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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一遇的天才、鬼才、異才——懷念“亞洲至寶”漫畫家鄭問
由 綾小路義行 發表于 運動2023-02-02
簡介1987年,當時23歲一心想畫漫畫的年輕人鍾孟舜,投稿給一本叫做《歡樂》的臺灣漫畫雜誌,結果雜誌停刊了,雜誌主編覺得很不好意思,然後鍾孟舜要到了鄭問的地址,乾脆去鄭問那裡學漫畫好了
惡字筆畫是多少畫
自從1972年馬龍·白蘭度、阿爾·帕西諾的電影《教父》上映之後,很多行業的翹楚都被冠以“教父”之名。
港臺地區有兩位“教父”級別的人物,其中一位,是音樂“教父”羅大佑。
在他的《童年》中,有一句歌詞,“諸葛四郎和魔鬼黨到底誰搶走了那隻寶劍?”提到了漫畫《諸葛四郎》。
中國臺灣漫畫家葉宏甲創作的漫畫《諸葛四郎》非常受當時臺灣小孩子們的歡迎,其中的第一部名叫《大戰魔鬼黨》。
《諸葛四郎》漫畫發售的時候,羅大佑剛剛5、6歲,正值美好的童年時光。
在《諸葛四郎》風行之後,港漫代表人物黃玉郎,創作了《天子傳奇》、《神兵玄奇》等一系列港漫佳作,也因此被冠以港臺地區的漫畫“教父”。
在黃玉郎的公司裡,人手一本漫畫《阿鼻劍》擺在每個人的辦公桌上,作為參考範例。
這本教科書級別的漫畫《阿鼻劍》,作者是中國臺灣的漫畫家鄭問。
1987年,當時23歲一心想畫漫畫的年輕人鍾孟舜,投稿給一本叫做《歡樂》的臺灣漫畫雜誌,結果雜誌停刊了,雜誌主編覺得很不好意思,然後鍾孟舜要到了鄭問的地址,乾脆去鄭問那裡學漫畫好了。
現年55歲、頭髮花白的鐘孟舜回憶,就這樣,他拜鄭問為師,做了他的漫畫助手。
鄭問教給他的畫畫方法非常奇怪,先在報紙上沾一些墨水,然後用一些牙刷之類的塗繪。
“這個隨便弄個什麼都可以嗎?這到底是幹嘛啊?”當時,鍾孟舜一臉懵逼,還以為鄭問師傅在逗他。
原來,這個叫做油水分離,是一種非常抽象的畫法。
鄭問筆下、“割骨奉君”的介子推。
相傳,介子推揹著晉國的公子重耳逃難,重耳飢餓難忍,於是介子推從大腿上割下一塊肉給重耳吃,後來重耳成就一代霸業,被奉為晉文公。
鍾孟舜做鄭問助手時的第一幅作品,畫了4天,畫到胃疼,為什麼會胃疼?因為壓力太大,畫了4天,結果被告知“不能用”,你說這壓力大不大?
