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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子叔是我們村唯一一個外來戶,村裡人說的外來戶是什麼意思?

由 風舞鷹翎 發表于 遊戲2021-05-06

簡介蠻子叔還在拉扯幾個孩子的時候,奶奶就會時常不斷的給他送點莜麵、麻油,等待我的父輩們都上了大學參加工作以後,只要有什麼稀罕東西拿回來孝敬老爹老孃,奶奶都會分出一份給蠻子叔送過去,用她的話說:“這孩子不容易,又是外來戶,咱不能讓旁人說咱村人欺生

蠻子是什麼意思

蠻子叔是村裡的外來戶,臨終前他撐著虛弱的身體,給奶奶磕了個頭

蠻子叔是我們村唯一一個外來戶。

在我兒時,農村人判斷一個人是否“外來”,不是依據身份證上的資訊,而是口音。說著同樣方言的,是自己人,也是十里八村往來婚嫁的首選;說普通話的,是城裡人,誰家有幾個這樣的親友,那絕對是值得大吹特吹的事情,在村口倚著牆閒聊時,說話都可以大聲一些。

至於那些不會講普通話,說的方言又不一樣的人,村民們統一稱之為“外來戶”。外來戶大多是過客,一般是來鄉間做小買賣或者路過投宿的人。真正住下的,只有蠻子叔。

既然住下了,村民們就把他當作了自己人,甚至是一種炫耀的資本,“看,我們村能留下外地人”,以此來彰顯民風的淳樸和本村的日子要過得好一些,就連媒人幫村裡的小夥子說媒的時候都可以大方的說:“他們村人好,日子也能過得下去,你看,咱這一帶的村子,就人家能留住外來戶。”

在我的印象裡,蠻子叔應該是河南人,儘管他的河南話已經在長久的歲月中被當地的晉語方言腐蝕的不倫不類,可那個隨時都能脫口而出的“中”字,彷彿是遙遠的家鄉記憶,和蠻子叔倔強的性子一樣,完好地保留了下來。

蠻子叔姓陳,我從來沒聽人叫過他的本名,或許也沒人在意他叫什麼,大家都喊他“陳蠻子”。“蠻子”二字,若是放在舊社會,那是南北方民間互相帶有輕蔑的貶稱。到了蠻子叔這裡,只剩下了調侃。蠻子叔是上門女婿,娶的是村子裡的馬寡婦。據說當年也是個精壯漢子,能扛起二百斤的麻袋。可惜,他的命不好,來了沒幾年,馬寡婦便去世了,留下了3個半大不小的男孩。這幾個孩子不是蠻子叔骨肉,蠻子叔卻把他們當作了親生兒子,曾經精壯的他也在生活中逐漸彎了腰,還在精神頭還沒有萎靡,愣是憑藉一把子力氣,把孩子們撫養成人。

村裡人對他是佩服的。大人們依舊稱呼他陳蠻子,小孩子們就不行了。哪個小孩要是敢調皮地叫他陳蠻子,立刻就會被大人在後腦勺上狠狠地拍一巴掌呵斥道:“叫蠻子叔。”

蠻子叔是村裡的外來戶,臨終前他撐著虛弱的身體,給奶奶磕了個頭

蠻子叔很窮,窮到家裡連一隻手電筒都沒有。要知道,我的兒時已經是八十年代,村子裡再不好的人家也會有個手電、收音機之類的,好一些的甚至已經有了黑白電視。那時候,蠻子叔的三個兒子已經長大成人,都在外面打工。他一個人過日子,可沒有絲毫的馬虎。家裡永遠乾乾淨淨,衣服也穿得整整齊齊。在村口和人們聊天時,從來不會直接坐在土地上,靠在土牆上,手裡拿著一塊用泡沫塑膠自制的墊子,累了,就坐在墊子上歇著。

村裡人都說他矯情,只有奶奶說:“蠻子是個講究人,要是有點文化,絕對能進城。”蠻子叔對奶奶也很尊重,和我們家沒啥親緣關係的他,和村裡人一樣叫奶奶“三嬸子。”

奶奶心善,見不得別人受苦,蠻子叔就成了她幫扶最多的人。蠻子叔還在拉扯幾個孩子的時候,奶奶就會時常不斷的給他送點莜麵、麻油,等待我的父輩們都上了大學參加工作以後,只要有什麼稀罕東西拿回來孝敬老爹老孃,奶奶都會分出一份給蠻子叔送過去,用她的話說:“這孩子不容易,又是外來戶,咱不能讓旁人說咱村人欺生。”

可能是村子裡的人有著和奶奶類似的想法,大家對蠻子叔一家都很照顧,能幫就幫,從不把他當外人。蠻子叔沒啥報答鄉親們的,就沒事給大家編籮筐。

要說蠻子叔真是手巧,他會編籮筐,織漁網,用鐵絲做兔子套。他編的籮筐,特別結實,還能根據需要做出各種造型,很受村裡人的喜歡。可以說,全村人每家每戶用的籮筐,都是出自蠻子叔之手。每當村子裡人誇他籮筐編的好時,蠻子叔就一臉驕傲的說:“這算啥?要是有竹子,我能做出更好的來。唉,可以咱們這沒竹子,沒竹子啊……”

