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4 期【詩意語文•慧眼看課】寇玉菊執教《邊城》課堂實錄

重慶到邊城怎麼去

負責人：趙國翔

投稿郵箱：11085841@qq。com

【編者按】

邊城的河水清澈，靜靜流淌，水中的魚兒似乎在空氣裡遊玩。兩岸多高山，山上篁竹常年青翠。在這裡，翠翠可以伴著山那邊熱情又溫柔的歌聲去輕快地採摘一大把，一大把的虎耳草……

這裡還有一段觸人心扉的愛情：“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濃濃的思念，淡淡的悲，只有翠翠在碼頭上默默地等待著……

（山西省靜樂一中 胡豔）

愛的輓歌?愛的讚歌?

——整本閱讀之沈從文《邊城》愛情悲劇探究

教學實錄

(一)詩意匯入，激發課堂之趣

師：古老的湘西，沅水悠悠地流淌。它流過沈從文的童年，流過古風猶存的邊城。沈從文先生以此為背景創作的《邊城》被譽為“田園牧歌式的傑作”，是我國現代文學史上一顆“千古不磨的珠玉”。有人說，《邊城》是一首洋溢著正直與熱情的讚歌，一首悲情交織的輓歌；是一首謳歌人性人情美的讚歌，一首深沉隱痛的輓歌。同學們，在你心中，《邊城》到底是一首讚歌，還是一首輓歌呢？這節課，讓我們帶著這個問題，探究沈從文小說《邊城》中的愛情。

PPT出示課題：

(二)梳理情節，發現愛情之跡

師：閱讀一部小說，一般應該從讀它的故事情節入手。特別是對於長篇小說而言，理清小說重要的情節，從而串聯起整個故事，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對於一些“不好看”甚至“看不下去”的小說，還可以從結局入手，倒著看，或隨手翻看中間情節，最後將情節連綴起來。《邊城》這部中篇小說，則以翠翠的愛情為主線，請同學們梳理翠翠的愛情軌跡，用一句話概括，可以用“誰+做什麼（怎麼樣）”的句式表達。梳理情節時請重點關注小說第4、5、7、10、11、12、16、19、21章的內容。

PPT出示： 愛情之跡：梳理翠翠的愛情軌跡

“誰+做什麼(怎麼樣)”

第4、5、7、10、11、12、16、19、21章

生回顧小說、思考。

師：首先我們從第四章，翠翠與儺送的相識開始吧。

生1：翠翠和儺送因為誤會，在河邊見面。

生2：翠翠從別人的嘴邊知道了二老，大老爺表示喜歡翠翠。

生3：王團總也看上了儺送，情願以碾坊作陪嫁把女兒嫁給儺送。

生4：大老託人向翠翠爺爺提親。

生5：兄弟相約唱歌，儺送得到親睞。

師：儺送得到親睞了嗎？

生5：是讓爺爺產生了誤會，以為是大老。

師：翠翠喜歡儺送嗎？

生：喜歡。

師：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種下了情苗的。

生6：大老為成全弟弟，外出闖灘，遇難。老船伕被認為是間接害死大老的兇手。

生7：老船伕去世。儺送也走了，翠翠孤獨地等候。

師：同學們非常好地梳理了這篇文章，你們的梳理比老師還要詳細。下面看下老師的梳理。

PPT出示（重要情節）：

師：因此，梳理故事需要抓住重要的章節，用“誰+做什麼（怎麼樣）”的方式就可以了。而將重要情節連綴起來，就是小說講述的故事。

PPT出示（故事梗概）：

(三)關注結局，探尋愛情之殤

師：請一位同學用講故事的語調講一遍。

生8：生配樂講述故事。（生掌聲）

師：你的講述很棒！可能是講故事的原因，聲音比較小。你把最後小說最後一句：“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讀一遍，看怎麼讀？

