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年」“荒誕或許更能引起共鳴”，堅果兄弟李聰策劃“火鍋魚”背後的故事

今年4月份，淄博博山的一鍋“酸菜魚”的行為藝術，讓淄博博山水汙染的話題迅速爆紅了網路，在荒誕戲虐的同時，大家逐漸開始關心身邊的環境汙染話題。作為這次火鍋魚的策劃者之一，網名為“堅果兄弟”的李聰一直認為，用荒誕來敘述現實，讓大家關注，可以讓每個人更好的敬畏自然，保護環境。

　　一場成功的策劃

3月27日，在淄博城區孝婦河段深黃色的河道里，突然漂起了幾十個“魚”和“辣椒”，兩個扮成漁夫的男人用七八米長的細竹竿撥弄漂在河面的“魚”，並高喊：“淄博～火鍋魚。路過民眾有人拍照，有人拍影片，4月1日愚人節，“淄博火鍋魚”的影片在網路上吸引了大量轉發和關注。堅果兄弟說，他希望透過這次活動，吸引更多人關注淄博的水汙染狀況。並配文調侃：“河水顏色如同火鍋湯底，由相關汙染企業精心熬製數十年而成，內含猛料至今秘不外傳。這大概是全世界體量最大的魚火鍋，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了。”

談起年初那樣策劃，李聰告訴記者，這其實是群策群力的結果，“淄博火鍋魚”的線索來源於他們團隊前期的調查。

“汙染確實是存在的，也有專業的志願者和我們一起進行檢測。”之前，李聰和志願者已經在河段周邊進行了幾天的走訪和調查，發現除河道水汙染外，更嚴峻的是地下水汙染，周邊部分鄉村居民甚至飲水都成問題。

李聰說，2020年底，一位居民看到團隊在徵集水汙染的線索，就向他們提供了當地汙染的照片，看到河流都變成了黃色，團隊就決定從淄博博山開始做。之所以叫火鍋魚，李聰坦言，這只是看到被汙染的水是黃色，第一反應就想起了火鍋，創意有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後來隨著調查深入，發現淄博當地還有地下水汙染，而不可見的汙染是更嚴重的。於是又去了一個地下水汙染嚴重的村莊，發現村民只能花錢買桶裝水喝。針對於淄博水汙染的問題還委託了專門鑑定機構去檢測，結果也有釋出，最終確定了水汙染的問題。

“當時的辣椒和魚都是我們在淘寶上買的抱枕，我們在裡面塞了氣球，可以讓東西飄起來，每一條‘魚’裡放了三個長氣球，當作‘脊樑’撐出形狀，再放一些圓的小氣球進去。這樣做主要是考慮到撤離的時候可以比較迅速，拿刀直接戳破，體積變小，就可以撤了。”堅果兄弟回憶到，27號凌晨他們就前往了孝婦河，當時穿著打魚連體褲下河，因為怕魚漂走，還給魚綁了石頭。為了展示全過程，還需要在裡面動起來，不然畫面太像一張圖。所以就拿著竹竿，來回撥一撥魚。

“當我們把魚和辣椒放到河裡的時候，水裡看不到任何生物，除了不明的黃色水之外，表面還有油汙。這個也很不正常，還有生活汙水，比較臭，直接排到了河裡。”堅果兄弟說，後來圍觀的人逐漸多了，也有不少人圍觀，他們在河中呆了一個小時左右，覺得效果達到了，他們七八個人，魚一收，把石頭收好，垃圾一清，然後當天坐火車就走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驚心動魄，後來我們在網上釋出之後，引起了這麼大的關注，說明我們這個策劃是成功的。”他也坦承，在整個事件發酵之後，確實改變了他們原本的計劃，本來要把這些魚玩具郵寄給淄博有關部門的想法放棄了。堅果兄弟說，自己並沒有想到公眾對如此荒誕的事情這麼關注，確實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隨之而來的質疑、也讓他們覺得，整個事件引起共鳴的原因就是荒誕。

“不過還好，這場荒誕劇總歸有了結果，這次也算有了收穫。”李聰說，10月9號，淄博市環保部門的微博迴應了年初水汙染的事。淄博市環保局迴應稱，博山區已組織人員採取臨時性工程措施，利用管網將地下滲水接入路面兩側雨水管網內，防止直接流淌至附近道路。計劃在豐水期結束，地下水位回落後對原淄博制酸廠自備井進行徹底封堵，防止地下湧水再次湧出。

同時，對商戶房屋損壞情況進行鑑定，開展修復工作。並表示，山頭街道建設溢位礦井水治理設施，透過治理方案論證、招標、設計等前期推進工作，截至目前，現場地基建設工作已完成，主體裝置安裝已完成工程量約90%。

　　“有了火鍋魚經驗，我們才可以繼續走”

長頭髮、說話靦腆、這是堅果兄弟給人的第一印象。出生於1981年的李聰大學學習文學，後來多從事文化方面的工作，談起”堅果兄弟“，他表示，真實的“堅果兄弟”其實更像一個符號化的存在，他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是兩個人、幾個人甚至一群人。因為在他的藝術專案裡，常常需要當地居民、志願者、媒體甚至各路網友的聯動和參與。

