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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喪妻擊而歌》的作者是誰?這首詩詞的原意你知道多少?

由 水煮歷史 發表于 人文2021-05-14

簡介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提起豪放詞人來,往往只說蘇軾、辛棄疾、張孝祥、陸游這一干人,但我覺得黃庭堅筆下,亦有一種胸懷磊落、不拘世俗的豪氣貫通其間

喪妻擊缶而歌的是誰

【文化】《喪妻擊而歌》的作者是誰?這首詩詞的原意你知道多少?

作者:石繼航

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生前與蘇軾齊名,世稱“蘇黃”。

宋詩之中,黃庭堅的詩作可謂矯然不凡。他的詩和書法的風格一樣,都是奇崛瘦硬,獨具風采,首開一代風氣,被江西詩派奉為開山鼻祖。雖然此後的江西詩派,乏有高手大家,甚至不少庸人還帶壞了江西詩派的盛名,但是,作為開宗立派的黃庭堅,他的詩還是相當有水準的。

官如一夢覺,話勝十年書

黃庭堅,字魯直,自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今江西修水人,是蘇門四學士之一,他和蘇軾的關係相當親密。我們學過《核舟記》那篇文章,工匠在核皮上刻了蘇軾、佛印、黃庭堅三個人一起乘舟遊覽赤壁,這屬於臆想,並非事實,當時佛印和黃庭堅都不在蘇軾身邊。但這卻反映出,在人們的印象中,蘇軾最親密的朋友,就是這兩人了。

黃庭堅和秦觀同為蘇門弟子,但黃庭堅的文字不像秦觀那樣擁有濃郁的“偽娘”氣質,而是硬語盤空,傲崛嶙峋。像什麼“風前橫笛斜吹月,醉裡簪花倒著冠”“老子平生,江南江北,最愛臨風笛”等,此中豪氣,不輸蘇、辛。

然而,據《春渚紀聞》等宋人筆記中說,黃庭堅前世卻是一個閨中的才女,平生的心願就是“身為男子,得大智慧,為一時名人”。因為這個女子勤讀《法華經》,所以就得以託生為黃庭堅了。還說黃庭堅被貶至涪陵時,夢見一女子告之來歷,並說自己的棺材朽壞後屍身腋下被蟻蟲咬噬,所以黃庭堅的腋下常有溼蘚發作,當黃庭堅找到這座墓,為其修棺重葬後,就不藥而癒了。

江西修水縣志也記載了類似的故事:說是黃庭堅任蕪湖知州時,行至一村落,心中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這裡的景物格外親切熟悉,彷彿回到故鄉一般。這裡有個女子,生前酷喜讀書,信佛吃素,不肯嫁人。發願求來世轉男身,做文士。26歲那年就病死了,死時她笑著對母親說,還會回來看看的。

當黃庭堅步入這個早亡女子的閨房時,更是感覺如同喚醒了前生的記憶一樣,靠牆有一個大櫃,依然緊鎖。老婆婆不知鑰匙在何處,所以從來沒開啟過,而黃庭堅卻神奇地想起放鑰匙的地方,他開啟書櫃,看到裡面全是這個女子生前所寫的文稿。而更奇怪的是,這些文稿,正是黃庭堅早年筆下的文字。所以黃庭堅恍然大悟,自己的前生就是老婆婆的女兒!

這樣的故事,不免離奇,但姑妄言之,姑妄聽之。要是這樣說,筆者前生恐怕是個喜歡詩詞的唐代女孩兒,積累功德,修成男身的。

好了,“怪力亂神”的東西不多說了,下面正兒八經地說下黃庭堅的事情:

如果寫神童傳的話,黃庭堅也可以算得上是神童級的人物,他 5歲之時便熟讀五經,7歲便能作牧童詩:“騎牛遠遠過前村,短笛橫吹隔壟聞。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算盡不如君。”前朝神童駱賓王7歲詠鵝,的確是小兒口吻,而黃庭堅這一首,倒像是70歲的人寫的,太老辣沉穩了。如果的確如此,黃庭堅也稱得上“少年姜太公”了。

黃庭堅有著超人的涵養和風度,《孫公談圃》中記載:黃庭堅參加科考後,和一群學子等待發榜的訊息,這時有人傳言黃庭堅已然高中,於是大夥讓他置酒慶賀。然而,正在此時,金榜公佈了,僕人急忙忙地跑進來通告了訊息:榜上竟然沒有黃庭堅!這事要出現在一般人身上,不氣得當場暈倒,起碼也要懊喪罷席。但黃庭堅飲食自若,席後還和大家一起去看榜,彷彿是局外人似的,這風度比之晉代謝安,也不遑多讓。

