爹綽號，我爹這輩子將錢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人家說他每一個子兒都串在肋骨上，家財萬貫，可他老人家每頓都吃窩窩頭就鹹菜疙瘩，他不僅這麼做，還規定一家人都吃這個。我不知道他們為何會提及我爹，為何會提及什麼一千大洋的三千大洋，他倆又給我爹送什麼信。我爹九成不認得他倆，否則他們也不會揍我，也不會讓我啃吃剩的雞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