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賈寶玉與襲人有沒有偷試？李嬤嬤激動中罵出了答案

罵女的野雞是什麼意思

文/詩綠鳳

李嬤嬤是寶玉的乳母，在故事開始時她就伴隨寶玉出場了，秦可卿把寶玉安排到自己臥室去休息，這時有個嬤嬤隨即提出質疑，試圖加以阻止：

有一個嬤嬤說道：“那裡有個叔叔往侄兒房裡睡覺的理？”秦氏笑道：“噯喲喲，不怕他惱。他能多大呢，就忌諱這些個！

這個沒有指名道姓的嬤嬤，就是李嬤嬤。李嬤嬤負責寶玉的飲食起居，出於職業責任，她敏察到秦可卿安排寶玉到侄媳婦的臥室去休息不妥。

寧國府的少奶奶秦可卿對李嬤嬤的質疑不以為然，礙於秦可卿身份高貴，李嬤嬤也就不敢再堅持下去了，此事也就隨了秦可卿之意了。

李嬤嬤是賈母派來監護照顧寶玉的人，為了對賈母負責，就難免討人嫌。一次，在薛姨媽處，寶玉說愛吃薛姨媽糟的鵝掌鴨信，薛姨媽就把糟的鵝掌鴨信拿來給寶玉吃，鵝掌鴨信這道美食是下酒菜，寶玉說要就著酒才好吃，薛姨媽對寶玉的話唯命是從，便又灌了最上等的酒來給寶玉喝。

這時，李嬤嬤出於責任心發話了，她不讓寶玉喝酒，理由是寶玉本來脾氣就不好，吃了越發脾氣怪了，我要對賈母負責，他吃醉了亂髮脾氣鬧出事來怎麼辦？怎麼向賈母交待？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薛姨媽聽後信心滿滿對李嬤嬤保證，不用擔心，寶玉出了什麼事有我擔著呢。寶玉三杯下肚後，李嬤嬤又不讓寶玉喝了，這下連一旁的黛玉都討嫌李嬤嬤了：

“別掃大家的興！舅舅（賈政）若叫你，只說姨媽留著呢。這個媽媽，他吃了酒，又拿我們來醒脾了！……別理那老貨，咱們只管樂咱們的。”

李嬤嬤聽了，又是急，又是笑，最終還是未能阻止寶玉多喝酒，她家去後，負責跟隨寶玉的幾個嬤嬤也樂得尋方便去了，可見真正對寶玉上心負責的只有李嬤嬤。

李嬤嬤侍奉寶玉就像襲人一樣盡職盡責，但金無足金人無完人，她也有貪吃愛佔小便宜的毛病。李嬤嬤退居二線後就倍感失落，為了刷存在感，她時不時常來看寶玉。

這天她來看寶玉，襲人因發高燒矇頭大睡，不能下炕來迎接她，剛輸了錢的李奶媽對此就有想法了，覺得是自己退居二線人老不中用了，連襲人都不待見她了，自尊心受到傷害，就把昔日積攢下來的一肚子怨氣撒落在襲人身上，大呼小叫罵起襲人來：

“忘了本的小娼婦！我抬舉起你來，這會子我來了，你大模大樣的躺在炕上，見我來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妝狐媚子哄寶玉，哄的寶玉不理我，聽你們的話。你不過是幾兩臭銀子買來的毛丫頭，這屋裡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個小子，看你還妖精似的哄寶玉不哄！”

李嬤嬤罵襲人的這段話，有3個不好聽的詞出現頻率最高：1、小娼婦2、狐媚子 3、妖精

細看這三個詞，都是罵女人輕浮不檢點的最難聽的用詞。

襲人只不過是生病不能起床跟她打招呼而已，為何對襲人的生活作風攻擊辱罵？襲人給人的印象並非不檢點，王夫人覺得她行事大方，心地老實，在賈母眼裡她心地純良，李嬤嬤沒退休前與襲人朝夕相處，她應該比賈母王夫人更瞭解襲人，

為何襲人在她眼裡竟象輕浮的小娼婦呢？

鳳姐聽到李嬤嬤的吵鬧聲，她來勸架來了，鳳姐善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高手，她對李嬤嬤勸道：

（鳳姐）便連忙趕過來，拉了李嬤嬤，笑道：“好媽媽，別生氣。大節下老太太才喜歡了一日，你是個老人家，別人高聲，你還要管他們呢。難道你反不知道規矩，在這裡嚷起來，叫老太太生氣不成？你只說誰不好，我替你打他。我家裡燒的滾熱的野雞，快來跟我吃酒去。”