然而,黃庭堅沒有像柳永、秦觀那樣多年困於場屋,上面的科舉挫折只是一幕小插曲,他 23歲就高中進士,還算是相當順利的。然而,步入仕途後,他卻沒有做過什麼顯赫的大官,最風光也不過是個國子監教授這一類微職。而且由於和蘇東坡關係密切,被新黨視為異己,所以他的後半生也是一貶再貶,最終死於廣西宜州的貶所。

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

提起豪放詞人來,往往只說蘇軾、辛棄疾、張孝祥、陸游這一干人,但我覺得黃庭堅筆下,亦有一種胸懷磊落、不拘世俗的豪氣貫通其間。唱其詞,亦可約俠士彈劍擊缶而歌,不必效媚女妖姬的嬌嬈唱調。

看這一首《鷓鴣天》,比之晏小山(他比較擅長寫這一曲牌)詞,風格迥然不同:

黃菊枝頭生曉寒,

人生莫放酒杯幹。

風前橫笛斜吹雨,

醉裡簪花倒著冠。

身健在,且加餐。

舞裙歌板盡清歡。

黃花白髮相牽挽,

付與時人冷眼看。

好一個“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這等倨傲自負的豪情,在宋人的文詞裡是不可多見的。在黃庭堅的筆下,已不像是婉轉的小詞,倒像是順暢通達、直抒胸臆的古風。

黃庭堅的詩更是氣象開闊,伉爽灑落:

登快閣

痴兒了卻公家事,

快閣東西倚晚晴。

落木千山天遠大,

澄江一道月分明。

朱弦已為佳人絕,

青眼聊因美酒橫。

萬里歸船弄長笛,

此心吾與白鷗盟!

後人常譏諷宋人多寫“窗下梧桐、案上殘燈、池中枯荷”等瑣碎事物,而黃庭堅這一首卻是個例外。“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意境何其寥廓!其胸襟氣度,可儕於詩仙、詩豪。

黃庭堅這一首《清明》,在同題材詩中,可以稱得上絕佳。杜牧那一首《清明》雖然也好,但只是側面寫清明景緻,沒有切入到清明節獨特的內涵,所以清明詩中,黃庭堅這首不可不讀:

佳節清明桃李笑,

野田荒冢只生愁。

雷驚天地龍蛇蟄,

雨足郊原草木柔。

人乞祭餘驕妾婦,

士甘焚死不公侯。

賢愚千載知誰是?

滿眼蓬蒿共一丘。

黃庭堅喜歡用典故,講究無一字無來歷。他曾說:“古人能為文章者,真能陶冶萬物,雖取古人之陳言入於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在黃庭堅的詩句中,有不少的古人典故在其中“埋伏”,限於篇幅,這裡就不細解了。所以,黃庭堅的不少詩詞,非常耐咀嚼,恰似一個“千斤重的橄欖”,含在口裡,初時但覺味澀難吃,但久嚼之後,卻是香甜可口,唇齒留津,餘味無窮。

蘇軾說讀黃庭堅的詩文好像吃“蝤蛑、江瑤柱”等海鮮,那是“格韻高絕,盤飧盡廢” —別的菜沒法比,同時又半開玩笑地說:“然不可多食,多食則發風動氣” —吃多了要消化不良的。所以,古詩文功底不深的人,讀黃庭堅的詩,啃起來費勁。

然而,晦澀的一面並非是黃庭堅的唯一特色,像這一首《清平樂》,就寫得清空無跡、靈動異常: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處,

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

除非問取黃鸝。

百囀無人能解,

因風飛過薔薇。

我以為,有的詞是堆砌而成的,有的詞是積學問而成的,而有的詞卻是天賦所成,像黃庭堅的這首詞,就絕對不是泛泛之輩能寫得出的,就算是黃庭堅本人,再向他索一首類似於此的好詞,他也未必能再寫得成。這樣的東西,無論是詩詞,還是書畫,都屬“神品”、“妙品”,可遇而不可求。

黃庭堅的書法也是傳世之寶,他的字結體雄放瑰奇,筆勢飄動雋逸,有長槍大戟、鋒刃交加之氣概,歷來受學書者推崇。

黃庭堅雖然詩詞、書帖有奇險瘦硬之名,但他的脾氣和蘇軾一樣,倒是開朗詼諧的。蘇軾曾說過,當時翰林院有個叫顧子敦的大胖子,蘇軾和他開玩笑,說他是“顧屠”。黃庭堅和他同在書院,也拿他逗趣。顧子敦夏日正午常脫光了上衣午睡,黃庭堅當時雖然四五十歲了,但童心不減,經常趁其熟睡時在他的大肚皮上寫字玩,讓顧子敦很是煩惱。這一天,黃庭堅見顧子敦側身而睡,於是就把字寫在他背上。顧子敦醒來一看,肚子上沒寫,心下高興,說:“今天黃庭堅沒把我怎麼樣。 ”然而,回家後顧胖子一脫衣衫,夫人發現他背上居然題了一首唐詩。

可想而知,當年的顧子敦肯定是罵罵咧咧地讓人打水來匆匆洗去,然而筆者看了這個故事,卻惋惜不已。因為你知道現在黃庭堅的字值多少錢?

