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燈號丨泰山頌

就這樣靜靜地凝視你——泰山，

凝視一部世事滄海的史書，

凝視一幅玄貞丕靈的聖範。

凝視一闋籟音躍蕩的曲譜，

凝視一軸風光無限的畫卷。

我凝視，

我久久地凝視啊，

疑視的思緒牽動滾滾心潮，

凝視的目光收納綿綿震撼。

凝視的天地影現萬古造化，

凝視的大千幻化兆載畫面

——

咔咔咔，

岩層迸裂掀斜；

隆隆隆，

斷脈俯壓衝摜。

你抬升的軀體退卻蒼茫大海，

如出浴的壯漢拔地衝天，

在太平洋西岸，

站立成天下奇觀。

泰山啊泰山，

你是壯麗的高聳，

你是傲然的偉岸。

你影照大海，

雄峙天東；

你擎天捧日，

峻極穹漢。

你霸尊群山，

千里平覽；

你稱雄眾嶽，

萬嶺俯瞰。

你名字超卓，

“泰”字當頭，

自然是高大穩的顯示；

你根盤齊魯，

“岱宗”作稱，

已然是長老古的體現。

你是當之無愧的介丘之祖，

你是名副其實的崟岌之冠。

（一）

初知你，

起自於剛剛懂事的少年。

古老的神話，

啟動了我朝聖你的夙願。

我心中一直放飛著填海造陸的精衛鳥，

在山東最北端的小村遙望南天，

夢想著有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你能夠在我視野出現。

多少次錯把雲山當你，

讓我那奇異的想像，

在女媧捏泥造人的故事裡流連。

那時候我知道，

咱們同處一方沃土，

這沃土是東海演變的齊魯良田。

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命中註定，

我和你因緣際會在1984年。

那一年我當兵入伍，

悶罐列車的終點，

竟然是你的腳前。

我揉揉眼呆望著你高大身軀，

激動的心牽動全身抖顫。

從此6年時光的朝夕相處呀，

你磨礪我，

我品讀你，

那段時光的珍貴，

是我生命中的空前。

你舉託我環覽世界，

指給我，

可照我生命遙途的那隻燈盞；

你引領我思索人生，

賦予我，

可讓我精神崇高的那片斑斕。

我把人們對你的所有尊崇刻作人生模典，

追尋著你生命的厚重，

修持著你思想的穩端。

磨礪著你意志的堅硬，

拓展著你視界的曠遠。

你拔地通天的雄姿，

激發我登攀向上的渴求；

你雄重盤礴的氣勢，

拍推我追求壯偉的奮勉。

你與天相齊的境界，

給了我俯臨八荒的開闊；

你博大相容的文化，

寄予我虛懷若谷的包涵。

你讓我蓬勃於綠色漫野的節氣，

結締出累累掛枝的青果，

得今日金黃滿身的秋齡，

撒落下不盡的詩篇。

（二）

豈是所有的高大就是巍峨，

並非盡有的嵬巍可稱壯觀。

你不讓微塵方成其大，

你博大虛懷才得仰瞻。

你深谷陡壁危巖千仞，

震悚過多少天子重臣；

你吐納風雲沉渾峻秀，

迷醉過無數詩聖詞仙。

《詩經》詠“泰山岩巖，魯邦所瞻。”

詠出的是魯人發心的感受；

劉徹喊“高極大特，壯赫駭惑。”

喊出的是皇聖由衷的讚歎。

杜甫曰“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是你頂天立地的現實寫照；

孟子說“登泰山而小天下。”

是他仰觀俯察的切身體驗。

是啊，

登泰山向來是人生一大境界，

也自古被稱為“天下大觀”。

你空間形象之雄偉，

你形成歷史之久遠；

你賦存精神之崇高，

你內涵文化之燦爛。

都應合了古人所云——

“山莫大於泰山，古莫古於泰山。”