生8：朗讀“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師：當你讀到這裡時，你有何感受？

生8：覺得意猶未盡，他到底回不回來？有一些好奇。

師：除此之外，有沒有為翠翠感到些許的心酸，或是遺憾呢？

生：有的。

師：讓我帶著這種複雜的情感，再次朗誦這一句話。

生：齊讀。

師：讀了這本書，我搜集了同學們提問，提得比較多的問題是：

PPT出示：

師：看來同學們真的在很認真地閱讀，謝謝。接下來，我們就從第一個問題切入：為什麼翠翠的愛情以悲劇告終？

師：透過小說，我們可以看到翠翠的周圍，牽涉很多人，翠翠的愛情，可能和這些人有一定關係。翠翠、爺爺，天保、儺送、順順等等，那麼翠翠的愛情悲劇，到底是誰之過呢？

師：四人小組合作探究，請同學們依據文字，根據之前的自己預習標記，找出證據，一個同學做好記錄，然後交流發言。（5分鐘）

請用“翠翠的愛情之悲是因為（觀點），我是透過（相關證據），讀出了（分析）”的句式表達。

PPT出示：

師：因為之前我們做了充分的預習，並且用了便利貼分類標註。下面你們只是交流彼此的思想，碰撞出思維的火花。然後一人發言，每組著重梳理1到2個原因就行。

生討論交流。師巡視指導。

生9：翠翠的等待，自己不爭取。天保提親的時候，祖父問翠翠願不願意，但是翠翠搖頭，什麼也不說出來。翠翠永遠都是等待，不會主動追求。祖父安排的什麼人，她也是被動的接受，不反抗，很懦弱。當時她喜歡的是儺送，但她沒有告訴祖父。

師：等待的愛情方式，但她不知道“過了這村，就沒那店”的道理。

生10：翠翠的猶豫不決，感情不明確。天保提親時，翠翠也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以至於別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歡誰。

師：愛要大聲說出來。

生11：對待愛情有點無動於衷。當她聽說王團總也想把女兒嫁給儺送並用碾坊作陪嫁時，也是悶在心裡，連爺爺都不說。

師：內心渴盼，外表如止水。這不應該是她的穩重，應該是什麼？

生12：嬌羞。翠翠的年紀，對待愛情應該是害羞的，膽怯。

師：對待愛情不大膽，妹妹也可以大膽地往前走。（生笑）

生13：我想補充一下，沈從文家鄉的民風都比較淳樸，比較封閉。愛情方面，是男生主動一些。翠翠聽見訊息之後，內心其實超激動的。（生笑）但是又不敢說出來。因為說出來，身邊的人怎麼看你呢？

師：所以這個時代，這個翠翠也不是我們身邊的翠翠。時代特點、風俗習慣，要站在她的角度去考慮。是邊城嘛，什麼叫邊城？邊地的小城，它在哪兒呢？在湖南與重慶的交界處。

師：還可以思考，翠翠從小的生活是誰給她安排的呢？

生14：爺爺。她的世界裡，爺爺就是全部。爺爺也只能把她養大，給她溫飽。

師：爺爺在左，翠翠在左，爺爺在右，翠翠也在右。翠翠由於從未有過母愛和做為女性的涉世，心理孤獨的翠翠面對痴心愛情不知所措。加上週圍人的包容，促使翠翠的性格缺點變成了一種惰性，因為她這樣的一個女孩就沒有自立的必要，同時也沒有獨立的條件。一次次含蓄埋沒，躲避推脫，終於憂鬱等待竟是一場悲劇。

師：還有其他原因嗎？

生15：爺爺的過於謹慎。第七章，翠翠的母親由於愛情走上了一條不歸路。爺爺不想翠翠重蹈覆轍。他覺得必須把翠翠交給一個人，但不知道交給誰‘

師：太過謹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生16：爺爺的誤會。兄弟倆唱歌，爺爺誤會是大老，並去告訴大佬，把有些事情搞錯了。大老死了之後，順順和二老對爺爺又誤會了。

師：爺爺是善良的，可善良有時對善良又誤會呀。那麼人與人之間為什麼會造成誤會？

生：缺乏溝通與交流。

師：在他們那個地方，可能人與人之間敞開心扉的交流很少，缺乏相互的理解，造成一連串的誤會從而造成悲劇。

師：分析人物性格時，可以找一些相關的點。比如老師找了幾個：

PPT出示：

當爺爺希望孫女應該有個歸宿時：“翠翠若應當交把一個人，這個人是不是適宜於照料翠翠？當真交把了他，翠翠是不是願意？”

