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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土豆愛好者的自白

由 三聯美食編輯部 發表于 遊戲2022-12-04

簡介紀錄片《風味原產地》當我和媽媽說起北方人外國人怎麼那麼愛吃土豆,為何我家現在土豆買的少時,媽媽只是淡淡地說,過去饑荒時候吃土豆吃怕了,現在菜品那麼豐富,為什麼還要經常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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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土豆愛好者的自白

這樣的土豆或許不就像平凡的你我,每一刻都溫和而堅定發出自我的光,不求驚豔世界,但願照亮自己?

作者

/ 胡珀

立冬已過,但南方的秋老虎仍在人間磨蹭,拖延著,時不時朝人間吼幾聲,發威震掉人們身上的外套,苟延殘喘拉起金色的帷幕,逼著身處南方小城的我們穿了大半個月的短袖。終於在今早開始,秋天的吼叫消了聲,氣溫驟降低七八度,提醒大夥抖擻抖擻精神迎接冬天吧!

天一冷,我就開始想念熱乎乎的各種北方面食,特別是大盤雞。

大盤雞一上桌,等待已久的眾人都將筷子叉向被炒出焦香,散發著令人著迷熱氣的大塊雞肉,

邊吃邊撥出:“好燙好燙,好吃,好吃!”而我的視線,常常從那高疊的雞塊青椒塊中穿行,直落到盤底那被炒碎的土豆塊。

精準夾起,丟到口裡,細細品味那入口絲滑。

辣味、醬汁、肉香在唇齒間一一鋪排開來,像是在迎接一場隆重的典禮,萬事準備就緒,就等著主人“咬牙切齒”,把美味的土豆泥攪個稀巴爛,然後喉頭一緊,這口醇香滑入肚中。

一個土豆愛好者的自白

在初中沒有接觸生物這門學科時,我總是隨著長輩稱土豆為馬鈴薯。帶著任務上菜市場採購時,也與小販張口閉口就說馬鈴薯,似乎當時柳州人都這樣說,直到有次碰到一個攤販糾正我說這不是馬鈴薯,這是土豆,我看著與馬鈴薯差不多模樣的土黃色圓物,反問他馬鈴薯與土豆不一樣嗎?人家一臉真誠地搖搖頭,但又說不出差別,反正味道差不多。於是我抱著嚐嚐鮮的態度把“土豆”買了回去。家人大笑,說我上當受騙,老爸順便給我科普了土豆的各種叫法。

馬鈴薯是學名,地方叫法有洋芋、山藥蛋、薯仔。有個出名的作家叫趙樹理,他就是山藥蛋派……

過去柳州的街頭巷尾,有很多買牛雜串的小攤,裡面擺著一個大湯鍋,放上白蘿蔔,用竹籤串起的牛雜、豬肺片,還有土豆芋頭一起煮來賣,吃的人很多,我也是偷偷攢下父母給的課間餐錢去買牛雜串吃的小孩之一。但我總嫌裡面煮的土豆一股子土腥味,從來不會吃水煮土豆,吃也只吃炒土豆。

其實,土豆不算是我家餐桌上的常客,做法也較為單一,夏天時多做炒土豆絲,其他時候常做紅燒土豆塊,要麼是土豆片炒牛肉,那時並沒有覺得土豆之我有多重要。

一個土豆愛好者的自白

柳州的冬天不同於夏季的長天老日,若是沒有陽光,一整天都是籠罩在中國山水畫淡墨的色調中。若加上冷雨,無論家裡家外都泛著一層黏糊糊的水汽,冷風嗖嗖,寒氣逼人的。這樣溼冷的夜晚,

