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中國節·端午︱母親包的尖嘴粽

母親包的尖嘴粽

■ 高建幫

傳統節日端午節又到了，人們自然而然地更多地聊起粽子的話題。我是個吃貨，走的地方多了，嘗過各種各樣的粽子，有甜粽、豆粽、肉粽、長粽、三角粽……但我最喜歡吃的，還是母親包的尖嘴粽。

尖嘴粽，是粵西農村部分家庭沿襲的一種包法，與人們常見的粽子不一樣，一頭尖，一頭平，尖角突出約5釐米，粽身長約20釐米，粗粗的，像一支削尖的鉛筆，故又名筆粽。這種粽子不容易包出形狀來，沒有包過的人，連粽子葉都不懂得怎麼擺弄。小時候，我很好奇地站在母親身旁，仔細看她包過。

只見母親選兩片寬厚的粽葉，熟練地捲成甜筒模樣的尖角，再拿一片粽葉插入尖角里，旁邊加上粽葉托起一個凹槽，先將拌有五香粉的糯米填滿尖角，再抓兩把糯米鋪平粽身底層，中間放生醃的豬耳朵軟骨肉片和蒜苗。收口時，粽身葉子向右一裹，粽尾葉子向內一折，葉縫嚴密，張馳有度，不能鬆散，然後用一根細長的草繩綁紮，不到一分鐘，便妥妥地包好了。

從我和姐妹上學讀書起，每年端午節，母親都會給我們各包一根筆粽，取“會寫字讀書”之意。母親沒上過學，不識字，但懂理，知道讀書能改變人的命運，她不希望我們像她那樣成為文盲，不懂算數，不懂詩書。在她心裡，始終有一個“望子成龍、盼女成鳳”的未了夙願。

粽子煮熟後，我們高興得屁顛屁顛的，還用草繩綁住兩端，掛在胸前，走家串戶，到處炫耀。我和姐妹在人前轉了一圈回來，就忍不住開吃了。貪吃猴急的我，吃得囫圇吞棗，像豬八戒吃人參果，全不知滋味，咂咂嘴巴，兩眼緊盯兩個妹妹剩餘的半截粽子，在一旁不停地咽口水。

是不是真的吃了尖嘴粽，孩子就會變得更加聰明？肯定不是的，這純屬是母親美好的願望而已。我扳指細算了一下，從一年級讀到高中畢業，我一共吃了12根尖嘴粽，沒考上大學，而母親並不失望，因為那時我的祖輩堂屋裡除我以外，沒有男丁讀過高中。

記憶中，我兒時的村莊不大，一條小河從村西那頭流過，前有天橋，後有獅山，每次大雨都河澇高漲，引發水災。幾十戶人家，都分散住在山坡上。100多名村民，生活在偏僻落後的環境中，大人小孩只知道農曆“五月初五”是個傳統節日，男男女女都在雨後去小河“洗龍舟水”，家家戶戶包粽子“敬河神”，至於端午節的由來和屈原的故事，沒有幾人能說得出來。有一次，目睹母親對著河水叩首祭河後，回到家裡，我下意識地把在學校學習過的屈原的詩篇《離騷》念給母親聽，當我念到“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時候，母親問：“這句詩啥意思？”我解釋說：“前面的道路啊又遠又長，我將上上下下追求理想，不達彼岸，不罷休。”母親笑了：“好，沒考上大學沒關係，人生的路很長，有理想就行。”面對母親的鼓勵，我點點頭，將奮鬥的小目標埋下心底。

在那之後，我張開理想的翅膀，跨過瓊州海峽，穿越五指山腹地，趟過滔滔萬泉河，迎著一路風雨，執著向南，在天涯海角安了家，選擇了在農場生活。誰都知道在農場工作是最艱辛的，當時有人勸我去廣東打拼，可我還是留了下來，一直拼到如今。聽同學說，某某同學在深圳當了民企老闆，管理幾百號人的工廠，問我後悔嗎？我說，人生各有志。我幹過許多不同的工作，沒有什麼建樹，然而依然與理想初心同行，每每遇到難事，從無二話，幹完就行。在環山行裡，我用膠刀書寫精彩人生；在開荒地上，我用鋤頭刻畫歲月經緯；在宣傳工作中，我用筆桿記錄動人故事……這些，收穫的是“我幹我快樂”的奮鬥精神，和社會一些人所追求的豐厚物質無關。

異鄉生活久了，我早已入鄉隨俗。農場人來自五湖四海，雖然有不同的習俗融合，但端午節包的粽子都是以三角粽為主，我已多年未吃到尖嘴粽了。今年端午前夕，妻子對我說，今年不買別的粽子了，自己動手包尖嘴粽，以此懷念我逝去的母親。

可愛的小孫女知道端午節要吃從未見過的尖嘴粽，興奮得繞膝起舞。孫女是去年上學讀書的，想起當年這麼大的我，母親就包尖嘴粽給我吃了，我不由得又回味起母親包的尖嘴粽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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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盈子

編輯 | 梁寧

伍祁榕

值班主任 | 鍾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