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岳陽悼惠王朱孟爟的委屈：明明有兒子有孫子，世襲爵位卻沒了

明代郡王將軍有護衛嗎

前言：

明代龐大的宗室，一直是後世詬病的槽點之一。朝廷對於每一個宗室成員，從生到死，從成親到生子，每一項費用都大包大攬。在王朝初期的時候宗室人數不多，朝廷還感覺不到負擔。但是進入明代中期以後，宗室人口開始呈幾何式增長，以至於出現了山西一省一年的稅糧還不夠本省王府的歲祿開銷。

明代的宗室體系分為親王、郡王、將軍和中尉四個等級。其中親王自然是金字塔頂尖的存在，即使大宗絕嗣，也會有小宗進行遞補。除非是首封親王無嗣，或者犯下謀反等重罪，輕易不會除國。而親王之下的郡王，則是承上啟下的關鍵點。朝廷難以對親王下手，對郡王的襲封卻格外嚴格。大宗絕嗣以後除非運氣爆棚，一般都會被除國。本文的主角岳陽王家族，就很不幸成為朝廷收縮宗藩政策的犧牲品。

位於黃鶴樓腳下的明代楚王府

二世而絕的岳陽國

朱孟爟（爟音guàn），生於洪武二十七年（公元1394年）二月十三日，楚昭王朱楨第九子，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十一孫。朱楨是太祖第六子，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之國湖廣武昌。

自洪武朝開始，楚王就一直是宗室中數一數二的強藩。在宣德五年（公元1430年）平江伯陳瑄給朝廷的密奏之中，曾經對楚國有過這樣的評價：

“造船以千計，買馬以萬數。兵強國富，他藩莫及”

。儘管楚藩實力強大，朱楨本人又是宗人府右宗人，但是數十年來這位楚王始終

“恭慎畏事，執守禮法”

，既不摻和朝廷紛爭，又把兒子們保護得很好。

永樂二年（公元1404年）四月，成功篡位的燕王朱棣大封宗室，11歲的朱孟爟被封為岳陽王。永樂十一年（公元1413年）十二月，中軍左都督劉謙的孫女劉氏被冊為岳陽王妃。這位劉謙，雖然沒有來自寶島的那位魔術師有名，但是在洪武朝就已經出任正一品的左都督，是少數躲過藍玉案屠刀的五軍都督府高階武官。劉謙雖然在永樂初年致仕（退休），但在軍中依然有一定影響力，這次與郡王聯姻，說明其家族仍然深得永樂皇帝的信任。

靖難戰爭劇照

岳陽王妃劉氏在永樂十五年（公元1417年）便不幸去世，但就在這短短四年間卻為朱孟爟生了兩個兒子：嫡長子朱季境和嫡次子朱季墀。再加上庶子朱季坡，首封岳陽王朱孟爟稱得上是子嗣齊全。

宣德元年（公元1426年）五月十三日，岳陽王朱孟爟去世，享年33歲，賜諡曰悼惠。宣德五年（公元1430年）正月，17歲的悼惠王嫡長子朱季境襲封岳陽王。正統元年（公元1436年）閏六月，武昌護衛百戶蔡瑢之女蔡氏被冊為岳陽王妃。從正一品高官的孫女，到小小百戶的女兒，楚藩宗室地位的下降速度，肉眼可見。

天順七年（公元1463年）四月十日，岳陽王朱季境去世，享年50歲，賜諡曰恭僖。以恭僖王去世時50歲的年齡，在古代已經算壽命挺長了。但是很可惜，這位郡王殿下在婚後的27年時間裡，卻始終沒有誕育一兒半女，傳承了60年的岳陽國就此絕封。

朱均鍠，一個輔國將軍的努力

上文說過悼惠王朱孟爟有三個兒子，其子兩個是嫡子。恭僖王襲封之後，他的兩個弟弟朱季墀和朱季坡都被封為鎮國將軍。朱季墀的夫人（鎮國將軍之妻只能稱夫人）是九溪衛千戶喬成的女兒喬氏，這也挺神奇的，郡王妃的出身還沒有鎮國將軍夫人高。

正統十三年（公元1448年）二月初四日，鎮國將軍朱季墀去世。和沒有子嗣的大哥不同，朱季墀有一個兒子叫朱均鍠，還是夫人喬氏所生的嫡子。但是根據《祖訓》，鎮國將軍之子要降封為輔國將軍。

（天順元年四月）庚申，給楚府鎮國將軍季墀嫡長子輔國將軍均鍠歲祿八百石，米鈔中半兼支。—《明英宗實錄卷二百七十七》

恭僖王雖然薨而無嗣，但是吃進嘴裡的肥肉誰都不想吐出來，朱均鍠認為自己是祖父悼惠王嫡長孫，有資格襲封岳陽王。當然朱均鍠自己人微言輕，在朝堂上說不上話，因此他拜託自己的叔祖父江夏王朱孟炬代為上奏。朱孟炬是太祖之孫，和當朝皇帝英宗朱祁鎮的祖父宣宗朱瞻基輩分相同，在當時也稱得上是宗室元老。