一豆昏黃的燈光下,待鍋裡油熱,放下蒜瓣,看著媽媽從水裡撈出切好的土豆片。

笊籬上下顛簸,濾幹水分。土豆片下鍋與油親密接觸。嗶嗶啵啵的聲音此起彼伏,迴盪在狹小的廚房四壁。

略微煎一下土豆片,底部就開始有了一層金黃色的薄膜。薄膜一上一下吞吐著油光水汽,噴出衝破寡淡日子的勾人焦香。稍作翻炒,土豆片不再硬邦邦地橫臥鍋中,而是伸展身子,亮出沙狀粉質的肌理,努力綻放周身的金黃色光芒。

添上醬油鹽,上色增味,加入之前炒至半熟的牛肉片,調和葷素兩味,出鍋時再撒把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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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pixabay

那素樸又飄香的味道,讓人鼻息輕顫,拿起筷子大快朵頤。當我們吃到半酣,渾身溫暖時,爸爸又要習慣性地給我們講講赫魯曉夫與土豆牛肉的故事,作為餐桌上的課外拓展知識。

南方人到北方大多覺得飲食上不大適應,所以當初填報大學時,媽媽就根據我和妹妹的興趣能力及飲食特點填報了一北一南兩所學校。我從小較喜麵食,饅頭包子麵條向來不拒。所以當媽媽和我站在我們學校新校區唯一一座食堂的門口時,她看著比我們高中食堂還要大近十倍的食堂,半開玩笑半嚴肅地囑咐我:四年間爭取吃完所有視窗,不要餓著!

對於一個吃貨來說,勇於嘗試新事物簡直就是必要的修養。不到兩年。我吃遍所有視窗,還有老校區的食堂。這樣發現了北方菜品中的規律,那就是土豆登場的頻率特別高,做出來的花樣也想當多。炒菜裡有土豆就不說了。

各種麵食裡也有土豆,如土豆疙瘩湯(我家裡也做麵疙瘩湯,但絕不會放土豆)、臊子面、牛肉麵。還有土豆餅、土豆粉、土豆餈粑、土豆粉皮……其中味道最驚豔的是洋芋擦擦。初見時以為是改良版的炒土豆絲,長長短短擺一盤,裡面擱點紅幹椒和青蔥,但那股焦香卻更濃厚,直撲鼻端。

一個土豆愛好者的自白

吃到嘴裡就能發現不一樣的地方,

外邊包裹的麵粉被炒熟了,沾了辣椒和五香粉,口感有些綿密又帶有Q彈的嚼勁,

和我們柳州的炒粉嚼在嘴裡的味道略似,越吃越讓人想起家鄉街旁的炒粉,那快速翻炒後產生的鍋氣充滿了整個口腔,也激出了我和同鄉們思鄉的淚花。如果炒得比較幹,還有脆脆的口感,簡直就是在吃升級版的薯條,每次咀嚼都有油花流到舌頭處,那清香鮮辣的刺激感讓人精神大振。

炕小土豆則最是懂得女孩子的心意。比玻珠大點的土豆一個個規規矩矩趟在大鐵鍋裡隨著油花歡呼跳躍,之後經過各種調料的洗禮,盛到碗裡就是裹了層薄薄醬汁的金黃身,一口咬下就像身處燒烤攤旁,味道層次豐富但又不雜亂,吃完幾個小土豆也不會撐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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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風味原產地》

很多時候我們把土豆是當菜,當飯前飯後的小零嘴來吃。隨著年齡地增長,吃貨版圖的範圍也不斷擴大,我才意識到土豆在西方人心中不可取代的地位,它才是西餐裡主食的扛把子。

最常見的就是土豆泥、土豆沙拉和薯片。

還不包括其他菜品中它作為配菜的存在。它面面的口感混合著或清新可人的蔬菜沙拉醬,或是鹹甜厚重的千島醬,或者是任何醬汁食材,都能很好地包容後者,絕不添亂。莫怪於汪曾祺先生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一篇談馬鈴薯的文章中真情地希望中國農民也喜歡羅宋湯和沙拉,是呀,有多少人能拒絕沾染了各種滋味的土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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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pixabay