小時候頑皮，讀到初三輟學，趁這段時間打工賺錢，後來簡單複習考上了湖北咸寧市的一所高中，還進入了尖子班。李聰承認自己有些無厘頭。總有叛逆性格的他總是要活著和別人不一樣，大學畢業後，在多次找工作不滿意的情況下，他獨自一人旅行，過著”雲遊四方“的生活，而正是這場旅行，讓他找到了今後的方向。

李聰說，自己之所以關注環保議題，是源於在一次旅行中看到了多地的汙染治理並不理想，後來實地參與之後發覺，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李聰之前被人熟知，是源於2015年在北京收集霧霾後組成了一塊磚，引起了大家對霧霾天氣的關注。隨後他又關注了住房、教育等話題。2018年，李聰發現陝西小壕兔鄉存在嚴重地下水汙染問題，這讓他認識到鄉村重金屬汙染問題的嚴峻，開始關注重金屬汙染議題。在實地考察完之後，發現當地面臨許多環境問題。這也成為關於環保議題藝術活動的重要發散點。2021年的重金屬鄉村巡演專案應運而生。

李聰說，在淄博火鍋魚事件之後，自己與夥伴們開始籌備重金屬鄉村巡演，從湖南煤礦小鎮水質汙染超標到內蒙古鄂爾多斯候鳥死亡事件。李聰及夥伴們輾轉全國各地，重點關注當地環保問題。有了”淄博火鍋魚“的經驗，在籌備巡演的過程中，自然少不了當地志願者和村民的幫助，這讓李聰印象深刻。

“因為我們關注的地方都是鄉村，所以舉辦巡演在當地人看來是一件新鮮事，一堆人聚在一起，幾個人拍攝，唱幾首歌就走了，有時候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是幹嘛的。”李聰說， 有些村民看了他們還以為是北京來的大官。一口一個領導叫著，還會給我們一些吃的。通常這種情況，都會讓李聰去溝通。當地人一看，長頭髮、穿拖鞋，穿得也不是特別好的人。讓他們覺得這些人不是上面派下來的，反而對團隊產生更多信任感 。

愛折騰、腦洞大，這是很多人對李聰的評價，李聰對記者說，自己從小就是一個不大正經的人，或許正是這樣才會有無數的策劃方案，就像自己的網名一樣，堅果在英文裡有瘋狂、傻子的意思，可能這就是自己。

　“用音樂的形式喚起大家對自然的關注“

每一個團隊都需要完美配合，自然少不了每個人的努力。李聰一直覺得，他的策劃活動能成功，少不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從年初的火鍋魚事件到目前還在持續的重金屬汙染巡演，他一直感謝他的夥伴們。蔡所是李聰團隊的策劃主力，也是樂隊巡演的主唱之一，喜愛音樂，熱心公益的他參加了李聰策劃的多場活動，他告訴記者，參加每場策劃活動都給自己帶來不一樣的感受，也看到了環境保護任重道遠。

蔡所說，他印象深刻的是今年6月份的時候在廣東陽春，我們用了一週的時間選詞編曲，起名為《陽春之銅泥獸》，用唱歌的方式來反映當地真實情況，而且非常押韻。“那一天哪一日，那個誰誰誰，因為汙染，又中風了。讓人聽到訊息的人心慌。”再配上樂曲，或許更能引起共鳴，當地村民一邊聽一邊拍影片，為大家加油。

“今年7月份我們到了湖南桑梓鎮，當地因為煤礦汙染導致一位礦工扶玉林被診斷為塵肺病二期，四級傷殘，隨後煤礦關停，2015年他將煤礦起訴到當地法院獲賠了近2萬元，但身體永遠無法健康了。”蔡所說，我們就以這個事件為原型，用湖南當地民歌《瀏陽河》的嗩吶前奏，然後加入吉他聲，

唱著“太平煤礦坐落於鄉間，往日開採的忙碌開採場景已不在，只剩下被堵住的洞口和廢棄的紅磚房子。”嗩吶聲和人聲一起道出礦工扶玉林的遭遇，以及周邊生態環境的現狀。蔡所說，在當地表演類似於“快閃”，既要保證演出完整，配合後期製作，又要提防會不會有突發情況，演出其實是一個既緊張，又享受的一個過程。

蔡所告訴記者，目前巡演的活動還在繼續，每到一個汙染的地方，內心就感覺特別不是滋味，以音樂的表達方式對活動的助力，音樂不僅僅可以在舞臺上呈現，也可以在大地上吶喊呼籲，唱給土壤的生靈。如果有更多人的參與，用音樂形式喚起大家對於自然保護以及環保意識，那這些活動的目的就算達到了。

李聰說，每場活動舉辦完成之後，都會把演出影片以及文章放在我們那個“情況有點複雜”公眾號上，負責人會把對活動的評價、包括質疑都會置頂，李聰認為，透過質疑公開。希望這個事情能形成一個更大的討論。因為這不僅僅是私人的一個專案，它是一個公共議題，需要更多意見進來，質疑非常正常。

談起未來，李聰覺得，既然選擇對的路就要繼續走下去，在重金屬汙染巡演結束之後，他打算策劃更多的活動，涉及多個議題，讓大家為環境保護助力，對於外界的評價，李聰並不在意，他認為只要有了目標，為之而努力就夠了。

“你可以說我特立獨行，但我做的每件事，都有特別的意義。”李聰說。

津雲新聞記者 趙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