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孝經》·卿大夫章第四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出自哪裡

卿大夫章第四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無擇（

dù

）言，身無擇（

dù

）行；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三者備矣，然後能守其宗廟，此卿大夫之孝也。《詩》雲：‘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不合先王禮法的衣服，不敢穿；不合先王禮法的言語，不敢說；不合先王禮法的事情，不敢做。這樣，不合禮法的不說，不合正道的不做；口不亂講，身不亂動；說遍天下沒有口過，走遍天下沒人怨恨。服飾、言辭、行為三者都完備了，然後才能守住家族的宗廟祠堂，這就是卿大夫的孝道。正如《詩經·烝民》唱的：‘為臣日日夜夜，輔佐君王一人。’”

①法服：禮服，合符禮法的衣服，比如五服，可以按照天子、諸侯、卿、大夫、士人來分，等等。

▲漢服的復興

體會：這裡特指先王法服。為什麼不說

今王法服

？今王效法先王，這就是今王帶頭行孝。效法的主要是精神實質，而不純粹是衣帽服飾的外在形式。可以說在當今天子孝行的帶動下，諸侯和卿大夫都效法先王法服的精神。

如今我們也有人在復興漢服

。魯哀公就請教孔子，什麼是儒服。這就有個外形和內容的關係。孔子回答哀公，值得我們今天覆興漢服的人思考。

《禮記·儒行》記載，哀公問：“先生穿的這一身，是

儒服

吧？”孔子說：“丘小時候在魯國，穿魯國風俗的流行服裝；長大後在宋國，戴宋國傳承的殷商帽子。丘聽說，君子求學博採眾長，穿衣入鄉隨俗。丘不知道什麼是儒服。”

▲漢服熱

可見不能以儒服來判定誰是儒士。這是講變服，不以貌取人。服裝有變，也有不變。

不變的，就是“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這是

以貌取人

，先從服飾下手學孝行孝，

“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

（《周易·繫辭》）。華夏華夏，一個意思就是服飾華美大方。乾卦代表天，人有上衣；坤卦代表地，人有下裳。人身是個小天地，衣裳如天地，衣如天，裳如地。衣裳穿在身，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行孝先從外貌下手，從服飾下手，看得見摸得著，動得手開得步。

②法言：禮貌話，得體話，實在話，合情合理語，真言實語，直言不諱語，直言有諱話，都合符禮法。

體會：其次是

以言取人

，從開口說話學孝行孝。以貌取人是必要的，也是不夠的，所以還得加上以言取人。千言萬語，先王的言語最值得效法。“

必也正名乎！

”一定要先正名，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啊。衣服要得體，開口說話，也要得體，訓練很全面。咿呀學語，從小開始。先王許多話，都傳承數千年，老百姓代代傳下來，爺爺奶奶教孫子孫女，都這麼教，很多都變成村言俚語，街談巷議了，甚至變成了心理定勢，心理潛勢。中國文化沒斷，這是一個方面，不一定那麼顯眼，這有優勢，也有劣勢。雖然看上去，許多人覺得現代中國彷彿是全盤西化了。

優勢劣勢有時候是一體兩面，相互滲透。比如先王的言語，後人也得領會精神實質，不被言辭所困，不是單指引經據典，能說會道，更不是巧言令色，伶牙俐齒，與其這樣，還不如魯鈍一些好。

孔子就主張，與其能說會道，不如嘴笨一些——

子曰：“君子欲訥（nè）於言而敏於行。”

孔子又說：先人搞禮樂，是野人的搞法；後人搞禮樂，是君子的搞法。要是我來推行禮樂，那我還是用野人的搞法——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許多人搞禮樂，越搞越排場，以為這就是儒家的祖訓，先聖的立言。其實根本不是。那麼排場，先王的禮樂精神就丟失了，

禮失求諸野

，只好到鄉野去，到民間去，尋找禮樂的原味，先王的原話了。

▲《漢書·藝文志》——仲尼有言：禮失而求諸野

先王立德立功立言，立的言是金科玉律，比如《周易》這部書，就是先王的立言，裡面講的道理是不斷變化的道理，唯有這個不斷變化的道理是不變的，所以這周易的易，既是變易，也是不變易。

這話就立住了

，立在

不立文字

，住在

不住之處

。

這是先王立言的妙處，立得穩，站得住，走得動，飛得起，下得來，睡得安，變得快。以言取人，唯恐有失，所以也意味著

不能以言取人

。就像以貌取人，也意味著

不能以貌取人

。這話

活蹦亂跳，駟馬難追

。

所以《周易》就說，先王的話，

不可以為典要

，不要當做一字不改的典籍，而是

與時偕行

，“

唯變所適

”。話裡有話，話外有音，循名責實，得意忘言，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於是想做風流人物，大筆一揮，想要隨意改動經典，那麻煩就來了，風流盡被風吹雨打去。

▲覆水難收

光在衣服、言辭上下功夫，還不夠，還得學先王的德行。這是精神實質，這個最難。模仿是必要的，模仿也是不夠的。

先王開天闢地

，這個怎麼模仿啊？

先王創業垂統

，這個怎麼模仿啊？先王留下典籍，我翻爛了倒背如流，還是開不了天，還是創不了業。得其神髓不容易，畫虎不成像只狗。

太上立德，最見功夫

。

▲畫犬不成

③擇（dù）：通殬（ dù），敗壞，不合法度。也作斁。

④怨惡（wù）：怨恨憎惡。

⑤宗廟：祭祀先祖的廟宇，比如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一廟，庶人不準設廟。天子的宗廟代指朝廷，諸侯的宗廟代指國家政權，卿大夫的宗廟代指大家族的族權。

⑥卿大夫：卿和大夫，朝廷和諸侯國的高官。

⑦《詩》：《詩經·大雅》的《烝民》篇，讚美周代的卿大夫仲山甫日夜不停輔佐天子周宣王。

⑧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夙夜即日夜；匪懈即不懈；一人即周宣王。但引用在這裡就不限於周宣王，不限於天子了，可以指國君、諸侯。

▲糞土當年萬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