生齊讀。

師：因為孫女是爺爺的掌上明珠，爺爺太過猶豫，真是關心則亂啊。

PPT出示：

當天保表明喜歡翠翠時：（天保大老過溪時，同祖父談話，心直口快的，第一句話就說：“老伯伯，你翠翠長得真標緻，像個觀音樣子。再過兩年，若我有閒空能留在茶峒照料事情，不必像老鴉成天到處飛，我一定每夜到這溪邊來為翠翠唱歌。”），他該不該將翠翠交給天保？既然有人喜歡上翠翠，當然是一件好事，但祖父沒把這事告訴翠翠。

師：天保的心意已經很明顯了，爺爺也明白，但爺爺居然沒有告訴翠翠。因為他的太過擔心。

PPT出示：當天保父親請人來做媒時：（“我得問問翠翠，看她自己主張怎麼樣”）。雖然跟翠翠說了船總順順家裡請人來為天保作媒的事兒，又見翠翠不做聲便又說：“翠翠，想幾天不礙事”。

師：礙事了沒有？

生：礙事了。

師：關鍵時刻礙事了。天保的兩次提親都沒有得到翠翠的迴應，當他明白了翠翠的心意時，毅然遠走他鄉，沒想到一去不回。

PPT出示：

當明白了翠翠的心思時：他本該把翠翠的心思告訴儺送，解開儺送心中之謎，避免儺送始終沒能確定翠翠的心中所愛；但祖父呢？（“老船伕猜不透這事情在這什麼方面有個疙瘩，解除不去，夜裡躺在床上便常常陷入一種沉思裡去。”）

師：爺爺仍然沒有告訴儺送。後來其實他是想說的，但由於天保出事，儺送父子的誤會，最後連說也沒有機會了。因此爺爺的太過謹慎、擔心，猶豫和他遭到的誤會，都是對翠翠的愛，也是造成愛情悲劇的原因。

師：除了翠翠和爺爺的原因，還有其他嗎？

生17：我覺得悲劇不關翠翠的事，我覺得女孩子就該是這樣的。

（生笑）是儺送的錯。他和天保都喜歡翠翠，而天保直接表明心意。而他卻沒有去說，讓老人有誤會。他和天保競爭時，翠翠也不知道。

師：所以你寫情書的時候一定要落款，告訴女孩子。

生17：天保的死和他也有關，天保死後，他還誤會爺爺，表現出很生氣。

生18：我也認為是儺送的錯。天保死後，明明不是爺爺的錯，他還怪罪爺爺，想找一個承擔錯誤的人。翠翠也是因為聽說了儺送要娶王團總女兒，以碾坊做陪嫁，翠翠也不知道儺送怎麼想的。

師：虎耳草是翠翠愛的象徵，相當於我們玫瑰。我們再來看看還有沒有這樣的一些原因。

PPT出示：

師：“車路”代表的是將自己的人生大事託付給媒人，請媒人去向意中人說親，最終成不成功也取決於媒人說的好不好及對方的看法，屬於漢族的求婚方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馬路”代表的是將自己的人生大事掌握在自己手裡，自己主動花時間和精力唱歌求愛，最終成不成功取決於自己的真心誠意，屬於苗族的求婚方式。湘西屬於苗族，兩兄弟走了不同的求婚之路。漢文化與苗文化的衝突與對立。苗漢的文化觀對他們的愛情有重要影響。

PPT出示：

愛情之殤

“他又不是傻小二，不要碾坊，要渡船嗎？ ”

“那誰知道。橫順人是‘牛肉炒韭菜，各人心裡愛’，只看各人心裡愛什麼就吃什麼。渡船不會不如碾坊！”

師：碾坊與渡船分別代表什麼？

生19：“碾坊”代表的是碾坊主王團總的女兒，選擇碾坊，就意味著接受衣食無憂的富足小康生活，象徵著選擇物質的豐足。

“渡般”代表的是撐渡船老人的孫女翠翠，選擇渡船，就意味著願意接替老人接受風吹雨打的撐渡船生活，象徵著選擇美好的愛情。

師：儺送一心想要渡船，父親的心裡卻要那座碾坊。為此，暴發了父子間的一場爭吵，並直接作成了儺送的離家出走。而儺送錯就在沒有明白哥哥出走的原因，他可以做得更好，那就是愛翠翠，一直愛下去，完成哥哥的心願。