“然後,鄭問他就,幾下就改好了。有時候自己畫了2、3天,畫到完全沒有感覺,結果他5分鐘就搞定了。”
那一剎那,鍾孟舜當時感到非常的震撼。
鄭問有很多奇怪的方法,比如這幅李牧後面的山,是用打火機燒出來的。
李牧是戰國末期趙國的大將軍,曾經帶領趙軍大破匈奴、斬殺10萬騎兵,讓匈奴一度望李而逃。秦國因為有李牧在,沒有信心去攻打趙國,結果使用離間計,最終,讓趙王殺死了李牧。
當年那個一心追求漫畫的年輕人,鄭問的弟子鍾孟舜,現在已成為臺北漫畫峰會理事長。
鄭問有很多時間都坐在這張飯廳的桌子旁。
這裡也凝聚著鄭問夫人王傳自,對鄭問的很多回憶。
王夫人拿出一張畫,這是鄭問小學3、4年級時畫的,王夫人嫁到鄭家的時候,鄭問的媽媽一邊唸叨著“畫漫畫沒出息”,一邊拿出這幅自己珍藏的畫,鄭重的交給王傳自。
這幅畫上,佈滿鄭母對兒子的寵愛之情,當年鄭問的媽媽先是一點一點剪下來,然後細緻的上好顏色,她看有那種布袋戲的畫就是這樣做的,去外面買了一張很大的紙。
最後,趴在地上,一點一點耐心的上色,把畫拼在上面。
《諸葛四郎》在臺灣風靡之後,臺灣的漫畫界經歷了20年的冰河期,再次點燃漫畫熱情的是《烏龍院》,一下跳躍到了80年代。
漫畫家鄭問的作品,也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
鄭問的早期作品有《裝甲元帥》、《鬥神》。
不過,真正讓鄭問的漫畫獲得昇華的,是《刺客列傳》。
講述中國歷史故事,彩繪+水墨潤法。
上面這幅畫中的,是荊軻的背影,也就是荊軻刺秦王中的刺客荊軻,在鄭問的漫畫中,荊軻手持匕首跳上了大梁,俯視著秦國的群臣,然後衝向秦王,這正是那個瞬間。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這個悲情故事配上鄭問的畫風,別有一番味道。
圖窮匕首見之後。
荊軻縱身跳上了大梁。
留下“士為知己者死”這著名典故的刺客豫讓,正處在千軍萬馬的包圍之中。
《阿鼻劍》的文字作者、馬利,去鄭問家裡,兩個人談的興起,一時趴在地上討論漫畫。
鄭問對馬利彬彬有禮,即使有不同的意見,也不會馬上講出來。
他就笑笑,然後眯著眼睛一直笑。必須要跟他逗,講到點上,他才會吐口。
“那個不夠看啦,那個算什麼啦”說出一些這樣的結論,然後侃侃而談。
馬利回憶著當時鄭問的樣子,模仿著他當時的樣子。
如今只剩下照片,可以追憶。
馬利後來成為時報出版公司的總經理。
馬利和鄭問那時都只是剛接觸佛教,於是就很好奇,就去看經書。
地藏經裡有一句話,“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看到這句話,馬上就有感覺了。
最後由這個概念發展成故事,就是後來的《阿鼻劍》。
《阿鼻劍》發行30年後,前幾年,有次鍾孟舜去香港最大的漫畫公司黃玉郎那裡,結果發現每個助手的桌子上還是放著一本老師鄭問的《阿鼻劍》,鍾孟舜想起那個場面,禁不住用手比劃起來。
這一個畫面是,《阿鼻劍》的主角何勿生,目睹親生父親被練成了阿鼻劍法的史飛虹殺死,之後更是經歷了貪、愚、痴、嗔的武林恩怨,有人說,《阿鼻劍》超越一般意義上的武俠作品,更有一層佛教的禪意在其中。
一般,用完毛筆是要洗的,但是鄭問的毛筆從來不洗,這就讓有可能用這毛筆作畫的助手很緊張,鄭問很喜歡這種毛筆不受控制的感覺,但在助手看來就很難理解。
在畫18惡人的時候,鄭問更是直接把惡字融入了畫中。
還有這樣的畫面,如果不知道前因後果,很容易理解為作者在偷懶。
其實主角被打暈了,然後他掙扎著起來,眼中的世界就變的恍恍惚惚。
90年代,日本漫畫經過十幾年的發展變得成熟,也變得模式化和僵硬起來,畫漫畫要用沾水筆,要貼網點,漫畫分鏡要規規矩矩,一切都變成了流水線。
然後,講談社兩本漫畫雜誌的總編輯,看到這一點後,覺得應該引進世界上不同的漫畫,來刺激日本漫畫,鄭問就是其中一位。
鄭問的漫畫《東周英雄傳》,也是因為這個契機,走出國門來到了日本。
鄭問的夫人儲存著很多鄭問的草稿,裡面有一幅是《東周英雄傳》的。
“他畫漫畫的流程就是,先發呆,什麼都不做,充分醞釀之後,先把故事大綱畫出來,然後做人設和主要架構,每一個人物的精神都會雕刻出來。”
用文字來賦予漫畫生命,然後用漫畫來進行詮釋。
鄭問不光會做美術的設計,還會進行歷史考據。
對鄭問的夫人來講,鄭問的草稿更有生命力,每一筆都好像用盡心血來進行刻畫,那種要傳遞的東西似乎要從紙上跳出來一樣。
鄭問經常對跟他學畫的人說,就是要不停的畫不停的畫,一直畫到自己可以唱歌,這樣。
鄭問為日本的動畫《孔子傳》製作的封面,你也許會奇怪,為什麼這個人物感覺這麼細膩?
