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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北舊時光,客人留剩飯是一種美德?

由 河南楊凡 發表于 運動2023-01-04

簡介小孫女很聰明,但是留碗底的壞毛病常常使我頭疼,她留下的碗底兒,她爸爸媽媽都不吃,端起就倒了,可我看著實在心疼,就偷偷端進冰箱裡,下頓熱熱我再吃

喝剩小米飯有什麼不好

隨著生活條件的不斷改善,就沒人再吃別人留下的碗底兒,留碗底兒的規矩也漸漸淡去。當年一個碗底,超越了食品的範疇,成為一種揮之不去的鄉愁,見證著淳樸的鄉情鄉俗,鐫刻著一段清苦的歲月,同時體現了那代人的美德。

豫北舊時光,客人留剩飯是一種美德?

王九雲丨文

剩飯是去是留

兩代人想的不一樣

不知哪一年,有了“光碟行動”這個詞兒,顧名思義,就是吃光碟子中的東西,顯然,這是教育人在生活中,要養成珍惜糧食不浪費的好習慣。

在貧乏的年代我的童年裡,母親待人真誠,那時候雖然窮,哪怕是一百杆子也打不住的親戚,只要來我家,母親也要刮刮瓦缸底,給客人另起鍋做麵條湯,儘管是白蘿蔔絲裡翻面條,也足夠讓我姊妹幾個流口水了。

豫北舊時光,客人留剩飯是一種美德?

現在,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了,以前追求吃飽,現在追求吃好,用老百姓的話說叫“一飽忘八飢”。

我是從饑荒年代過來的,深知糧食的珍貴,留下剩飯剩菜捨不得倒掉,下頓熱熱再吃。但是我的做法常常受到孩子們的批評,他們按養生角度來衡量我的“剩飯”行為。

有時候,為了不留剩飯,我端著鍋子,挨著個兒讓一家人加飯,還振振有詞地說:“人的肚是個鬆緊袋,多能多吃,少能少吃,每人加半勺就不留剩飯了,倒了多可惜!”

兒子反駁我:“現在已經吃飽,如果再加半勺,就撐了,身上就該長贅肉啦!”這是什麼邏輯!

由於我常常吃剩飯,小孫女給我一個綽號,叫“剩飯奶奶”。

豫北舊時光,客人留剩飯是一種美德?

小孫女很聰明,但是留碗底的壞毛病常常使我頭疼,她留下的碗底兒,她爸爸媽媽都不吃,端起就倒了,可我看著實在心疼,就偷偷端進冰箱裡,下頓熱熱我再吃。

我教育她“鋤禾日當午”,勞動人民很辛苦的道理,可孫女問我:“奶奶,你小時候不留碗底嗎?”

一句話勾起我早年的回憶,我說,奶奶小時候的確也留過碗底,但那時候是一種美德。她不解,我給她講了我小時候留碗底的故事。

半碗照臉清,半塊糠耳朵

我有個鬧饑荒的童年。我記事時,剛成立人民公社大食堂,那時的標語口號是:吃飯不要錢,老少盡開顏,勞動更積極,幸福萬萬年。

當時在我的幻想中,人民公社能吃飽,吃好飯,就像童話故事中的天堂一樣,有享不盡的福。

在入食堂吃大鍋飯的前些日子,由於家家都把糧食背到生產隊入了夥,生產隊有些底子,熬的小米稀飯很黏糊,晾涼了面上凝聚成米皮兒,用筷子一挑,能挑起一綹兒,嚼一嚼,很勁道,很香。

豫北舊時光,客人留剩飯是一種美德?

小米飯粘稠,喝不到嘴裡,又不像乾飯那樣用筷子能夾起來,因而社員們說是抄抄流,喝喝稠。

後來國家號召放衛星,上至哼哼(指人很老,走不好路的樣子),下至嫩嫩(讀neng neng,指還很小的孩子),都去大辦鋼鐵,荒蕪了田地,糧食減產,大鍋飯裡除了紅蘿蔔軲轆和菜梗子,沒幾粒米,端起飯碗,像清水一樣能照出自己的臉,“照臉清”也成了稀飯的代名詞。

社員吃不飽,像秋麻杆,皮兒貼在骨頭上,一陣風就能吹倒,但隊長、會計和保管家的灶火,每到夜深人靜時常常冒煙兒,他們身上卻沒掉下多少肉。

那時生產隊裡大鍋飯的標準是,每頓飯大人二兩面的糠窩頭,一碗照臉清,小孩兒半碗照臉清,半塊糠窩頭。半塊糠窩頭只有耳朵大小,我們稱之為“糠耳朵”。

豫北舊時光,客人留剩飯是一種美德?

