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記憶――線線辣子紅豔豔

我是一位鳳翔人，前幾天，偶爾在鳳翔某論壇上看到有人打聽在鳳翔哪裡能買到新鮮辣椒，自己想多買點吃……看到這裡我不禁感嘆，看來這幾年鮮辣子的確成稀罕資源了，有錢還真不容易能夠吃上正宗的鳳翔辣子！

鳳翔辣椒，大名秦椒，本地人一般叫線線辣子，因辣椒身材細長、皺紋均勻、肉質豐厚、色澤紅亮、香辣兼備，在國內外市場，被譽為“椒中之王”……但是辣椒好吃卻不好種，鳳翔大部分地方特別是糜杆橋、田家莊、橫水、彪角這些地方的人都種過辣子，對於種辣子的辛苦深有體會。

上世紀九十年代，鳳翔縣的糜杆橋鎮糜杆橋村、橋頭、曹家莊、關村、七家門前、十里鋪、何家堡、西河、蕭史宮、楊家門前……田家莊鎮的田南、田北、田西、寺頭，還有橫水彪角等地曾經大面積連片種植辣椒，雖然種植辣椒見效快，但是生長週期比較長，費工費力，即使豐產了但卻不一定能夠豐收，影響因素太多了。種辣子，先是種播種機麥子的時候按五十公分左右的寬度留好行行田，為第二年栽辣子留好地方。過完春節，就開始準備育苗的工作了，農民先在自己家的場裡平整好地，用鐵鍁開挖用於育苗的苗床，苗床一般一紮深點，寬度一米左右，長度不限，但是一般也就二三十米長，挖好之後，把苗床裡邊平整好，把四周的棒子平好，拍結實，再下來就是買辣椒種子，買塑膠薄膜和掃竹棍，這些準備好之後還要去找一個鐵絲網篩子，把先一年提前準備好的糞土用撅頭敲碎，用鐵掀一遍一遍翻，然後用篩子篩出來，把細面面糞堆好，用塑膠蓋好，防止下雨打溼，準備工作就算好了。等地氣上升，比較溫暖的時候就是育苗的時候了，看具體氣溫、節氣，一般是3月初，種之前一夜，先把辣椒種子倒出來用清水淘一遍，把雜質和不飽滿的種子除掉，再浸泡一晚上，以提高出芽率，再把苗床用水泡一遍，直到水滲下去，這一部主要是提供足夠保證辣椒子出苗，直至長成幼苗所必須的水分，水完全滲下去後，就可以撒辣椒種子了，必須撒均勻，然後把篩好的糞均勻的覆蓋在辣椒種子上，接下來，插掃竹棍，覆蓋薄膜，最後用土塊或者磚塊把四周壓好，就算種完了。

一週以後，辣椒苗就會破土而出，慢慢的一點一點長大，中間特別要注意防止燒苗，中午熱的時候要把薄膜揭開一點保持通風，給小苗降溫，到了5月下旬左右，麥子吐穗上漿，就往苗床裡放些水，溼潤辣椒苗根，再把辣椒苗拔出來，放到架子車裡，拉到地裡，準備栽，5月份的鳳翔大地正是開始熱的時候，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滴，衣服都踏溼了，就這也得幹，平時經常給鄰里幫忙，偏下功的農戶幫忙栽辣子的人就多，相反，平時沒有偏下功的，很少有人去給幫忙栽辣子，因為農村就是這樣，樸素而又約定俗成的規矩！除非自己親戚，自己人栽，要麼就是掏錢找人，但是你還不一定能找到人，因為農民很忙，自己都有自己的事，雖然在90年代，農民一年也掙不了幾個錢……

接下來就是交給時間，伴隨著一遍又一遍的翻行行、除草，打藥、澆地、一遍又一遍，雨少了要澆七八水，因為辣子是個喜歡水，又怕澇，又怕高溫的貴氣娃娃，溫度高了，花坐不住，就落了，缺水了，就會汗死，因為它的根系太淺了，都是毛毛根……鳳翔是個溫帶大陸性氣候，雨多了，十天半個月不停的下，下的人燥的不得了，想發火，旱來了，一個月兩個月不下雨都是家常便飯，為了澆地常常爭的臉紅脖子粗，罵仗的，打架的，找隊長走後門的，辦法想盡了，不為什麼，就想從天爺手裡搶口吃的，因為，那個年代的時候，生產力低下，糧食產量低，農業稅、特產稅、教育附加費、還有每年上百斤的公糧任務，本來就不夠吃，這下日子過的更艱難了！