癸巳，楚府江夏王孟炬奏：“岳陽恭僖王無嗣，惟母弟鎮國將軍季墀嫡長子均鍠見封輔國將軍，為岳陽悼惠王嫡長孫。乞令嗣封，以奉恭僖王之祀。”—《明英宗實錄卷三百六十》

明英宗劇照

對於這種棘手的問題，皇帝一般都不會本人出來當惡人，而是讓禮部進行討論。禮部官員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吃透祖訓，提出一套歪論，就是開國以來還沒有輔國將軍進封郡王的先例，此事就此罷休。禮部這種說法是有問題的，因為他沒有否認朱均鍠襲封的合法性，只是籠統地表示沒有先例。

二十多年過去以後，弘治二年（公元1489年）寧藩輔國將軍朱宸浮襲封石城王，弘治三年（公元1490年）韓藩輔國將軍朱徵錏襲封樂平王。這下朱均鍠坐不住了，不是輔國將軍不能進封郡王嗎？這哥幾個算怎麼回事？如果他們能，我為什麼不能？於是在弘治三年十月朱均鍠憤而上奏，請朝廷一視同仁。

丙辰，楚府輔國將軍均鍠奏言臣祖岳陽悼惠王三子，長季境襲爵，薨無子。次季墀，臣父也。與叔季坡俱封鎮國將軍。卒，僉謂臣以序以嫡以長，皆當襲爵。因檢寧府石城、樂安二王及韓府樂平王故事以請。—《明孝宗實錄卷四十四》

此時的朱均鍠自己也已經成為了宗室元老，因為他和當朝皇帝明孝宗朱祐樘的祖父英宗朱祁鎮輩分相當。話說明代禮部官員真是吃乾飯不幹活，人家都已經把石城王和樂平王的例子舉出來了，禮部尚書耿裕還在那邊強調

“輔國將軍無進封王爵例”

。

孝宗對這樁歷時近三十年的公案確很重視，下了死命令讓耿裕牽頭，所有禮部官員一起出動，從永樂朝以來的宗室襲封底檔開始查，看看朱均鍠到底能不能進封郡王。

明孝宗劇照

看到皇帝動了真怒，禮部不敢再打馬虎眼，經過仔細核查之後，尚書耿裕向孝宗皇帝做了一個比較具體的彙報。根據歷朝檔案，自永樂朝以來，一共只發生了四起以輔國將軍襲封郡王的案例。第一起是憲宗成化年間遼府輔國將軍朱豪襲封長陽王。另三起就是朱均鍠提到的寧府石城王朱宸浮、樂安王朱宸湔和樂平王朱徵錏。

長陽王這一次比較特殊，朱豪之父朱貴烚曾經做過遼王，後來以罪廢為庶人。遼王被廢，發生在英宗正統年間。在景泰帝朱祁鈺執政期間，恢復了朱豪宗室身份，將他封為輔國將軍。到了成化年間，憲宗認為朱豪在父親被廢黜之時年紀尚幼，情有可憫，最終讓他襲封其父進封遼王之前的爵位：長陽王。

而石城、樂安、樂平三王雖然確實都是由輔國將軍襲封郡王，但和朱均鍠相比，還是有本質的區別。這三人的父親儘管都是鎮國將軍，但是按照祖訓，都是郡王爵位的第一繼承人。其父之所以沒有襲封，是因為死在了原本的郡王前面。因此按照祖訓原則，三人雖然都是輔國將軍，但實質上屬於以孫而繼祖。而朱均鍠之父並無繼承權，他屬於以侄而繼伯，因此不能類比。

故臣等議謂若遵祖訓，則輔國將軍不可以襲封郡王。若援近例，則長陽王以子而繼父，石城等王以孫而繼祖，其義猶為有據。今均鍠則實欲以侄而繼伯爾，亦安得援各王之例以為比哉？—《明孝宗實錄卷四十四》

最終孝宗做出裁決，認定朱均鍠不可

“以侄繼伯”

，今後再有類似事件，按照此例處置。其實倘若他老爹鎮國將軍朱季墀能比伯父恭僖王活得久一些的話，他們這一家子是有機會襲封岳陽王的。

同樣在成化年間，岷王府江川王朱音坄薨而無嗣，經過時任岷王朱音垽的保奏，由朱音坄之弟鎮國將軍朱音墊襲封江川王。同理倘若朱季墀尚在，自然也可以襲封岳陽王。只要朱季墀做過一天岳陽王，他死後就能讓朱均鍠襲封。可惜老爹走得早，沒辦法。

劉瑾劇照

結語：

明代的嗣封郡王，歲祿其實和鎮國將軍一樣都是一千石。但是郡王爵位可以傳承，鎮國將軍只能進入不可逆的下降通道。幾代人過去，別人家還是郡王，你的後代只能是食物鏈最底端的奉國中尉。

當然世事無絕對，明武宗正德年間，秦藩永興王府奉國將軍朱秉櫸竟然以從侄的身份襲封永興王，造成朝野譁然。正德二年（公元1507年）永興王朱誠瀾薨無嗣，賜諡曰榮惠。朱秉櫸之父輔國將軍朱誠瀷是榮惠王朱誠瀾之父昭僖王朱公鉐的侄子，因為秦藩和原籍陝西的太監劉瑾交好，一番操作之後竟然讓朱秉櫸以奉國將軍的身份襲封了郡王。史書沒有交代朱均鍠何時去世，倘若此時他仍然在世，必然要捶胸頓足，感嘆命運為何如此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