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印跡|王克明老灌縣的城隍廟

文/王克明

老灌縣城隍廟，是位於四川都江堰市灌縣古城以西玉壘山麓的玉壘山公園（都江堰景區入口處之一）的古建築群落。據有關人士考證，如今，除上海市等極個別地方因情況特殊外，曾經遍佈全國各地的城隍廟都基本上消失了，在整個成都地區，只有都江堰市的這座城隍廟比較完整地被儲存了下來。

現在，老灌縣城隍廟與廟旁的松茂古道和廟後的老灌縣西門古城垣等眾多古蹟名勝彼此呼應，高低差互，掩映在玉壘山密密的樹林中。其簷間鐵馬叮噹有聲，應和著鳥鳴、松風，迎接中外遊客。雖無朝焚夕獻，暮鼓晨鐘，其如孔廟靈光般的美輪美奐，也可以讓中外遊人駐足小憩，頓感輕鬆。

藉以參觀廟宇，觀賞塑像，鑑賞古蹟，享受美景，在瞭解民間傳說之餘撫今追昔，發思古之幽情，彰顯中國歷史文化名城深厚的文化底蘊。

老灌縣城隍廟春色 吳孝賢/攝

城隍的地位是怎樣被提升的？

城隍起源於古人對庸（城）、水（隍）的圖騰崇拜。

自周代開始，朝廷就有祭奠城隍的儀式，“城”與“隍”俱為《周宮》歲時祭祀的八神之一。“城”原指挖土築的高牆，“隍”指城塹，即護城河（有水為池，涸者為隍）；“城”與“隍”兩者相輔相存，共同構成保護城市安全的重要軍事設施，也就成為地方的當然守護神。

因此，在舊中國，幾乎每個縣都有城隍廟。讓城隍保護地方安全，把城隍祭祀升級到國家級禮制層面，也許是古代帝王和文官武將們的一廂情願。但是，舊中國普通老百姓卻將城隍菩薩看成是處於弱勢的自己的保護神，相信它能鑑察是非，洞察幽明，相信他的公正無私，能懲惡揚善，從而賦予了其虛擬的社會監察功能：“維城與隍，有所鎮而威靈攸寄；禍淫福善，無所私而賞罰鹹彰。”（孫天寧《重修灌縣城隍廟碑》）

尤其是北宋滅亡、南宋建國時期，神話般的“泥馬渡康王”的歷史傳說，使城隍的地位得到進一步提升。

康王趙構被金兵追趕到長江邊，在走投無路的危急時刻，趙構因得到城隍派來的坐騎的神助，得以渡過長江天塹，即高宗之位，從此開創了南宋的歷史。感激之餘，趙構敕封城隍為“輔德大王”，號令天下普建城隍廟，並在城隍廟內增設馬王殿，以示對神馬的尊崇、感戴。

自唐宋以來，直至清朝滅亡的千多年間，凡是新官上任，或水患、火災、兵燹、瘟疫，以及每月朔、望，各縣縣令都必須到城隍廟上香，祈其協助處理地方政務，消災避禍，國泰民安。

平時，虔誠善良的老百姓為了消災祈福，寄託求生等，無論士農工商還是善男信女，都要到城隍廟進香拜神、祈禱求籤、許願還願，以求城隍菩薩神明庇佑：招財進寶、贖罪免災、風調雨順、人壽年豐、百事順遂、歲歲平安。因此，城隍廟的香火歷來都十分興旺。

玉壘山前的城隍廟牌坊 王克明/攝

老灌縣城隍廟曾經的榮光

據1943年灌縣一區“本城城隍廟檔案”記載，老灌縣城隍廟所在地古名龍王塘。它背山面城，依山勢而建，上連松茂古道，下瞰灌城全貌，殿宇重深，廟貌巍峨，十分壯觀。

它的始建時間和原地址都不詳，但由朱元璋在洪武二年（1369年）冊封天下城隍以相應爵位的歷史可知，老灌縣在明代就應該建有城隍廟。

據《乾隆灌縣誌》及有關檔案資料記載，明代城隍廟毀於清初戰火。從清代初年的順治、康熙年間開始，民間就有人在玉屏山下設壇祭奠城隍，到雍正三年（1725年），有出家人來主持祭祀城隍的事務。

城隍廟本為道家寺廟，但由於它的特殊性，其住持卻是或僧或道，各地情況不一，這是由城隍廟信奉的教義融道、釋、儒三家觀點於一身的“國教”特點所決定的。例如，1949年前，成都市北門外的城隍廟就由佛教人士主持。

城隍廟住持為理明四界發給管業證的函

又據孫天寧《重修城隍廟碑》，清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住持道士張來翕“聿興善念，勃發誠心”，“集材鳩工，大興土木，重建殿宇，培修院臺”，“歷三載而告成”；而在此前後的30年間，張道士業已葺修數次，並“廣栽繁茂，力謹維持，挺翠柏之千章，鬱青杉之十畝”。

從此，老灌縣的城隍廟“棟宇巍峨，地勢高而天鑑遠；聲靈赫濯，人心肅而神聽和”。以後將近百年，老灌縣城隍廟“靈旗乍轉，吹來嶺上松風；清磬時聞，敲徹巖間竹月”：山林、廟宇和香火都一片祥和，一派興旺。

