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人文

左傳的世界:關羽夜讀“左傳”還是“春秋”?

由 魯坤快評 發表于 人文2021-05-31

簡介比如:《論語》裡魯定公問孔子“一言興邦”“一言喪邦”時,孔子的回答明顯是在“騎牆”式回答,沒有接定公跑過來的“橄欖枝”,如果不把這句放到當時的分封制度,魯國當時的政務被“三桓(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把持,作為虛君的魯君的無奈,想有所作為

左傳是春秋左氏傳的簡稱嗎

左傳的世界:關羽夜讀“左傳”還是“春秋”?

假如遇到一扇被鎖的門,要想開啟鎖,一般情況下,盯著鎖眼看是沒有用的。鑰匙一定不在鎖眼上,那樣就等於是沒有鎖。那麼,鑰匙一定在別處。

要想了解中國文化,要想回答門口保安的終極追問。瞭解“我們是誰?”“我們從哪裡來?”,閱讀原始經典是一條路。捧起那些晦澀的五經四書。語言的障礙是一座高山,即便字都認識,說的啥,還是一個頭兩個大。比如《論語》,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體例,不知道當時的語境,在什麼情況下說的,針對什麼人說得,雲裡霧裡。而在所有的經典中,《左傳》正是開啟這些中華文明元典的一把鑰匙。

《左傳》是啥?左傳是解釋《春秋》的“三傳”之一,相當於是《春秋》的教輔。另外兩部是《公羊傳》《穀梁傳》,都是西漢之後出來的。

《春秋》又是啥?說起來,這可是影響中國歷史的第一大著,一部魯國的斷代史,自魯隱公元年(前722年)到魯哀公十四年(前 481年),共二百四十二年的歷史。《左傳》記載史事較《春秋》明備,下續至哀公二十七(公元前468)年終,共二百五十五年。

用人的成長來比喻,春秋這段歷史,相當於中華文明的“小升初”,從矇昧時代甦醒;周天子以血緣為紐帶、以周禮為秩序的溫情脈脈社會體系逐漸瓦解,也就是孔子說的“禮崩樂壞”;戰國時期就是中國的青春期,躁動、叛逆、探索……到了秦一統天下,結束了封建社會;漢承秦制,集大成,完成了帝國中央集權體制,中國算是進入成年;唐宋達到頂峰的壯年,也是人類歷史農耕文明所能達到的最高成就;到了明清,基本上是帝國的落日餘暉,垂垂老矣,最後壽終正寢。風起雲湧,嬗變迭代,中華文明步入現代社會。

傳說《春秋》是經過孔子的修訂。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孔門一直有“孔子修春秋而亂臣賊子懼”的篤定。

歷朝歷代《春秋》的地位在儒家典籍裡最重要,漢以後的大一統王朝,以儒家為正朔,薄薄的《春秋》基本上等同於國家憲法的位置,是辦案的依據。春秋之學成為顯學。就像現在大資料一樣,備受推崇。而且比大資料的學問還有用,讀好了,小可以安身立命,大可以安邦定國。比如公羊學大家董仲舒,退休下來,也能成為皇帝的高階幕僚。退居二線的董仲舒,經常給前來諮詢的晚輩,提供的司法解釋。這就是所謂的《春秋決獄》(相當於司法辦案彙編,這本書沒流傳下來,只能從別的著作摘引中體會一下),舉個栗子:

甲無子,拾道旁棄兒乙,養之以為子。及乙長,有罪殺人,以狀語甲,甲藏之。

甲當何論?

斷曰:甲無子,振活養乙,雖非所生,誰與易之?《詩》雲:“螟蛉有子,蜾(guǒ)蠃(luǒ)負之。”《春秋》之義,父為子隱。甲宜匿乙。

詔:不當坐。

翻譯一下:某甲沒兒子,在路邊撿了個棄嬰,收養下來,叫作某乙。某乙長大成人之後,有一回犯了罪,殺了人,回家之後就把犯罪經過如實告訴了養父某甲。某甲知道事情不妙,就把養子某乙窩藏起來。

董仲舒的回答:某乙雖然不是某甲的親生兒子,但這種父子關係我們是應該肯定的。《詩經》說:“螟蛉有兒子,土蜂背起它。”《春秋》的道理是:父親天經地義地要為兒子的過錯做遮掩。所以,養父某甲應當藏匿養子某乙,這是沒有錯的,不應判罪。

皇帝下的詔書總結說:“那就沒某甲什麼事了。”

看來,學好《春秋》還能救命,作用不可謂不大。可是《春秋》太難懂,太簡略,一年的記錄也就那麼幾個字、十幾個字。被大學者章學誠稱之謂“筆削”之法,“筆”是記錄什麼,“削”是不記錄什麼,微言大義。加上陰陽五行的這套神秘主義的門檻,一頓忽悠,玄之又玄,不瘸也給忽悠瘸了。

