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衡》第二十六卷│知實篇第七十九（13）

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

2020年05月15日 星期五

農曆庚子年【鼠年】四月廿三

【原文之十三】

賢可學，為勞佚殊，故賢聖之號，仁智共之。子貢問於孔子：“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饜，而教不倦。”子貢曰：“學不饜者，智也；教不倦者，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由此言之，仁智之人，可謂聖矣。孟子曰：“子夏、子游、子張得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騫、顏淵具體而微。”六子在其世，皆有聖人之才，或頗有而不具，或備有而不明，然皆稱聖人，聖人可勉成也。孟子又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已則已，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皆古之聖人也。”又曰：“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柳之惠之風者，薄夫敦，鄙夫寬，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之者，莫不興起，非聖而若是乎！而況親炙之乎！”夫伊尹、伯夷、柳下惠不及孔子，而孟子皆曰“聖人”者，賢聖同類，可以共一稱也。宰予曰：“以予觀夫子，賢於堯、舜遠矣。”孔子聖，宜言聖於堯、舜，而言賢者，聖賢相出入，故其名稱相貿易也。

【字詞】

1、佚：（yì）同“逸”；放蕩；美；姓；（dié）古同“迭”，輪流，更替

2、饜：（yàn）吃飽；滿足

【拙解】

聖賢可透過學習而成，只是需付出的辛勞多少有異，故而賢人聖者的稱號不同，而仁與智是相同的。子貢問孔子：“先生已經是聖人了嗎？”孔子說：“我未能達到聖人，我只是學習從不知厭煩，教人從不知厭倦。”子貢說：“學習從不厭煩，所以有智慧；教人從不厭倦，是仁。仁且智慧，先生就是聖人了。”由此而言，仁且智之人，便可稱為聖人。孟子說：“子夏、子游、子張學到了聖人的一個方面；冉牛、閔子騫、顏淵學到了聖人的所有方面卻都不精深。”此六人在其世，皆有聖人之才，有的人頗有聖人之才卻並不實，有的人具備聖人之才卻不能用於世，然而他們皆被稱作聖人，說明聖人是可以努力學習而成的。孟子又說：“非其認同之君便不輔佐，非其認可的百姓便不役使，天下得治時做官，天下紛亂時退隱，則如伯夷之類。可以輔佐任何自己不認同的君王，可以役使任何自己不認可的百姓，天下得治時做官，天下紛亂時亦做官，便如伊尹之類。可以做官便做官，不能為官則不為官，做官可以長久則長久，不可為官時則儘快離開，如孔子之類的人。他們都是古時的聖人。”孟子又說：“聖人，堪為百世之師表者，是伯夷、柳下惠這樣的人。故而聞聽伯夷品性的人，貪婪者能廉潔，懦夫能立志；聞聽柳之惠品性者，刻薄者能厚道，心胸狹隘者能寬容，百世之前便聞名於世，百世之後得知他們事蹟者，無不受感動，如此焉非聖人所能達到的境界！更何況是親身感受他們的教化薰陶的人！”伊尹、伯夷、柳下惠不及孔子，而孟子稱他們皆為“聖人”，說明賢人聖人屬於同類人，可以共用同一種稱謂。宰予說：“依我觀察孔子，其賢遠勝於堯、舜。”孔子是聖人，宰予應當說孔子之聖遠勝於堯、舜，而他卻說賢，說明聖賢相差不多，故而其名稱可以互換。

【小議】

世間有聖人，世間無完人，故而可認為聖人非完人。世代或出賢人，然而賢人非聖人，所以可認為賢人亦非完人。無論聖者、賢人，皆有常人所不具備的特質，才智過人，品性卓越，而聖賢者的智慧與品德，都是來自不懈的學習、求教與思索。世間傳聞的所謂天性便具玄思奇智、以至能“先知”者，其實都是源於杜撰，再以訛傳訛，便成就了人為的造聖乃至造神。聖如黃帝，亦或堯、舜，及至孔子，皆有人所不及的成就，即便他們在世時未必享有聖名，但卻得到了後世無上的尊崇。聖人為後世千載稱頌，聖名遠播千世萬代，自然是其成就令人折服，而後世對“聖人”的增益不實之贊也是確實存在的。尊崇聖賢，實則應是尊崇聖賢的德與智，古之聖賢者，早已成為了聖賢的符號象徵，而非僅聖賢者本人。

王充（公元27年－97年），字仲任，東漢時期思想家，唯物主義者。

《論衡》共三十卷，八十五篇，其中《招致》篇僅存篇目，實存八十四篇，是東漢思想家王充重要的唯物主義著作，展示了一定的唯物主義思想，但也包含了一些重“命”思想。《論衡》的出現，在中華歷史文化發展程序中的地位是不可忽視的。由於作者身處的時代使其世界觀存在一定的侷限性，但並不影響其著作的歷史重要性。

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是研究和對待歷史經典和思想文化的科學態度。中華文化博大精深，諸子百家各有千秋。品讀國學經典，從中汲取有益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