鳳姐這段話勸得很到位（筆者之前曾發文解讀過，這裡就不再贅述），李嬤嬤聽完鳳姐的話心服口服，很快便跟著鳳姐家去了。

本文關鍵要解讀的是，鳳姐來勸李嬤嬤，為何單單請她吃野雞崽子湯呢？

理解力差的讀者看到這裡或許會說，也許那天鳳姐家剛好備了野雞崽子湯，順便請她去吃唄，再有野雞崽子湯味兒鮮美，是誘惑貪吃饞婆子李嬤嬤的菜，好趁機把她勸走。

事實上不能這麼簡單來理解紅樓夢，曹雪芹寫法重巒疊嶂，一擊兩鳴，用了很多五花八門的迷魂陣讓讀者稍不小心就會誤讀，

需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其實鳳姐請李嬤嬤吃野雞崽子湯大有深意。

襲人與寶玉偷試雲雨情是公開秘密了， 晴雯知曉，天天跟著寶玉的李嬤嬤又何嘗不知曉，

只不過，賈府有個規矩，主子與自己的丫頭髮生關係不算壞了規矩，大家也就對此睜隻眼閉隻眼。正如襲人所想，她是賈母賞寶玉的丫頭，侍奉主子發生這種事，亦不為越禮。但寶玉襲人小小年紀幹這種事總歸不雅，比如晴雯，賈母把她作為寶玉姨娘的備胎，但她就懂得自尊自愛，多次拒絕寶玉誘惑。

曹雪芹在“情切切良宵花解語”一回說到一件事，襲人才剛從自己家中回到賈府，就儼然主婦派頭騙寶玉去剝風乾栗子，她去鋪床，看眾人已不在房裡，就開始與寶玉“花解語”了，對寶玉說了一番大有心機的話，直說到大約23點左右，才在嬤嬤提醒下安歇：

二人正說著，只見秋紋走進來，說：“快三更了，該睡了。方才老太太打發嬤嬤來問，我答應睡了。”寶玉命取表來看時，果然針已指到亥正，方從新盥漱，寬衣安歇，不在話下。至次日清晨，襲人起來，便覺身體發重，頭疼目脹，四肢火熱。先時還扎掙的住，次後捱不住，只要睡著，因而和衣躺在炕上。【庚辰側批：過下引線。】

俗話說鞋要合腳，人要合拍，那晚，襲人與寶玉甚是合拍，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甚是投機，

是怎樣的“情切切”乃至於23點才寬衣入睡？

下面就有分曉。

第二天襲人就奇怪地感冒了，脂硯齋過下引線的批註特別有意思，理解力差的讀者腦子可能一時轉不過彎來。

李嬤嬤雖已退居二線，但伺候寶玉的其他嬤嬤一定會把寶玉半夜三更還不睡覺這一少有的事（古時規定須戌時晚上19點睡覺）

告知李嬤嬤，對這些事一貫警覺的李嬤嬤第二天便來偵查，看見襲人那副德行，就明白她又與寶玉雲雨半夜著涼感冒了，

李嬤嬤才會當即罵襲人小娼婦，裝狐媚子勾引寶玉。

脂硯齋的過下引線，指的就是透過李嬤嬤的嘴，罵出寶玉與襲人經常發生雲雨之事。

對於襲人與寶玉關係親密的做派，鳳姐也看不慣，抄檢大觀園前，她曾對王夫人說：

五則園內丫頭太多，保的住個個都是正經的不成？也有年紀大些的知道了人事，或者一時半刻人查問不到偷著出去，或藉著因由同二門上小么兒們打牙犯嘴，外頭得了來的，也未可知。

這話就是在提醒王夫人，襲人年紀大了，已知道男女之事了，和寶玉關係不清不白，

雖說此事不算壞了咱家規矩，但寶玉還小還在讀書，做多了這些不才之事對他不好

，可惜王夫人被襲人的忠厚老實矇蔽了雙眼，沒聽出鳳姐的畫外音來。

當鳳姐聽到李嬤嬤罵襲人是狐媚子，正趁了鳳姐平日欲說不好說的心願，

古時罵偷情的女人就是罵她是野雞，鳳姐便借請李嬤嬤吃野雞湯來暗罵襲人。原來，鳳姐這是罵人不帶髒字，拐著彎罵襲人是一隻行為不檢點，常常與寶玉偷情的野雞呢，吃野雞湯，就是拿下襲人這隻還沒過姨娘明路的野雞！

曹老夫子用他充滿濃情蜜意的回目“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把他無處宣洩的一腔愛恨情仇，都宣洩在他溫馨文雅的標題上了，換言之，他文雅的標題，暴露了他一腔無處發洩隱忍的心思……

本文資料重點引自：《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紅樓夢120回通行本》

紅塵三千，不問風雨，只道本真。

【文/詩綠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