2010年黃庭堅的那幅《砥柱銘》居然拍出 4。368億元人民幣的天價,這個書帖僅 407個字,合著一個字 100萬哪。俺恨不得馬上穿越到北宋去,不用勞煩黃庭堅寫一首詩,只要給俺寫上 10個字就行了。

去國十年老盡少年心

然而,當年的黃庭堅,卻是屢屢受人冷落的,受人欺凌的。當時新黨得勢,黃庭堅屢被貶謫。據岳飛的孫子岳珂所著《桯史·蟻蝶圖》記載,黃庭堅曾在一幅蝴蝶墜網圖上題了這樣一首詩:

蝴蝶雙飛得意,

偶然畢命網羅。

群蟻爭收墜翼,

策勳歸去南柯。

此詩諷刺得甚是尖刻,將那些排擠打擊他的小人,比作猖狂的群蟻。它們托起蝴蝶墜落的碎翼,紛紛歸去巢穴裡請功,那份得意洋洋的醜態,可謂活靈活現(南柯:取唐人傳奇《南柯夢》裡的螞蟻國為喻)。不料想,這幅畫後來被人買走,輾轉到了東京大相國寺的書畫攤上,被蔡京一黨看到,於是更加對黃庭堅恨之入骨。

李清照的公爹趙挺之是新黨中的一個大奸臣,他彈劾黃庭堅所寫的《承天院塔記》一文誹謗朝廷,將年已 60歲的黃庭堅貶到遙遠的廣西宜州。這裡的長官阿附新黨,對黃庭堅極是冷酷,既不允許他租賃民房,又不讓他寄居在僧舍,於是黃庭堅只好搬到一個破舊的城門樓上棲息。這是一個狹窄陰暗的小閣樓,據黃庭堅自己記載,那是“上雨旁風,無有蓋障”,加上廣西天氣炎熱潮溼,這樣的環境給黃庭堅的健康造成很大損害。黃庭堅自妻子去世後,曾作《發願文》,起誓像佛門中人一樣斷絕淫慾,不再飲酒食肉。所以,此刻的黃庭堅身邊沒有親人陪同,他孤獨地住在荒遠的天南,他的未來猶如南國的雨幕一樣迷茫。來到這裡後的第一個重陽節,白髮蕭蕭的黃庭堅登上宜州城樓,聽到觥籌交錯的酒席間,年輕氣盛的武將們正高談闊論,講述封侯拜將的志向,他不禁感慨萬千,寫下了這首《南鄉子》:

諸將說封侯,

短笛長歌獨倚樓。

萬事盡隨風雨去,

休休,戲馬臺南金絡頭。

催酒莫遲留,

酒味今秋似去秋。

花向老人頭上笑,

羞羞,白髮簪花不解愁。

這是黃庭堅一生中的絕筆,“萬事盡隨風雨去”,是排遣,是豁達,更是無奈。白髮滿頭,花也嫌惡,換來一個落魄天南的結局。他的自嘲自羞中,暗藏著濃重的悲涼和嘆惋。

第二天,他就一病不起,九月底,炎熱無比的宜州終於迎來了涼涼的秋雨,黃庭堅強支病體,坐在椅上,竟然破戒喝了些酒,然後帶著醉意將腳伸到欄杆外淋雨,白髮蒼蒼的黃庭堅笑著對朋友說:“吾平生無此快也!”

這是黃庭堅留在人世的最後一句話,沒過多久,黃庭堅就離世長辭。

黃庭堅的文章、詩詞、書法,都稱得是妙絕一時,只可惜他和另一位大才子蘇軾同一時代,蘇軾好比是明月,黃庭堅這顆星雖然明亮璀璨,但卻不免被掩映住了光芒。然而,我們切不可忽視了黃庭堅的風采,他給我們留下的藝術華章也是讓我們畢生受用不盡的。《三言》小說曾借“蘇小妹”之口點評秦少游:“可惜二蘇同時,不然橫行一世。”其實,我覺得這句話用在黃庭堅身上更恰如其分些,而且“二蘇”中的蘇轍未必能比黃庭堅強,因此,我覺得如果這樣改一下,拿來點評黃庭堅的地位,很是貼切:可惜蘇軾同時,不然橫行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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