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天才都有抑鬱症，抑鬱症可以產生某種智慧

《論問題》相傳為亞里士多德所作，第三十卷專門研究天才和憂鬱症之間的關係。書中提到了赫拉克勒斯、柏拉圖和蘇格拉底。作者寫道：“那些冷膽汁充沛的人變得懶惰和愚蠢，而那些熱膽汁過於充沛的人則很興奮，思維敏捷，富於愛心，容易激動，慾望很多，有些人變得話多。”這段對情緒變化的描述和我們一直以來思考的一樣。憂鬱是許多藝術家靈感的源泉，最有名的就是丟勒和他的著名版畫作品《憂鬱》。

因此，人們認為創造力和憂鬱有關的觀念由來已久。西塞羅在《圖斯庫勒論辯》中重申了亞里士多德的想法，他寫道：“憂鬱是所有天才的共性。”塞內加在他的著作《論靈魂的寧靜》中也引用了亞里士多德的話：“沒有一個偉大的天才不是帶有幾分瘋癲的。”他還補充道：“靈魂如果不躁動就說不出任何偉大的或異乎尋常的東西。”這個傳統觀念貫穿西方歷史，至今深入人心，不僅是普通人，就連不少心理醫生也確信不疑。經常發表的一些關於藝術家或名人的精神病理方面的文章都強調了在他們身上頻繁發作的精神障礙，特別是抑鬱症，不論是單獨出現，還是夾雜在其他的情緒紊亂當中，如雙極紊亂。我們很難為無法檢查的病人做出逆推診斷，不過患有抑鬱症的名人很多，還有許許多多自盡的作家和藝術家可以引以為證，如尼古拉·德·斯塔埃爾］、歐內斯特·米勒爾·海明威和羅曼·加里］。

在19世紀的法國詩人中患抑鬱症的有熱拉爾·德·奈瓦爾和吟詠《巴黎的憂鬱》的波德萊爾［註釋］。奈瓦爾曾提到“憂鬱的黑太陽”，而且在他自殺以前經常被關進巴黎的白朗希大夫瘋人院（LaMaisonDuDocteurBlanche）。

音樂家中最突出的例子要數羅伯特·舒曼［註釋］了。他生於1810年，1826年他相繼經歷了姐姐自殺和父親死於一種神經疾病的家庭悲劇。也正是在這段時期他患上了抑鬱症，後來又有幾次發作並最終因精神障礙出現幻覺。1854年2月，他曾投萊茵河試圖自殺，後被人救起送到一家精神病院，兩年後死在那裡。在他試圖自殺前，羅伯特·舒曼創作了《黎明之歌》。他的妻子克拉拉和好友勃拉姆斯當時差點毀掉這部作品，認為它裡面瘋癲的印跡太明顯了。而今天它被公認是一部非常具有創新精神的樂曲。

在20世紀，也有好幾位西方作家講述了他們患抑鬱症和精神痛苦的狀況，就像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傑拉德在《裂縫》中所描述的那樣，皮埃爾·達尼諾斯［註釋］用幽默的形式寫的《徹底抑鬱》（Le36edessous）［註釋］和威廉·斯泰倫的《看得見的黑暗》堪稱在抑鬱症經驗中最觸目驚心和最有教育意義的了。

在情緒障礙患者身上，精神功能常常呈現出一種特殊性，即思維更敏感、見解更獨特。這個觀點已經在那篇相傳為亞里士多德所著的文章中出現過了，近來的一些強調情緒障礙患者情感超常反應的文章對此也有表述。但是應該把這一特徵和病態發作區分清楚。在抑鬱發作或躁狂發作中，創造過程有時完全停頓，有時質量很差。因為抑鬱症的精神遲鈍和情感麻痺會阻礙藝術家的創作並使其思維貧瘠。在躁狂狀態中，思想如脫韁野馬，前後不一致，虎頭蛇尾且膚淺。相反，迴圈精神病人或在輕度欣快症狀態中，效率、想象力和創造力都來得更容易些。

抑鬱發作常常影響並滋養藝術家、音樂家和作家的創作。所有我們曾經提到過的人以及還有很多其他人都創作出了一些以悲傷憂鬱為題材的作品。抑鬱症提供了窺見人類狀況的最黑暗、最傷感的視角，同時，它與一種被所有人所感知的普遍情感結合在一起，而人們也會被這些悲哀的作品深深打動。

抑鬱症發作有時可以形成一個真實的驟變使患者發生改變從而表現出全部潛能和才華，在這種情況下抑鬱症就是創造性的。比如美國哲學家威廉·詹姆斯［註釋］，還有瑞士精神科醫生卡爾·榮格［註釋］，他有大量作品都是在經歷了一次深度抑鬱症之後寫就的。

對於精神疾病，特別是抑鬱症，從古至今還有一種看法，就是它能讓患者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那些“瘋子”，特別是抑鬱症患者，往往更清醒，反而比普通人更智慧。熱拉爾·德·奈瓦爾這樣寫道：“憂鬱是一種病，就是能看到事物的本來面目。”這種對事物的理解被認為既是抑鬱症的原因也是抑鬱症的結果。

的確，抑鬱症可以產生某種智慧。對於這個問題，威廉·斯泰倫寫道：“任何能重拾健康的人幾乎也都能恢復獲得寧靜和喜悅的能力，這可能就足以補償這種經歷過所有希望之後的失望。”“幸福只能被建造在失望的基礎上。我想我可以開始建造了”，瑪格麗特·尤瑟納爾［註釋］寫道：“事實上，有幾個病人沒有從他們的抑鬱症中獲益，以一種新的啟示來重新審視和思考自己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