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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生我就被人盯上,持續遭受折磨31年,直到我決定捐獻眼角膜

由 天才捕手計劃 發表于 藝術2023-01-29

簡介因為對於朋朋,洗肺後那些“白渣子”依然會捲土重來,甚至加速蔓延,而且更有可能的是,朋朋還沒靠自己呼吸到一口空氣,就倒在手術檯上了

現在姓汪的一共有多少人

我曾經遇到過一位病人,他

感染了一種特殊的病菌,即使四周都是空氣,也時刻體驗著被活埋的感覺

肺部積滿白色渣子,就像灌了一層厚厚的水泥。

而真正的殺機,早在他幼年時就埋在了身體裡,跟了他31年。

他的身體情況十分危急,沒有大夫敢冒這個險,為他

手術。

最終,這位病人找到了

,他說:“我死了也沒關係,就是為了爭這一口氣。”

經過病人及其家屬的授權,這篇文章使用了真實姓名。

3

個月前的一天,我端坐在醫院辦公室,大腦混亂,焦灼等待。

整整一個小時過去,兩位律師如約而至。

在我的面前,出現了一份

“手術生死狀”——這薄薄的文件,上面一條條列舉十幾項這場手術可能的後果,任何一條都意味著直接死亡。

“生死狀”結尾一句很冰冷:醫生已詳細告知所有風險。最後一欄:同意,或是拒絕,然後簽名。

在外科,醫生和病患簽訂

“生死狀”已經是家常便飯,甚至還有醫務處在場全程錄影。除了提醒病患,這也是醫生面對不得不做的高危手術時,最後一道保護自己的措施。

而我在內科幹了

11

年,手術量不多,更沒接過高風險手術,看著眼前這份“生死狀”,我很茫然。

兩位律師鄭重告知我

——如果你敢接這場手術的話,籤“同意”。如果病患和家屬敢讓你接這場手術,也是籤“同意”。而她們律師會代表第三方會見證整個過程。

兩位律師的身後,是這份

“生死狀”的主角——病患譚朋朋。

朋朋坐在輪椅裡,臉上緊扣吸氧面罩,旁邊一個氧氣瓶。家屬在他身後。

朋朋抬起手,慢慢接過這份

“生死狀”。

我當時還有些擔心,要知道,有些病人讀到最後,甚至會被這些風險直接嚇走,更何況是朋朋這樣的病,這樣的選擇。

但朋朋顯然是個例外。他沒提任何問題。直接簽名。

放下筆,他還是什麼也沒說

戴著呼吸罩坐在那,就那麼直視著我。氣氛凝滯了,他的呼吸罩上,蒸騰起一陣陣白霧。

“有什麼要問的嗎?”我覺得生死大事還是謹慎得好。

朋朋的愛人拿起同意書,想讓一旁的父母看看。但朋朋卻搶先說:

“不用看了。”朋朋的聲音透過面罩,短促而沉悶——呼吸,對於他太重要了。

他的愛人與父母都簽下名字。

現在

“生死狀”上的同意欄,只剩一個空格,那是留給我的。

我拿起筆,鄭重簽下名字。四周只剩筆尖在紙上的摩擦聲。

我突然意識到,要動真格的了。

1

朋朋

患的是一種罕見病中的罕見病。

他的肺部

不知從何時起

積滿白色渣子,越來越密,面積越來越大

幾乎

“水泥”糊上、砌住、填滿了

必須時刻帶著呼吸面罩,才能活下去。

朋朋根本脫不開氧氣瓶,自由呼吸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不可能的事了,連去距離病床十米之外的洗手間上廁所,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我們醫院