但是，好景不長，光緒三年（1877年），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使之蕩然無存。次年，知縣陸葆德主持重建。據光緒十二年（1886年）撰修的《增修灌縣誌·圖考》錄，老灌縣城隍廟主要建築有主殿十二重、配殿六重、牌坊5座。整個建築坐西向東，正對灌城中央大道，與灌縣古城建築風格渾然一體。自建成之日起，就成為老灌縣城名勝古蹟中的一道獨特風景。

1949年後，老灌縣城隍廟沒有了香火，漸漸失去往日的熱鬧。

城隍廟十殿

老灌縣城隍廟為旅遊重生

上世紀50-70年代，老灌縣城隍廟時常被派上用場：各屆人民代表大會、政協會議多次在這裡安排人員住宿，地方企業在這裡進行生產，灌縣少年宮也曾一度設在這裡。

1960年代，城隍廟的泥塑、木雕、石刻等文物被破壞、搗毀，再加上1977年的一場無名大火，自光緒四年（1878年）重建、歷時百年的老灌縣城隍廟再次受到毀損，斷牆殘垣似乎在訴說著往日的輝煌。

1978年，灌縣人民政府為了經濟事業發展的需要，把城隍廟所在的玉屏山擴建為玉壘山森林公園，重修了城隍廟。按照發展旅遊事業的思路，對城隍廟格局也做了相應調整。

如今，城隍廟佔地面積3000多平方米，建築面積1700多平方米，其格局與原來一樣。主體建築可分為上下兩大部分，下面以十殿為主，上面以城隍殿為主。

城隍廟山門為靈官樓，其左前有一戲臺，過去由木石構建，常年演出戲劇，多為宣傳懲惡揚善，勸人盡孝行善、尚義盡忠的內容。戲臺下廡廊空處設小攤，出售香蠟紙錢、銀錁黃表類的進貢用品。戲臺原址，今只有空壩猶存。

靈官樓兩旁的對聯為：“玉壘浮雲山河競秀；都江浪暖市井爭豔”（樊文兆撰、汪犁書）。靈官樓向上，是長約30米的陡直階梯，兩旁是既相互對稱，又錯落有致、極具特色的十殿。其建築多為小青瓦屋面，或兩重或三重，層層飛簷斗拱，猶如雁群展翅飛翔，非常壯觀。

過去十殿內塑的人物、動物，都是根據民間傳說的陰曹地府、十八層地獄中的場景塑造；如今的十殿是灌縣民間傳說中關於都江堰的治水故事的相關人物、動物及場景形象塑造的。如《二郎擔山趕太陽》《白龍池》《二郎鬥龍》《趙昱斬蛟》《王婆擒龍》《金雞芙蓉鬥黑龍》《李冰鎖龍》《望娘灘》《寒潭伏龍》《黃龍負舟》等。這些塑像在逼真中又不失誇張，精巧動人，栩栩如生，使城隍廟的地方特色更加鮮明突出。

老灌縣城隍廟前的牌樓 ［英］伊莎貝拉·伯德/攝於1898年

再上，陡梯盡處，到了原玉泉樓（即檔案資料所記的龍王潭）遺址，今名魁星殿，有聯：“粉堞橫空，千里雪山如塞北；紅樓帶水，一堤煙柳勝江南”（王靜遠撰、汪犁書）。

上殿往左，有一牌樓通天路，前行是馬王殿。馬王殿左右各塑有一匹馬及武士，馬毛色澤一黑一紅。

穿過馬王殿向上，是城隍殿、城隍娘娘殿和觀音殿（原為龍王殿）等一系列平行仿古建築。各殿內都塑有較多的彩繪金身像，尤以城隍大殿內塑像為最，而且恢復了原來的模樣。過去的城隍大殿內還有“肅靜”、“迴避”的大木牌。

據娘娘殿前的說明文字介紹，根據灌縣民間傳說，城隍娘娘原為本城太平街的蔡姓小姐，當年她來城隍廟上香，被城隍看中，於是陰陽永隔，成為城隍娘娘。城隍廟廟會為每年農曆五月二十八。

城隍大殿後，是萬木蕭森的國家級森林公園——玉壘山森林公園。

原城隍廟內，從山門到馬王殿、城隍殿等殿宇、門楣處，配有許多匾額、楹聯，多為警戒、教化世人的內容。今天只有城隍大殿的還存在，如：“彰癉本無私，明明白白，舉念時毋欺了自己；賢奸終有報，是是非非，到頭處曾放過誰人”（權水利同知徐傳善書）；再如：“善惡界幾希，莫到此間才轉念；陰陽同鑑察，須尋原處早回頭”（光緒四年陸葆德書）等。

現在的楹聯、匾額，多為本地名人撰書，其內容緊密結合現實，即景抒情，歌頌都江堰市的大好河山和改革開放的勝景。只有娘娘殿內還塑有城隍像，所以它的對聯內容為根據祭祀需要撰書：“統冥府秉清廉，公正號陰曹天子；領內宮布賢德，仁慈作皇室后妃”（萬天銀撰、王半農書）。

“5·12”汶川地震，城隍廟經受了考驗，基本完好。經過精心培修，都江堰市政府又在它背後的山樑大擂鼓坪上修建了一座仿古高塔，命名為玉壘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