因為,鄭問畫的時候使用放大鏡在做畫。
其實,日本漫畫家在創作《孔子傳》的封面時,也做了諸多嘗試,但始終無法把中國人的那種憨厚和中國人的特質表現出來。
鄭問在畫孔子的時候,後來用了一些直接潑墨的方法,為什麼呢?
因為怎麼畫都畫的不是很理想,非常放不開,於是鄭問就變得暴怒,去用墨水來打那張畫紙,那感覺一下子就出來了。
2012年的一次訪談中,鄭問說自己和很多創作人一樣,一開始也是在模仿,然後慢慢的想和別人不一樣,想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就去進行風格上的探索。
他自嘲一開始逼著自己去創新,然後忽然覺得還蠻得心應手,然後越來越順這樣。
另外,鄭問筆下的俊男美女也很特別,他本人是比較邋遢、隨意、不修邊幅,不太注重外表的人,但卻能把女人的美和男人的帥畫出極致。
令人印象最深的,莫過於漫畫《阿鼻劍》的主角何勿生。
這張畫在2012年阿古蘭展出的時候,引起了轟動。
2001年,由鄭問參與的PS2遊戲以他的名字命名——《鄭問之三國志》,在這部遊戲中,鄭問進行了很多三國人物的創作。
這幅畫是火燒洛陽後的西涼太守董卓抓著漢獻帝的樣子。
但是,不知道有沒有人仔細看過背景的建築,刻畫的也非常逼真,這是因為,鄭問曾經做過室內設計師,在建築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詣。
室內設計師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空間感,也就是“無中生有”。
不僅如此,在畫中還能感受到強烈的立體感,鄭問在雕塑方面也有涉獵,這是永和區工所的“蔣公雕像”,就是鄭問在學生時代製作的。
那時鄭問的雕塑功力就已經是職業水準了。
鄭問的畫中,他擅長的這幾方面都有體現。
鄭問的短篇漫畫爆發力很強,以前的漫畫都是用沾水筆畫,而他是用毛筆和牙刷畫,有時又用破布去做著墨。
最彰顯鄭問漫畫畫風特點的是《深邃美麗的亞細亞》,講述的都是亞洲一些精怪的故事。
比如蛤蟆精和蚊子精,另外還穿插了一些人性上的掙扎。
裡面的很多角色都會被冠以一個“王”的稱號,比如,倒黴王。
鄭問的漫畫甚至成為碩士論文的研究物件,日本講談社也稱讚鄭問是百年一見的異才、鬼才和天才。
臺灣第一位擁有“漫畫編輯”頭銜的黃健和,也是和鄭問最早合作、和他工作交集最多的人之一。
他解釋說,為什麼鄭問被日本人那樣讚譽呢?他們日本人覺得鄭問就像是宮本武藏,他沒有什麼厲害的師承,但是他非常專注,所以他知道找到了自己的方式。
為了表彰鄭問對漫畫做出的貢獻,日本漫畫家協會頒發給他“日本漫畫家協會優秀賞”。
這個獎,其實就相當於足球裡面的世界盃“第一射手”啊、籃球裡面的NBA“得分王”啊之類的。
當時,頒獎給鄭問的是日本漫畫家協會的理事長石森章太郎(代表作《假面超人》),他說,為什麼要頒給中國漫畫家鄭問這個獎呢?
“因為他畫的是日本人喜歡的,他畫的是日本人做不到的。”
後來,鄭問會把禪意加在角色的對話中,放入漫畫作品裡,比如《深邃美麗的亞細亞》中的潰爛王。
他說,“既然我從劫難中來,就從劫難中過吧。”
鄭問夫人認為,他作品中無數角色,唯有潰爛王最像鄭問的個性,很內斂又不懂表達,但是內心卻很溫柔。
鄭問就是坐在這張照片中的座位上離去的,正如他從畫畫中來,又在畫畫中去。
鄭問曾經有一幅自畫像,當時,鄭問離去時的樣子,像極了自己的這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