全科所有醫生曾重點研究過朋朋的手術

專家教授們慎重討論了很久,難得的意見一致:風險太大,不建議手術。

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結論了。

教授們的擔心是有確鑿道理的。雖然在全國最權威的醫院排行榜上,我們醫院歷年來都蟬聯綜合排名第一,很多罕見病患者慕名而來。

可朋朋的這種罕見病,卻是迄今為止,我們見過的唯一一例。

這是罕見病中的罕見病。

不斷自我複製生長,無法徹底根除的

“白色渣子”其實是“肺泡蛋白沉積症”。

被拒絕後

朋朋

輾轉去了全國幾家大醫院,毫無懸念地遭到了一次又一次拒絕。

理由很直接,第一,手術風險實在太大;第二,

“全國最好的醫院都不給你洗肺,我們就更不可能做了。”

不能

“洗肺”嗎?——理論上可以,往肺裡面灌生理鹽水,像大浪淘沙,把渣子衝出來,這種手術就俗稱“洗肺”

但沒有醫院和醫生敢接。

因為對於朋朋,洗肺後那些

“白渣子”依然會捲土重來,甚至加速蔓延,而且更有可能的是,朋朋還沒靠自己呼吸到一口空氣,就倒在手術檯上了。

他的肺已經衰竭了。

沒有人想到,

4

個月後,朋朋再次出現在我們醫院的大門口,並找到我。

朋朋說話困難,但異常堅決

——

“我只想,好好吸一口氣。”

2

手術前,我來到急診,在患者中尋找朋朋的身影。

“這裡,在這裡。”不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招呼聲。

理著平頭、圓圓臉的朋朋坐在一張狹小的病床上,說不出話,但正竭力衝我招手。

四周環繞的家人大聲呼喚著我。

環境太嘈雜,沒辦法細聊,我就問了一個問題:

“想好了嗎?”

朋朋沒有絲毫猶豫:

“想好了,付出任何代價都願意。”

沒有痛苦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是他最大的心願

——但代價呢?

很久以後,偶然翻看他的微信朋友圈,我才知道當他得知我願意幫他完成這個心願時,心情有多雀躍。

當時我讓他先躺下休息,朋朋艱難地說很久沒躺下過了,躺著更喘不上氣。

我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跟他的愛人和父母談了很久,再次告知手術風險:如果一定要進行手術,最壞的結果是連手術檯都下不來。

父母最先流淚了。

“孩子生病這幾年過得實在太難了,現在就剩一個最後的要求了,無論如何都要實現,我們勸不住。”

兩位老人一看就是樸實的農民,他們鄉音很重,怕我聽不懂,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努力地說。

“如果下不來手術檯,朋朋因為處在麻醉狀態,死亡的瞬間是不會受罪的。”

我沒有過多強調自己需要承擔的風險,只是反覆告訴他們,

“但家人只能在外面等著,連他活著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開弓沒有回頭箭。”朋朋的愛人很瘦弱,但卻是最冷靜最堅定的那一個,“之前全家開過會,已經想好了,都支援他的決定,無論什麼後果都接受。”

我遠遠地看了一眼朋朋,他坐在床邊,正在往我們的方向張望。

所有人裡,我唯獨沒有叮囑他要好好再想想。因為他此時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寫著四個大字:破釜沉舟。

只是談到後面,朋朋的父母仍然有些猶豫,我讓他們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我衝著朋朋遠遠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第二天大清早,朋朋全家人找到我,他們昨晚一夜沒睡,最終做出了要手術的決定。朋朋對我說,他已經交代好了後事,包括財產分配

……

手術前一天,臨近下班時,朋朋的愛人再次找到我。我以為手術還有什麼沒交待清楚的細節,甚至他們有什麼變化。

沒想到,她告訴我,朋朋要捐獻器官。

朋朋說自己才剛剛

30

歲,萬一在手術檯上死去,那些有用的器官,還可以再幫助其他人。

她說朋朋說服了每一個家庭成員,除了奶奶堅決不同意,奶奶說自己的孫子連一把骨灰都留不下,就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我專門找了一趟朋朋,安慰他:

“這個手術在我們醫院,目前還沒有死亡的先例。無論如何,我都會盡最大努力讓你平安下手術檯。”

