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活人墓：為信仰而建，還是為虛榮而建？

▲福清市龍田鎮南山村海邊的山上分佈著眾多已建成和在建的墳墓。圖片來源：新華社

“世界×氏宗親聯誼會”……如果你久居福建或廣東的某些城市，你或許總能聽到類似的組織。這些組織通常是以同姓為紐帶，將本家連線到一起。

而在北方城市，你很少能感受到這類組織的存在。

原因在哪裡？

答案就是——“宗族的力量”。

一、豪華墓難以根治，在於當地宗族文化強大

中國社會學研究群體中有個學派叫“華南學派”，這個學派以華南為試驗場，圍繞地方祭祀、宗教、民間故事傳說等做了大量地方社會史研究。

他們認為，與全國其他地方相比，福建、廣東等地有著極強的宗族觀念，由是也生長出繁盛的祭祀傳統與民間禮儀。

與北方廠礦（單位）子弟比，宗族意味著血緣關係，建基於此的共同體意識，常常也會有更大的能量。

而聯絡到這兩天福州長樂、福清、連江等地的豪華墓、活人墓現象，也能從中找到解釋。

報道稱，在當地鬱鬱蔥蔥的青山與一級水源保護區內，存在著大量的違建豪華墓、活人墓。有違建的地方，林木被毀，山體裸露，生態環境破壞嚴重。

豪華墓、活人墓，這不是第一次成為新聞主角。以這兩個關鍵詞進行搜尋，可以發現在福建、廣東等地，修建大規模豪華墓、活人墓的現象非常普遍。

今年1月份的一條新聞顯示，2018年以來，福建全省共整治違規墳墓3。3萬多座，其中豪華墓166座，活人墓582座。

但從眼下曝光的福州豪華墓、活人墓來看，這可能只是區域性整治。而其之所以難以根治，還是在於當地宗族文化的強大/頑固。

從新聞表述可知，所謂豪華墓、活人墓，並不是一個人或者一個家庭的墓地，而往往屬於一個大的宗族。新聞就提到一處違建豪華活人墓，面積達400平方米。沒有強大的宗族紐帶，不可能有這樣的墓地。而這背後，是一整套的宗族權力網路。

英國人類學家弗裡德曼教授在1958年出版的《中國東南部的宗族組織》中提到，福建、廣東鄉村中普遍見到的宗族，其基本性質是一種權利和權力控制、分享的機構。華南學派代表人物科大衛教授，則將宗族與禮儀視作16世紀以來中國鄉村社會秩序的核心。

福建當地的豪華墓、活人墓之所以久治不絕，就在於它代表著一種的堅硬鄉村權力秩序。這種秩序，根植於中國人“敬天法祖”、“事死如事生”的古老傳統。

而在福建地區，基於當地的自然與人文條件，又達到了一種空前緊緻的程度。

二、為信仰而建，還是為虛榮而建？

“國之大事 在祀與戎”，喪葬祭祀是傳統中國最重要的禮制之一，也有著傳遞“孝道”的功能，播遷千年而不變，這種傳統既是信仰，也是習慣，不可能一斬而斷。

但是，當豪華墓、活人墓與現代法治、生態理念相悖，就要接受更加理性的審視。

可以發現，那些偷建豪華墓、活人墓的地方，環境破壞往往是“觸目驚心”。而且，一些村民透過搶佔“風水寶地”販賣牟利，助長了墓葬亂象。

這是什麼？這是典型的違法行為，不能用傳統與信仰做擋箭牌。

殯葬管理條例明確規定，任何單位和個人未經批准，不得擅自興建殯葬設施。禁止在耕地、林地、城市公園、風景名勝區和文物保護區等地建造墳墓。而很多豪華墓、活人墓，恰恰就建在耕地、林地等環境保護區內。

這不僅違反了殯葬管理條例，也違反了森林法、環境保護法等相關規定。

而那些圍繞非法墓地販賣與交易產生的黑色利益鏈，更是與民間信仰無關，充其量只是“信仰的生意”。

所以，流傳千年傳承再如何有現實根基，也不能違背法治視角。

其實，福州的這些豪華墓、活人墓，動輒幾百平方米，花費幾十萬，可能信仰成本不多，而攀比鬥富成分不少。到底是為信仰而建，還是為內心的那一點虛榮感而建，還真說不定呢。

“風俗，天下之大事也”，千年傳統需要敬畏，千年信仰不能斷流，但這一定不是以破壞生態為代價。

“生事愛敬，死事哀慼，生民之本盡矣”。“生民之本”，怎能沒有青山綠水？

□王言虎（媒體人）

編輯 王言虎 實習生 鄧海瀅 校對 郭利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