既是“大觀蕩塵襟”，

必會“敢辭登陟難”。

泰山啊泰山，

你不僅是封建帝王的精神支柱，

你還是仁人志士的思慕依戀。

多少遷客騷人漂泊齊魯，

久笈抒懷，

才如泉湧；

多少江湖好漢途經海岱，

仗劍寄傲，

豪氣沖天。

曹植有“八方各異氣，千里殊風雨。”

李白有“精神四飛揚，如出天地間。”

蘇轍有“東來欲何求？聊欲觀海岱。”

石介有“諸山知峻極，五嶽獨尊嚴。”

陸機有“泰山一何高，迢迢造天庭。”

施閏章有“冰泉懸眾壑，雲路鬱千盤。”

李夢陽有“俯首元齊魯，東瞻海似懷。”

謝道韞有“巖中間虛字，寂寞幽以玄。”

賈魯有“岱宗何崔嵬，群山無與比。”

張志純有“岱宗天下秀，霖雨遍人間。”

王惲有“雄觀駭絕東溟日，逸駕高於北海鵬。”

張養浩有“風雲一舉到天關，快意平生有此觀。”

他們登岱觀景，

四望江山雲霞嘆極致；

他們思情風發，

獨與天地精神相往還。

他們靜賞玉宇彤庭，

靈魂得以洗禮，

胸懷為之曠達；

他們欣羅幽曲雅韻，

情致得以酣暢，

興味為之盎然。

他們凌於你的極頂，

心中塊壘如浮雲絲縷，

隨風消散。

他們征服你的高崖，

胸中大志如蒼松偉立，

破霄頂天。

你的凝重高遠，

涵養了他們的氣魄；

你的大氣磅礴，

模製了他們的風範。

你原本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思想教父，

在信奉“君子比德“的中華民族，

無疑是衡量人生價值的標尺，

必然是較正人生方向的羅盤。

（三）

泰山啊泰山，

每看你一眼，

我都會激情澎湃；

每攀你一回，

我都是飄然若仙。

憑崖覽八極，

我目收桑田滄海；

凌峰觸日月，

我抱盡天地雲煙。

你的壯美，

於我仰視俯觀中領略；

你的秀麗，

在我登躍攀爬中發現。

旭日東昇，

晚霞夕照，

那是你著稱於世的絢麗神韻；

黃河金帶，

雲海玉盤，

那是你萬眾嚮往的秀美景觀。

而更多的靈秀琳琅滿目，

遍佈在你滿身通體的山水之間。

在你的“幽”區，

我看到——

登封古道，

雲梯掛天；

廟宇宮閣，

時隱時現。

在你的“曠”區，

我看到——

潭深谷闊，

雲路千盤；

丈崖懸瀑，

林綠水藍。

在你的“奧”區，

我看到——

古松林立，

風細龍吟；

大小天燭，

直插雲天。

在你的“秀”區，

我看到——

澗盤水曲，

赤鱗游弋；

波光漪韻，

如仙如幻。

在你的“麗”區，

我看到——

環山秀麓，

點綴古建；

錯落靈秀，

溪繞橋連。

在你的“妙”區，

我看到——

瑤門天開，

雲浮宮闕；

仙景薈萃，

神奇壯觀。

有道是“泰宗秀維嶽，崔崒刺雲天。”