難歸難，日子還得過……

到了從九月開始，頭坡辣子開始紅了，愁了大半年的農民臉上開始有了點笑容，村口街道，公路邊，到處都是栽個牌牌收辣子的，大人娃娃，老婆老漢，她姨他大大，摘辣子忙滴顧不上吃飯，中午就拿個饃饃提一瓶瓶水，辣子樹樹上摘個辣子把饃饃一就，所謂美味，也不過如此……辣子摘回來就趕緊要帶去賣了，少了腳踏車一拖，多了架子車出動，不賣了的話就一怕掉價，二怕客商跑了，沒處賣，只能綁成長串串掛起來賣幹辣子，要麼把辣子把把摘掉，賣給辣子醬加工廠……唉，說多了都是淚，咬牙往肚子裡咽！

在我的記憶裡，我們家只種過兩次辣椒，第一次種，那一年一斤鮮辣子最高賣了個九毛錢，後面一下雨，客商壓價一斤辣子就賣五六毛錢，還要把爛的撿淨，把把把擇掉，畝產三千斤頂破天，除去成本就落個千把塊錢，這還要從3月育苗到9月辣子上市，整整搭上半年時間，才落個一千多塊錢，我們的學雜費，家裡開銷，每年都短兩三個月的口糧，運氣好點的農戶，奮鬥一年，正負抵消，剛夠用，存不下錢，家裡人口多的，一年到頭存不下一毛錢，反而會欠賬，真的，是真事，記得那會十幾塊錢的學費，都快放假了，還有沒交齊的，那個年代，真的很難……

到後來，辣子市場不好，賣不上價，農民種植成本太高，每年三夏的口號喊的賊亮，到了澆辣子的時候，不是機井壞了，就是三天兩頭停電，第二年我們家有塊地辣子都快旱死了就是澆不上水，沒辦法，我爸我媽就用架子車拉水澆那8分地的辣子，辣子命是保住了，但是由於高溫花都落完了，最後賣的錢僅僅把本給撈回來，我爸我媽傷心了，再也沒大面積種過辣子，每年都是買上幾把苗，栽一點，夠吃就行！

說到吃辣子，感覺哪裡都沒有我們鳳翔人愛吃辣子了，早上，死麵饃饃一烙，綠辣子一炒，自己家釀的醋往上一嗆，那個香，現在都還記得，再來一碗拌湯，別提有多美了！

有人說，川人能吃辣，再我看來，我們鳳翔人吃辣也不服四川人，因為大人娃娃都知道：“油潑辣子就是菜”，都知道：“油潑辣子biangbiang面”，都知道：“能吃一碗幹辣子，不惹誰啊一家子”……。

因為辣子在大鳳翔人的食譜裡，已經不單單是一種調料了！愛吃辣子，無辣不歡，那不僅僅是一個生活習慣，更是那種堅韌不拔，永不服輸，敢於拼搏的倔犟性格體現！

時光飛逝！現在村裡的人再也不用拉著架子車跑到紙坊零號路、田家莊街街、跑到糜杆橋二中賣辣子了，男人不用再彎著腰在地裡摘辣子，老婆、娃娃、歲媳婦、他大大再也不用凍著手，圍一圈圈擇辣子把把，那個一斤五分錢太難掙……

到現在為止栽辣子的村子已經不很多了，最起碼我們村周圍再也看不到大片大片的辣子地了，地裡更多的是蘋果和其它莊稼，但是鳳翔人勤勞、勇敢、敢打敢拼，倔犟不服輸的性格始終如一，他們老人在家種地帶娃娃，年輕人出門打工上班做生意，家家戶戶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現在的鳳翔農村，街道寬、環境美，現在的鳳翔經濟鴻圖大展，多次進階“十強”……

很懷念小時候的生活場景，地裡綠油油的麥浪，屋簷下掛滿紅豔豔的長串串辣子，樹上掛著金燦燦的玉米棒棒……只可惜那個年代沒有相機，沒能記錄下來這些熟悉而又漸行漸遠的景象，這個記憶中的畫面，或許將永遠定格於我們這一代人了，對後人來說，或許這僅僅是個傳說而已！

（此圖來源於微信公眾號芳菲隨筆）

我是鳳翔縣人，線線辣子紅豔豔……

饃饃夾辣子，幸福一家子！

祝福家鄉鳳翔的發展越來越好，祝福愛吃辣子的鳳翔人歲歲平安，闔家幸福，祝福客居他鄉的後生們財源廣進、萬事如意！

（謹以此文獻給天南海北的鳳翔人，別忘了東湖、別忘了饃饃夾辣子，別忘了我們的根……）

橋頭後生

二〇二〇年九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