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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茶遇見“茶師傅”,恰似高山流水遇知音

由 澎湃線上 發表于 美食2021-12-12

簡介茶師傅雙手在搖,動作輕快、歡暢,有力度,富有美感,雙眼盯著青葉,捕捉青葉的漸變過程,等待著剛剛好的那個瞬間降臨

好茶遇知音是什麼意思

原創 王國平 文學報

好茶遇見“茶師傅”,恰似高山流水遇知音

茶,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茶”,還是“琴棋書畫詩酒茶”的“茶”?在作家王國平看來,二者並沒有高下之分,它們其實是可以交融的。

而茶師傅這個稱呼,自有魅力,有著職業的尊嚴,一門手藝在身,瀟灑走天涯。文化是美的,生活是美的,勞動也是美的。茶師傅是勞動者,也是文化人,在享受茶生活,也在創造茶生活。

茶 師 傅

文/王國平

刊於2021年1月14日《文學報》

茶是一門學問,種植、管護、採摘、炒制、沖泡、品鑑之間,都是規矩,都是門道。就拿跟人有關的來說,稱謂上就有不少說道。茶農、茶商,都好理解。真正的茶商,並非在家裡坐等當年的新茶送上門,再透過自己掌控的銷售渠道去賺取利益,他們在茶季是要到現場的,摸摸青葉,聞聞茶香,心裡踏實。還有茶姑,可能說的是採茶工,順著茶季,到茶場打零工,雙手輕盈,收集葉子,是個勞苦活。茶人,格調好像要高一點。茶農其實就是農民,乾的是農業的事。茶商更多的是從經濟角度看待這一片片葉子。茶人有點城裡文化人的意思,開始從哲學、美學的角度看茶品茶。還有“茶親”的說法,大概是高度痴迷喝茶這事,狂熱發燒友,骨灰級。

好茶遇見“茶師傅”,恰似高山流水遇知音

在安溪縣感德鎮,遇見“茶師傅”。不由得心頭一暖。

這裡舉辦茶師傅大賽,內容涉及品評、理論演講、茶園管理、拼配技術、烘焙技術、初制技術等。感德茶師傅有自己的宣言,其中有這麼幾句:“茶樹留高,梯壁留草;禁用草劑,禁止壓茶。科學防蟲,有機生產;倡導傳統,精心製茶。高香鮮爽,定位特色;工藝創新,兼納百茶。健康之飲,康身健體;靈魂之飲,怡養心靈。”看來好的茶師傅,是個多面手,精通的手藝,貫穿茶事的始終。

“師傅”這個稱呼,自有魅力,去除了層級,撐起了平等,還有職業的尊嚴,一門手藝在身,瀟灑走天涯。“師傅”並非純粹的客觀描述,而是滲進了主觀情感,又不油膩、不咋呼,剛剛好。

好茶遇見“茶師傅”,恰似高山流水遇知音

出門跟陌生人打交道,比如問個路,年齡大的,喊“大爺”“大媽”沒問題。要是年齡處在中間位置,就有點尷尬。或者跟問路者相當的,也是個難題。有位山東來的學長,出門嘴邊忙乎的就是“師傅”。逢人喊“師傅”,基本上不分男女老少,除了小小孩。看著比自己年輕一點的,還喊“小師傅”。人家暢通無阻,自然,親切,不冒犯,不失禮。在日本旅遊,需要問路,他知道自己日文、英文都不靈,就指著一個日本老人,在旁邊出主意,輕聲說:你可以去問問那個師傅,他可能知道。同是山東人的莫言,寫有中篇小說《師傅越來越幽默》,張藝謀改編拍了電影《幸福時光》。

在福建,在安溪,“師傅”二字也受到禮遇。在感德,感覺師傅越來越重要。一片葉子,從茶苗的培育種植到茶葉送到喝茶人的手邊,不是直線抵達,而是經歷一趟漫漫旅程,其中有很多個站點,都是要茶師傅經手的。

比如,茶葉採摘,傳統上的“虎口對芯”,用上拇指和食指,捏著鮮葉嫩梢,用力適度,一提,即可。要是力度上稍稍猛了一些,把鮮葉捏成汁了,壞事了。要是葉片、葉張、葉緣有破損,或者折斷了、摺疊了,那就壞大事了。