而云天之上的美景，

每每會驚呆我的雙眼。

我置身雲巔開萬里平明，

疑為白波湧漲東海；

我腳踏天石展與圖一卷，

似見錦鍛披掛黎元。

我見你群峰眾巒在煙靄中林立，

若座座風光旖旎的仙島；

我見你玉皇極頂於雲海中起伏，

宛一隻波打浪推的神船。

我見你山體在雲霧瀰漫中偶出時沒，

像重複海砂化嶽的初始；

我見你雲瀑於深谷幽壑中奔流直瀉，

猶再現冰川擁簇的當年。

如海似嶺的雲霧喲，

或隨山風呼嘯迷漫，

或伴山雨時隱時現，

或淡而披地如綿似絮，

或濃而翻滾如濤似瀾。

那運動的變化打破了你固有靜態，

讓你高不可測的山體，

又有了一份神秘平添。

我置身其中的那份逍遙，

如盪漾在璇霄丹闕的閬苑。

美，

自然是美不勝收；

斂，

何又能盡數收斂。

你比比皆是的精彩，

彌山跨谷，

雲裹水纏。

僅是那紅日東昇的壯景，

一回回迷醉我專注的雙眼，

令瑰麗而磅礴的視線，

發生著奇異變幻。

泰山觀日，

那是何等無饜的好奇與期盼。

千百年來，

它一直被世人視為難得經歷，

有數之不盡的到客露宿天街，

坐待那古今稱絕的奇觀出現。

儘管日出景象他山可瞻，

可岱宗的日觀確實非凡。

每每黎明到來，

初露的太陽半呑半吐欲上又止，

在大海波谷浪峰中跳蕩爍閃。

強烈的光線照射在盪漾的波面，

倒映出長長日影，

彷彿是兩個太陽出現。

如同一場莊嚴的儀式開幕，

天人合一的對接，

往往是按序照板。

當期待的人群在日觀峰站定，

一線晨曦漸漸抹開灰暗。

天空由淡黃變成桔紅，

繼而是霞光霓彩，

似乎在預告那偉大的普照上演。

茫茫雲海組成富麗堂皇的浩蕩儀仗，

把華麗無比的陣勢，

烘托到極致煊天。

這時候，

太陽神露面了，

她撩起霞帳，

披火紅霓裳冉冉升起，

那驚人的美麗呀，

讓觀眾一片譁然。

這時候的東方金光四射，

從無垠的大海向大地蔓延。

光明的神駒在熱奮地馳聘，

把熱情、希望和美好灑向人間。

那不可言狀的旭日東昇之美啊，

吸引著無數看客接踵而至，

會聚在你的極頂，

迎純焰的圓顱復照人寰。

（四）

歷史總會被故事填得滿滿，

揪著故事的藤蔓翻尋，

也總會復見遙遠的從前。

當我穿越回你幾千年前的山巔，

會看到一團團騰空而起的火焰。

熊熊火舌舔向初升的太陽，

展現的是一幅瑰麗動人的畫面。

那是先人們祭祀偉大的太陽之神，

他們以這種崇高的宗教儀式，

表達對宇宙萬物主宰的忠虔。

縱覽中國歷史的文獻，

幾乎是眾口一辭的斷言。

他們說泰山之所以為大，

原本與山嶽的崇拜有關。

越來越多的考古發現，

古海岱地區確有大山崇拜的原始宗教，

而你作為環太平洋古文化圈的大山之首，

無疑是人們崇拜的聖仙。

當你的故事行走到戰國之年，

一位叫鄒衍的思想家，

提出了“陰陽五德終始”的窺見。

他認為江山不可能是一姓的永久天下，

改姓易代的控制力量，

是“金木水火土”的克生與迴圈。

一箇舊王朝的衰敗，

一個新王朝的取代，

自會是順天而行，

受命於天。

而向天下昭告德運的轉移，

最好的辦法是到泰山封禪。

之於“天子祭天下名山”的說法，

你成了皇天的信仰之山，

成了國泰民安的鎮國之山，

也成了眾多山嶽中惟能與天地對話的山。

成了最早看見太陽昇起，

最早迎接光明的露天聖殿。

不少朝代的天子接踵到你這裡封禪，

賦予了你更加豐厚的歷史文化，

也逐漸讓你走上了民族心靈的聖壇。

在南天門的盤道東壁，

我看到了“峻極於天，發育萬物”八個大字，