但不管吃了多少種土豆食品,我依舊欣賞不來水煮土豆。

直到有一次,站在柳州街頭的牛雜串攤攤邊,我想起汪老先生對廣大吃貨的勸誡:“一個文藝工作者、一個作家、一個演員的口味最好雜一點,從北京的豆汁到廣東的龍蝨都嚐嚐;耳音要好一些,能多聽懂幾種方言,四川話、蘇州話、揚州話。否則,是個損失”。

不管是不是文藝工作者、作家、演員,口味雜一點,或許才能給事物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開啟食物新世界的大門。

我買了一碗水煮土豆。清如白水的湯裡只有圓圓的一團金黃。攤主好心地用剪刀把它剪成幾小塊,說幫我新增一些自制的辣醬、酸梅醬等。我想了想,什麼都沒有新增。

不知是不是經過了十幾二十年的品種改良,這水煮土豆既沒有什麼土腥味,也比我想象中好吃多了。聞起來氣味清淡,只有一股柔和的香,

放到嘴裡綿軟自不必說,還帶著零星的甘甜,湯裡少許的鹽恰到好處地襯托著這點甜味的可貴和綿長,

吃著這口土豆,就像行走在碧野山頭,眺望遠處嫋嫋騰起的炊煙,微風一吹,那新翻泥土的氣息混合著飄向你的家的味道,催促著你早日歸去,品一品人間煙火氣。

喝一口湯,湯汁在口裡激盪,沖刷掉巴在舌頭齒間的粉質顆粒,誘惑著我再來一塊清爽可口的水煮土豆。

它是與鹹辣鮮香、大名鼎鼎的螺螄粉完全不同的存在,但它卻也代表了柳州人口味的寬。

一個土豆愛好者的自白

紀錄片《風味原產地》

當我和媽媽說起北方人外國人怎麼那麼愛吃土豆,為何我家現在土豆買的少時,媽媽只是淡淡地說,過去饑荒時候吃土豆吃怕了,現在菜品那麼豐富,為什麼還要經常吃它。我恍然大悟,難怪電影《火星救援》中那位植物學家要嘗試在火星上種土豆,難怪經歷過二戰洗禮的視覺詩人岡特·蘭堡要在他的作品中反覆把土豆作為設計主題。“春來新種吐新芽,白日消磨便著花。土裡結成金疙瘩,青黃不接養萬家。”人們是以一顆感恩的心去對待土豆啊!雖然饑荒暫時遠離了我,但年歲漸長,我卻慢慢愛上了這平平無奇的土豆。

以前不懂土豆,只覺得它為我驅散了冬日的溼寒,長大一點也不懂土豆,以為它豐富了我的味蕾享受,人至中年才漸漸認清土豆,它身上有我的鄉思,有去過的地方的底色,有我對這個世界的重新審視。

一個土豆愛好者的自白

紀錄片《風味原產地》

土豆就像人群中最默默無聞的,經得住寵辱愛撫與打擊,靜看花開花落,外界的起落的那個人。那些好評,惡意不一的境遇,通通與它關,它只關注內心的豐盈,用它獨有的方式愛著這個世界、闡釋著這個世界,就像一個成熟的人,不再是如孩童一般被動的接受世界傾倒而來的一套套理論,它能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去串聯,消化,溶解理論,並重新建構起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大廈。

土豆便是這樣。

它守真志滿,任由其他食材影響並塑造自己,與其他食材融合為一菜一個甜點的部分,一起點亮每一個品嚐它們的人的眼睛。

同時又保有自我,在諸味調和中釋放其清淡的芬芳、沙沙糯糯的口感。既達成與世界的和解,讓人悅納,又固守自我。於黑得不見亮光的地方默默沉潛,直到被人發現、被人挖掘的那一天,就算未被看好也不驕不躁。

這樣的土豆或許不就像平凡的你我,每一刻都溫和而堅定發出自我的光,不求驚豔世界,但願照亮自己?

Tags:土豆土豆片馬鈴薯柳州牛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