3

第二天,一大早,我特意戴上開過光的護身符。

雖然洗肺手術我做過很多次,但這一次根本不一樣。

此前我的準備工作其實已經很紮實了。

我一邊透過私人關係,請來了資深麻醉師。

另一邊,我的查房教授是呼吸危重症方面的專家,那個幫朋朋跟我取得聯絡的同事,是研究呼吸罕見病尤其是肺泡蛋白症的教授,他們都答應來手術室坐鎮幫我。

這是我能請來的最強陣容了。

那一早,朋朋的親弟弟也從老家趕過來了,一家人圍在接朋朋的平車四周,來到手術室門口。我讓他們放心,還順帶指了指天花板:

“有事會透過那個喇叭叫你們。”

其實手術室外,沒有訊息,就是好訊息。

很快,手術檯上,平躺、麻醉、插氣管插管。

麻醉之前,我握住他的手告訴他:

“等聽到有人喊‘睜眼睛’的時候,你努力睜開眼,就又能看到我了。”

他因為緊張而呼吸急促,緊緊抓著氧氣面罩大口喘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白霧繼續升騰。

朋朋很快進入麻醉狀態。

“洗肺”跟外科手術不一樣,不需要動刀見血,是往肺裡灌入無菌的生理鹽水,再讓水流出來,順勢把填充在朋朋肺裡的渣子帶出來。

但是,

“洗肺”的難度在於,灌進去和流出來的水量都必須精準控制,還要時刻密切注視著監護儀上的各種指標。

生理鹽水開始流進朋朋的肺部。

我們先洗的是左肺。

現在左肺就是不通氣的,只能依靠右肺通氣呼吸,也就是我們把氧氣只送到右肺,而把水灌進左肺清洗。

朋朋的高風險在於雙肺功能極差,手術中又始終只能依靠一半的肺來呼吸,另一半肺還要不停往裡灌水、再流出來。

進出的水量完全靠人工

——也就是我來控制。

一般一次性灌入

500

毫升,一瓶礦泉水的量,如果順利的話,也會達到

1000

毫升。

我慢慢操控,讓水流緩緩流進朋朋的身體中,流進那個佈滿

“白渣子”的地方。

我們灌進去

500

毫升,至少也要放出來

300-350

毫升,否則水留在肺裡出不來是很危險的,必須尋找原因。

而原因可能有很多,比如氣管插管的位置不合適,水就可能誤流到另一側肺裡。

不多久,

“水流”從朋朋的肺裡出來了!

那根本不能叫水,而是像豆漿一樣。

水很粘稠,幾乎乳黃色,那是因為一開始洗出的渣子很多。我鬆了一口氣。隨著肺被洗得越來越乾淨,渣子越來越少。

水真的越來越清亮了。

這說明肺洗乾淨了。

4

水流依然順利地流進流出。

躺著的朋朋其實是一名血站護士,是我的同行。

第一次見面,我原本以為,他一定會問我,為什麼所有的不幸都要發生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我害怕被問到這種問題,甚至專門打了草稿,把所有一切歸咎於命運

——比如說你已經做得很棒了,只是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不得不認命……

然而朋朋沒有提問,他只是反覆感謝我。

他說自己確實很絕望,因為

“空有一身力氣,卻使不上勁兒。”

他說現在一心想要洗肺,就是想使出這最後一把勁兒。

我其實不太能理解這種執念,為了

“爭一口氣”,可能要付出生命代價,值得嗎?

現在生活中再沒有什麼可爭取的了,能爭的就是這口氣。一個月的自由呼吸,值了。

”他對我說。

幾個小時過得很慢,好在目前為止,朋朋的洗肺手術進行順利。

洗完一側的肺以後,已經到午飯時間,教授說有他盯著,讓我先去食堂。

我匆匆吃完午飯,突然想到朋朋的家人還在提心吊膽地等待,雖說沒有訊息就是好訊息,但我還是拿出手機,給他的愛人發了一條微信:

“目前一切都很順利,不用擔心。”

沒想到,這句一切順利,反而變成了一語成讖。

5

意外發生在下午,手術進行到

2/3

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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