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新語》:魏晉自由世界裡的不自由

世俗的虛談是什麼意思

《世說新語》是中國古典文學園林中的一朵奇葩。作者主要採集從東漢到東、西兩晉名士、名流的言行。該書詞彙豐富絢麗，語言雋永、簡潔、風格鮮明，準確地描述了魏晉時期社會的精神風貌，生動地展示了當時人們的生活圖景。正如明代學者胡應麟所述：“讀其言語，晉人面目氣韻，恍惚生動，而其簡約玄談，真致不窮，古今絕唱。”

01．

與東晉著名隱士陶淵明齊名的一代名臣謝安，雖然他位極人臣，但在黑暗的東晉年代，謝安這位名臣就變得極不自由。

謝安年輕時，就舉止沉著、風度優雅。東晉名士王導一直很器重他，數度請他入仕做官。而謝安雖然出生於官宦世家，但在戰爭頻繁、門閥制度嚴重、主弱臣強的混亂年代，謝安一直借病推辭。其實他與王羲之、支道林等名僧、名士隱居在會稽的東山，出則漁歌山水，入則清談玄學，挾伎樂悠遊山林，寄情于山水之間。

然而好景不長。昇平三年發生了謝安弟弟謝萬因打了敗仗而被廢黜事件，使得謝氏家族的權勢受到了很大的威脅。正在此時，極有野心的桓溫邀請謝安擔任賬下司馬一職，但謝安深知桓溫有著曹操一樣的狼子野心。

鹹安元年，權臣桓溫聽從郗超建議，廢黜晉帝司馬奕，另立會稽王司馬昱。在那個權臣桓溫可以隨意廢立君王的動盪年代，謝安能做到大隱於市的菩薩境界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世說》曾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桓公伏甲設饌，廣廷朝市，因此欲誅謝安、王坦之。王甚遽，問謝曰：“當作何計？”謝神意不變，謂文度曰：“晉祚存亡，在此一行。”相與俱前。王之恐狀，轉見於色。謝之寬容，愈表於貌，望階屈席，方坐洛生詠，諷“浩浩洪流。”桓憚其曠遠，乃趣解兵。王與謝舊齊名，於此始判優劣。

該文大意是：桓公準備誅殺大臣，以樹立威嚴。他在新亭預先埋伏了士兵，想要誅殺謝安和王坦之。王坦之知道後，十分恐懼，問謝安給如何是好？謝安卻神情自若道：“晉祚存亡，在此一行。”王坦之硬著頭皮與謝安一起赴宴。但此時的王坦之已經緊張得汗流浹背，把衣衫都弄溼了，朝上用的朝板也拿顛倒了。

謝安卻做到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他沉著，從容不迫，更加能從他的言談舉止中體現。只見他邊仿效洛陽書聖的聲調，吟誦著玄學代表人物嵇康的“浩浩洪流”之句，邊緩緩入席。入席後，謝安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聽說有道的諸侯設守在四方，明公何必在幕後埋下士卒呢？”謝安這麼一說，桓溫被他曠遠高大的氣度嚇到了。桓溫只得下令撤走埋伏計程車兵。

謝安受命於危難之際，竭力調和東晉內部的階級矛盾，同時還要處處提防桓溫篡位的野心。謝安對於政局穩定發揮起了重要作用，後人稱讚他為“東晉的管仲。”

個人認為：謝安一定是受了清談玄學的影響而將生死置之度外，變得超脫世俗。所謂玄學：是指對《老子》、《莊子》、《周易》三玄加以研究與解說。而當時的名相謝安，也是玄談名士。

玄談中的"虛無"可以讓人在戰亂年代找到心靈的歸宿，找到精神的寄託。

02。

正如文中所述：王右軍與謝太傅共登冶城，謝太傅悠然遠想，大有高士之志。王羲之對謝安說：“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給。今四郊多壘，宜人人自效，而虛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謝安答道：“秦任商鞅，二世而亡，豈清言致患邪？”

意思是：王羲之與謝安一起登上冶城，謝安悠然遐想，大有脫俗之志。王羲之對謝安說：“夏禹勤勉國事，奔忙勞碌，手腳長滿老繭。周文王從早忙到晚，無暇吃飯，時間總是不夠用。現在國家處於危險中，每個人都應當為國效力，而不切實際的玄學清談只會廢弛政務，恐怕這在當前是不合時宜的。”

其實，玄談並不會導致禍亂，相反再這樣不自由的世界裡，透過玄談可以找到精神的自由。尤其在危如累卵的戰爭年代，玄學的"虛無"發展已達頂峰，但追求順乎自然的精神境界和適情任性的生活方式深深影響了謝安等人。

謝安更高明處能將玄學知行合一，化而為用。謝安能在不自由的世界裡挫其銳，解其紛，為政局穩定做出了巨大貢獻。

03．

老子有云：六親不合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當時東晉內憂外患，太元八年，前秦苻堅領著百萬大軍南下，志在消滅東晉，一統天下。在軍情十分危機的情況下，謝安依然鎮定自若，並命令侄兒謝玄率領8萬士兵前去抵禦外侮。謝玄面對精兵強將的前秦，心裡十分沒底，問對策於謝安。謝安只淡淡說了句：“我一切都安排好了，其他絕口不提。”

當謝安與客人在下棋時，淝水之戰戰役打敗前秦的捷報送到謝安面前時，謝安看完捷報後，沉默不語，故作鎮定地與客人繼續下棋。客人憋不住問他，他也只是淡淡回了句：“沒什麼，小朋友已經打敗敵人了。”直至下完棋，客人高此後，謝安才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之情，舞躍入室，把木屐底上的屐齒都折斷了。

04。

謝安一生做到了玄學中的老子名言："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他面對內憂外患的政治局面，不僅沒有氣餒，更沒有助紂為虐，而是用他的智慧與權臣們周旋。

寧康元年三月，桓溫病重，但他的野心仍在膨脹，希望得到加九錫的殊榮。此時的謝安用玄學“曲則全”的思想來應對權勢仍舊大如天的桓溫。他不是立馬反駁，也不是應承，而是故意拖延，對起草的詔書一再修改，遲遲不予頒發。桓溫最終沒有如願，抱憾而死。

試想，謝安內心如果沒有中心思想為本，又怎麼可能以正心治理好國家，讓東晉走上正軌？

他能面對魏晉大勢而不糊塗，甚至運用玄學精髓：順勢而為來為天下造福，而自己卻不被左右。

他能在魏晉這樣極不自由的世界裡找到精神自由，與其玄學的虛無思想教化不無關係。

一般的名士在戰亂年代要追尋的是一種心理平衡與精神慰藉，而謝安則追求的是一種以出世的菩薩精神做入世的紅塵功業。

可以說是經過了玄學的洗禮後，讓他成為了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到了晚年，謝安在淝水之戰勝利後，仍然信奉黃老思想：“功成、身退、天之道、。”

他仍想退回會稽東山隱居，可惜沒多久，就溘然仙逝了，但這種遺憾並不妨礙他成為照亮千萬人精神自由的心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