PPT出示：

愛情之殤

人物性格弱點、社會環境、文化觀和婚姻價值觀

師：由此看來，翠翠的愛情悲劇與人物的性格弱點、社會環境、文化觀和婚姻價值觀都有關係。縱觀翠翠的這場愛情悲劇，主要的相關人物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他們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們找不到一個真正的悲劇製造者。祖父死了，大老死了，二老出走，翠翠無望地等候著未知的將來。這場愛情悲劇與社會思想主流和當地的民俗風情的某些弊端有著根本的聯絡。試想，假如邊城的民俗是比較開放的，那麼翠翠還會面臨這樣的愛情悲劇嗎？我想，至少翠翠應該敢於主動去追求真愛，而不會完全被動。

師： 因此，從這個角度說，《邊城》是輓歌。

生齊讀：是一首物是人非，一聲嘆息的輓歌，一首讓人蕩氣迴腸、深沉隱痛的輓歌，一首“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的輓歌。

(四)關照主旨，探究邊城之美

師：但，翠翠又是幸福的，小說中不同性格的男人都深深愛著翠翠，他們從始至終走的都是一條深情而又含蓄婉轉的馬路。翠翠也是，她決計要走同樣的馬路，等下去，像當初哥倆站在渡口對岸高崖上為心愛的人唱三年六個月的歌那樣。關於這篇小說的創作動機，沈從文自己也曾說：“我要表現的本是一種人生的形式，一種優美，健康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因此，《邊城》寄託著沈從文“美”的文學思想，那麼透過悲劇能表現“美”嗎？

生20：我覺得能。悲劇本身不美，但悲劇中的矛盾衝突，更能震撼心靈，讓人刻骨銘心，加深了美感。

生21：悲劇人物在反抗命運中體現的崇高，產生震撼力。

師：魯迅曾說，“悲劇就是把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從而產生美的審美體驗。

師：從小說《邊城》來看，在翠翠身上發生了許多不如意的事情，包括她的父親母親的愛情，對大佬二佬的感情。從翠翠身上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來看，這些都並非是非常如意的，算是一種悲劇。然而，就小說來看，這些悲劇並非給人一種壓抑的感受，而是用悲劇來襯托出唯美。所以有一個著名的美學命題，叫“美是憂鬱的”。

師：就像焦仲卿與劉蘭芝，梁山伯與祝英臺，羅密歐與朱麗葉一樣，他們因為相愛懷抱著遺憾而死，這樣的愛情是世間最浪漫最唯美的愛情。有人說，說中國人的心態不大成熟，我們不能接受徹底的悲劇，只能接受大團圓的結局，於是我們傳統的戲劇都是大團圓的結局。當我們能欣賞悲劇的時候，表明我們民族的心態成熟了，同學們能欣賞悲劇美，表明你們的心態正在走向成熟。《邊城》的美有很多，由於時間關係，今天我們就不能詳細探討了，簡單地說吧，它有讓人心動的美。

PPT出示：邊城之美

師：青山綠水，明月清風，剽悍的水手，多情的相鄰，那至情至信的原始的古風，濃縮成風景美、風俗美、人性美、人情美的大美畫卷。《邊城》這本小說，沈從文先生透過翠翠的愛情悲劇，既有對湘西這片神奇的土地上真善美、健康人性的謳歌，也有對湘西兒女命運發展中的迷惘、憂慮、遺憾的審視，還有善良對善良的誤導、和諧對和諧的破壞的擔憂，但它仍然堅定地告訴人們平靜地、堅韌地活下去，愛著、痛著，卻不絕望。

師，因此從這個角度說，《邊城》是一首愛的讚歌。

師：同學們，對於這部小說的愛情，我們就到這裡，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今天老師滲透幾種整本書閱讀的方法，讀法。

PPT出示：

（五）結束語

同學們，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雖不能至，心嚮往之。先生的這本書很淡很淡，淡到你甚至都聞不到它的味道。但它很透徹，如風般溫柔寧靜，如山般沉穩靜默，如靜水流深，如山花浪漫。我知道，從翠翠的故事裡，你們也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從爺爺身上也許了明白父母的深情和無奈，對待愛情，也許逐漸有了自己獨立的思考。儘管人生之路並非坦途，可我相信，百轉千回處，必能遇見絕處逢生的幸福。

作者簡介

寇玉菊，中學高階教師，現任教於重 慶市進盛實驗中學校。從教二十多年， 秉承以行走的姿勢仰望教育，以詩意的語文浸潤學子，以陽光的心態笑對生活的理念棲居於語文世界。

本期責編：胡豔

執行主編：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