好茶遇見“茶師傅”,恰似高山流水遇知音

搖青是安溪鐵觀音的獨門工藝,也是安溪鐵觀音成為“安溪鐵觀音”的關鍵一招。怎麼搖?茶師傅登場。

一個竹編搖籃,半月的形,一根木頭當直徑,圓心位置繫上一根繩,懸掛在屋頂。搖籃裡盛上四分之三的青葉,嬌嫩可人。茶師傅一個馬步,定定神,握住搖籃的邊沿,有節奏、有韻律地甩起來。

第一搖,搖走水。鮮葉經過了曬青環節,部分水分散失了,有點蔫了,所謂“萎凋狀”,這次搖,是輕搖,透過搖動,讓鮮葉內部的水分移動。這次搖,以兩分鐘為宜,一分鐘32轉。再摸摸葉子,有潤滑感,就行了。

再是涼青。過了一個小時左右,頂多一個半小時,再看青,摸摸葉子,出現消水疲軟的狀態,“落軟”了,就要繼續搖了。

第二搖,是搖活。這是個喚醒的過程,葉子跟葉子撞擊、擁抱、交匯,破損葉細胞,讓疲軟狀態的鮮葉再次活躍、硬挺起來,也就是“還陽”。這一次是5分鐘時間,每分鐘還是32轉。這次味覺、視覺全出動,等空氣中有明顯的青葉味,還略帶輕微的清香味,青葉邊緣有些許的泛紅,大致可以了。

第三搖,綠葉紅鑲邊。搖出硃砂紅,青葉能聞出花香味。這次的搖青,也要看青,邊看邊搖,看硃砂紅的面積與質感。茶師傅雙手在搖,動作輕快、歡暢,有力度,富有美感,雙眼盯著青葉,捕捉青葉的漸變過程,等待著剛剛好的那個瞬間降臨。搖10分鐘,停一停,看看茶青的變化,如果火候不到,再續搖,眼看著茶青發酵適度才罷休。

好茶遇見“茶師傅”,恰似高山流水遇知音

這過程,可以說是驚心動魄。都是經驗在參與,在創造。快了或慢了,早了或遲了,重了或輕了,都直接關係到茶葉的色、香、味、形。好的茶師傅,得心應手,“無他,惟手熟爾”。

在感德,見了好幾位茶師傅,一看就是勞動者,利索,幹練,步子輕盈,袖子是挽著的,隨時準備用雙手去做點什麼。坐下來,說上幾句,你就知道這是懂茶的文化人。他們說:這輩子,活著就是為了心中的那一泡好茶。還說:好茶是用心做出來的,用心計較,花費心思。再說:好茶一搖皮、二搖筋、三搖香、四搖韻。甚至說:茶好不好,關鍵是看有沒有“水”。

這就有“形而上”的意味了。

茶,進入日常生活和普通人家,有人感覺是一種墜落。生於19世紀60年代的日本人岡倉天心,在《茶之書》中寫道:“對晚近的中國人來說,喝茶不過是喝個味道,與任何特定的人生理念並無關連。……經常地,他們手上那杯茶,依舊美妙地散發出花一般的香氣,然而杯中再也不見唐時的浪漫,或宋時的儀禮了。”這個觀點,在理又不在理。茶的儀式感,確實已經沒有那麼雅緻了。不過,茶與人的生活起居更親近了,有何不可?

好茶遇見“茶師傅”,恰似高山流水遇知音

還是那個問題。茶,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茶”,還是“琴棋書畫詩酒茶”的“茶”?是不是後者就更高階,更有品位?我看將之徹底割開有些不妥,其實二者是可以交融的。

茶,“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一盞茶,慢品,輕嘗,悠然樂聲緩緩飄,歲月靜好,心自飛揚。一碗茶,咕嚕一聲進肚腸,解渴,酣暢,“前門情思大碗茶”,是兄弟,一碗起。

文化是美的,生活是美的,勞動也是美的。茶師傅是勞動者,也是文化人,在享受茶生活,也在創造茶生活。

原標題:《好茶遇見“茶師傅”,恰似高山流水遇知音 | 此刻夜讀》

Tags:師傅青葉美的鮮葉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