新年伊始,也立個Flag!在這一年裡,逐字逐句地讀一回《左傳》。腳踩西瓜皮,寫到哪裡算哪裡。力爭生動有趣,因為左傳基本就是一則則小故事構成的。魏晉時期的名將杜預,這位滅掉東吳的統帥,一生酷愛《左傳》,據說是隨身攜帶,並有《春秋左氏傳傳集解》傳世,是權威解讀本。曹操愛《孫子兵法》,他要站在戰略性高度思考問題。具體到行軍打仗,《孫子兵法》沒有《左傳》更能在操作層面給人啟示。據說,戰神吳起也愛《左傳》。

所以,從這個層面上來講,“過五關斬六將、拖到斬蔡陽”的關羽關武聖人,更有可能的是,為了對抗“好吃不如餃子,好玩不如嫂子”的誘惑,千里走單騎找哥哥時,夜裡捧讀的更應該是《左傳》,行軍打仗,具體安排,比《春秋》更實用。一個武將,關老爺不是儒生,研究《春秋》,還是有點難度。但,到了羅貫中的時代,為了高大武聖人的光輝形象,讀《春秋》是最好的形象包裝,怎麼能讓武聖人讀《左傳》呢。《左傳》一直都沒有成為官學,沒有成為主流意識形態。漢朝國祚幾百年,一直是公羊學或者穀梁學派輪流坐莊;直到韓愈之後,左傳才慢慢被重視和流傳起來。

《左傳》傳說是史官左丘明所作,年代要久一些,但並不可靠。中古之前,社會不像現代,一本書有個明確的作者,擁有著作權。而且侵權和抄襲都會被人所不齒,而且可以訴諸到法院尋求幫助。那時候,紙還沒有發明,知識傳播沒有現在方便。基本上是口耳相傳,一代代傳下來,在時間長河裡,逐漸定型而又被改造著。夾帶私貨、篡改、筆誤等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今本《竹書紀年》和古本《竹書紀年》有很大的不同,重見天日的“睡虎地秦簡”、“清華簡”與馬王堆出土的帛書,同樣的著述,文字很大的不同。

比如《道德經》,目前學界越來越傾向於這是部產生於戰國時代,多次加工的集體創作文字。老子騎青牛出函谷關,大機率是為了增加影響力而杜撰出來的傳奇。每門每派,都有拔高和神化本門祖師爺的衝動,天性使然。我爸爸比你爸爸厲害,這是孩子們經常爭論的焦點,如果不行,那麼我爺爺比你爺爺厲害,或者我祖上比你祖上風光,都是常有的爭論。

讀《左傳》是為了解那些比《左傳》更流行的經典,掌握一把開啟古代世界大門的鑰匙。比如《論語》,放到當事人的環境裡去理解,或許更有趣,更多一些思考。比如:《論語》裡魯定公問孔子“一言興邦”“一言喪邦”時,孔子的回答明顯是在“騎牆”式回答,沒有接定公跑過來的“橄欖枝”,如果不把這句放到當時的分封制度,魯國當時的政務被“三桓(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把持,作為虛君的魯君的無奈,想有所作為。而孔子當時已經是一名政壇老將了,也曾經追隨逃亡到齊國的定公先君——魯昭公。魯定公是在試探和誠邀孔子達成政治聯盟,畢竟他也有“墮三都”,削弱貴族勢力的政舉。撇開這些談“一言興邦”,不是想夾帶自己的私貨,達成某種目的;就是瞎扯幾把淡,裝個飽學之士,忽悠點學費之類的錢財。

再比如,孔子為什麼說:不學詩,無以言。《詩經》在那時的貴族中日常交往和政治外交中的作用舉足輕重,不引用詩經,把話委婉地說出來,而是直不楞登講,則被認為是“非禮”,不符合要求。這相當於是舊時候相聲界的“春典”,是一套“黑話”系統。

還有,孔子為什麼批評詩經裡的“鄭風”是靡靡之音?如果瞭解孔子周遊列國時在鄭國的遭遇,鄭國國事又是被“七穆”所把持,這是接文藝批評的機會抱怨一下發洩一下情緒罷了。

當然,“國學大師”們會給出當下的解讀,有的解釋成勵志雞湯,不明覺厲;有的解釋成人生至高無上的道理,站在道德的高峰,頤指氣使。這樣解讀,也不能說錯,畢竟,經典就是拿來被重新詮釋的。

但,如果能還原歷史,把人物還原到當時的場景,是不是多了一層理解,多了一份求索呢。雖然歷史不能還原,但至少能同理心一下古人當時當地的語境,對人性,對經典,對真實,多一分了解,多一分親近。也更能鑑往知來,豐潤自我。並且,順便回憶一下“滾鐵環、踢毽子”時代的文明童年,不失為一種美好,一份寄託!

Tags:左傳春秋孔子某甲某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