我知道除了你，

再無第二座大山可以承載它的份量，

因為這八個大字的揭示，

是你作為天子封禪最高神壇的內涵。

泰山啊泰山，

從清朝上溯幾千年的歲月，

那東方黎明的聖火有續有斷。

可在古往今來的中華民族心中，

你吉祥的火焰永遠在燒燃。

人們不為刻石紀號著已之功績，

也不為延續大貴統治江山。

只是把心中對你的那份敬重，

化作追求幸福美好的發願。

期待你，

興雲化雨澤被禹甸；

希望你，

清晏河海安佑黎元。

正所謂《上武帝書》中所云——

“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

你自古就是穩定安寧的象徵，

也永遠與國家社會的安定系聯。

你在，

人們的仰慕就在；

你安，

天下的黎民就安。

（五）

儘管我們的先人很早就翻越了帕米爾高原，

儘管我們的視野很早就衝破了“中原”侷限；

儘管珠穆朗瑪峰頻頻有我們的旗幟飄揚，

儘管遙遠的月球上不斷有人類腳印出現。

可你在人們眼裡的高度依然是巍峨雄偉，

可你在信眾心中的神聖猶然是至偉頂天。

你“天下第一山”的名號萬古猶存，

你“五嶽獨尊”的威望永無遞減。

你把天地人貫穿為一個序列，

演奏著莊嚴雄壯的神曲；

你把道佛儒包容到一個胸懷，

融合著吉祥福瑞的禱唸。

你千年的道鍾，

日復一日將群峰敲醒；

你萬年的佛誦，

時時刻刻把神靈呼喚。

你的相容幷蓄和獨立不移，

都是一樣的強大。

你的壯闊雄偉和高情雅淡，

皆為同樣的斑斕。

透過迷霧茫茫的史影，

我彷彿看到東方氏族祈求生命的狂舞；

越過禪雲嫋嫋的山巒，

我似乎見到“竹溪六逸”尋仙論道的歌酣。

置身萬仙樓，

我想象呂洞賓慧燈送月的情景；

來到王母池，

我遐想陳思王仙籟飲風的達觀。

在孔子登臨處，

我似乎愰見萬世師表的恭首仰看；

在瞻魯臺，

我似乎重見至聖先師的臨高放眼。

於石敢當，

我領略到你配天作鎮佑護國民的威勢；

於碧霞祠，

我見識到你香火旺盛萬眾朝聖的場面。

泰山啊泰山，

你是安寧的承諾，

天下黎民貼伏你敦厚沉穩多少信賴；

你是和平的保證，

社稷乾坤寄託你康泰安平幾多祈願。

你一直支撐著人類道德與信仰的天空，

你永遠承載著民眾幸福和安寧的期盼。

（結語）

泰山啊泰山，

你巍峨於蒼茫大地，

你靜穆於世囂塵喧。

你彰顯著自然神奇，

你蘊含著文化積澱。

你是國運昌順的象徵，

你是蒼生受福的靈驗。

你是力量的展示，

你是穩固的呈現。

你是骨氣的剛毅，

你是正氣的浩然。

你是追從者的嚮往，

你是敬仰者的佇盼。

你是堅強者的同首，

你是勇敢者的比肩。

你以吐納風雲的胸襟，

破譯著你的壯偉；

你以天人合一的魂魄，

詮釋著你的大觀。

你那萬物肇始的歷史，

締造了人間眾生；

你那國泰民安的氣象，

福澤著世事大千。

你是國之魂魄民之肝膽，

你是萬物之根生命起點。

你是中華民族的思想高地，

你是華夏子孫的精神家園。

你的至高亙古不央，

你的無上萬世延年。

你永遠引領著江山秀麗的風采，

支撐不老的信念；

你永遠相攜著中國這堂堂硬漢，

擁抱明天的燦爛。

你永遠相攜著中國這堂堂硬漢，

擁抱明天的燦爛

作者：

李增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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