糠耳朵用米糠蒸的,很虛,吃起來掉磕磣,每次領到糠耳朵舍不吃,總是先喝完飯,再雙手捧著糠耳朵,用牙齒一點一點往嘴裡啃,啃完最後一口糠,眉頭擰成疙瘩,坐在老牆根看飛蟲打架。

1961年早春,突然有“三月底散食堂,六月裡吃飽糧”的傳言,沒想到4月中旬,生產隊裡突然開大會,解散食堂,每人還分到半分自留地。

公共食堂解散以後,因三年自然災害造成的災難,不是一下子能恢復的。

社員開荒種糧食,還是得不到溫飽,吃了上頓發愁下頓沒糧下鍋。許多人家因男人飯量大而分家另過,甚至有的離了婚。

現在的孩子吃完飯沒幾個願意主動去涮鍋洗碗的,但那時候,兄弟姐妹多,為掙著吃到鍋底那些飯嘎巴,都是搶著洗鍋洗碗。

豫北舊時光,客人留剩飯是一種美德?

洗鍋時把食指跪下來,彎成半圓,順著鍋底往上刮,運氣好的時候能刮出一指厚的飯嘎巴,抿到嘴裡,那個滿足啊,好像沾了多大的光。

客人留下碗底是約定俗成

小孩兒爭著搶

我記得有一次來了一位老親,人家坐在桌邊吃飯,我把四個手指伸到嘴裡,使勁咬,斜著眼瞟著人家吃。

那時候,誰家過日子也緊巴,這位老親也知道母親操持一大家生活不易,留下個大碗底,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母親就趕快勸,吃吧,吃吧,鍋裡多著呢,我再給你添點!說著,母親便去拿老親的碗,老親趕緊護著碗,不讓母親添飯,連聲說,我吃飽了,真的吃飽了!

其實誰也心知肚明,鍋裡早已光光了,不過誰也不捅透這層窗戶紙,彼此留個面子。等老親走後,我便跑上去搶這個碗底。

六十年代中期,村裡來了一位工作員,姓楊,社員都喊他老楊。

豫北舊時光,客人留剩飯是一種美德?

我村兩個生產小隊,四十多戶人家,老楊挨著門吃派飯,社員吃啥讓他吃啥。雖是這樣說,派到誰家,都儘量給老楊做“好飯”。

鄰居六嫂家姊妹七個,睡覺時得點名,吃飯時得排隊。老楊被派到她家,除了做的稀菜飯與平時一樣,例外多烙了一個紅薯面煎餅。

老楊吃飯時,六嫂家一群孩子站在屋門口,一雙雙小眼睛盯著老楊手裡的煎餅,眼看老楊幾口就吃了一大半,孩子們的眼神灰暗了,大點的孩子砸巴著嘴,使勁兒吮出個響來。

老楊看看這孩子,喝完最後一口稀飯,把剩下的小半塊煎餅,放在盤子裡,一聲不吭,走了。

到了六十年代後期,我已經十二三歲了,那時候生活略有好轉,走親戚能吃上白麵餅或白麵條。

我記得那年六月,母親給姑姑家蒸好了“羊”,讓我和哥哥去送,姑姑給我們做了兩碗北瓜燉粉條,上面還蓋著一層黃燦燦的炒雞蛋,油餅切成了小塊,端在飯桌上讓我倆吃。

豫北舊時光,客人留剩飯是一種美德?

我邊吃邊瞄著哥哥的碗,他碗裡有多少,我也留多少,看哥哥留下一塊雞蛋和一些粉條菜,就放下筷子,我也趕快住嘴。無論姑姑咋勸,我倆都說吃飽了。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留碗底,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也算是窮時光留下的好傳統吧。

我對小孫女說,你現在留碗底與奶奶小時候留碗底,有著本質的區別,現在留碗底兒,是對勞動者的褻瀆,對糧食的侮辱。

無論何時,我們不能富了口袋卻窮了腦袋,把中華民族的好東西給丟掉啊!小孫女雖然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表示今後不再留碗底了。

(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

王九雲,安陽人,教師,文學愛好者,喜歡鄉土文學,文章散見於多家報刊,散文《螢火微光亮童年》曾獲得2015《中華情》全國詩歌散文聯賽金獎。

Tags:碗底剩飯吃飽老親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