我們一幫小孩最喜歡和蠻子叔玩。他從不嫌我們嘰嘰喳喳的吵鬧,不厭其煩的帶著我們去抓蛐蛐,捕小魚,套兔子。尤其是抓來的小魚,蠻子叔會把它們做成極其好吃的炸魚,用剝了皮的樹枝給我們穿起來慢慢吃。看著我們吃的滿嘴滿臉的樣子,蠻子叔就會點支菸緩緩的說:“慢點吃,別燙了嘴。這炸的東西,最好吃的不是魚,是知了猴。可惜,咱們這兒沒知了,沒知了啊。”孩子們才不管蠻子叔的感慨,心急火燎地吃完手裡的,又去盤子裡拿,時不時的就會把炸小魚掉在地上。當我們撿起來準備繼續吃的時候,蠻子叔就會一把槍過來,吹吹土放進自己的嘴裡,他說小孩不能吃掉地的東西,這得大人吃。

被大人們以各種名義欺騙過的我們,不相信蠻子叔的話,天真的想:蠻子叔真饞,和小孩搶東西吃。

蠻子叔是村裡的外來戶,臨終前他撐著虛弱的身體,給奶奶磕了個頭

說起吃東西,蠻子叔也是個村子裡的傳奇。他飯量奇大,村裡人說,蠻子叔年輕時候一個人能吃三大籠屜莜麵,能吞下二十幾個炸糕,麵條子能吃一大盆。我聽了直咋舌頭,去問奶奶真假。奶奶摸著我的頭說:“你蠻子叔日子苦,要養活三個愣頭青,自然能吃,因為他平時吃不飽。”

到了我小時候的年代,村子裡的人再窮,也可以吃飽飯了。可是蠻子叔已經老了,吃不動了,也開始“挑食”了。他挑的食,是米飯。

老家不種稻米,人們想吃米飯需要去買大米。在當時的村民看來,自家地裡種的糧食不吃,再去花錢花糧票的買大米,無疑是十分奢侈的行為。誰家要是有親戚給了些大米,那可金貴了。逢年過節才捨得拿出來蒸上一鍋,不用炒菜,就著鹹菜就能吃幾大碗,人們都說,大米飯是甜的,必須吃鹹菜才能解膩。

蠻子叔沒有城裡的親戚,幾個兒子打工掙的錢,他還要攢著給他們娶媳婦用。大米飯就成了他的心結,沒事就唸叨。

當時奶奶家大米不缺,也給過蠻子叔多次。可他一次也沒捨得吃,都攢起來拿去換了莜麵。當時,一斤大米能換二斤半莜麵,在蠻子叔看來,簡直太划算了。只是面對奶奶的時候,他有些不好意思:“三嬸子,以後別給我送米了,我這老是拿去換了面,對不起您老。”奶奶笑著說:“蠻子,你就吃上一回,哪怕蒸上一碗,也不影響你換。”蠻子叔聽了,滿臉嚴肅的說:“中!”

奶奶依然給蠻子叔送米,蠻子叔的家還是從來沒飄出過大米飯的香味。

時光荏苒,在田地裡麥浪的湧動中,一年年的飛快過去。爺爺過世後,為了方便照顧八十多歲的奶奶,父親叔伯們把她接出了農村,我也到了上學的年紀,再也不能再曠野中飛奔。農村老家,漸漸地離我越來越遠。

蠻子叔是村裡的外來戶,臨終前他撐著虛弱的身體,給奶奶磕了個頭

在我六年級的暑假,父親突然接到了老家打來的電話,說蠻子叔重病,想見一見奶奶。父親看著年邁的奶奶,有些為難,奶奶卻斬釘截鐵地說:“回去,看看蠻子。”

當我們一家人陪著奶奶趕回村子的時候,蠻子叔已經下不了床了。他的兒子們在一旁守候著,彷彿在等待那一刻的到來。不時有村民們來探望,多是和父親一輩的中年人,老一輩的只有奶奶。

父親和蠻子叔家的兒子們詢問了蠻子叔的狀況,得知蠻子叔是前一陣子不明原因的就起不了床,沒有了精神。兒子們想送他去醫院,他不去,說是到了歲數,看好看不好不重要了,別連累了他們。這麼多天來,蠻子叔只能喝下大米粥,昨天粥也喝不下去了,只說想見見奶奶。

蠻子叔見到了奶奶,眼睛忽然有了光,他喃喃的說:“三嬸子,你來了啊。”奶奶面色鎮定地回答:“蠻子,我來看看你。你說你,比我小這麼多,咋身體還不如我呢?”蠻子叔抽著蠟黃的臉,艱難地笑著說:“我也七十多了,這樣挺好。”說完,蠻子叔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起了身,上半身伏在炕上,對奶奶說:“三嬸子,現在村子裡您老輩分最大了。蠻子下不了地,就在這炕上給你磕個頭。謝謝咱們村的人,這麼多年來照顧我這個外來戶,讓我們受了一點委屈。”

父親要去扶蠻子叔,被奶奶一把推開。奶奶整了整衣襟,對蠻子叔說:“蠻子,我就代咱們村的人受了你這一拜。等你到了那邊,用竹子給咱多編幾個籮筐,記得給我留幾個。”蠻子叔在炕上磕了頭,一下子又沒了精神,他的兒子們趕緊幫他躺好。蠻子叔還嘟囔著:“三嬸子,那邊有竹子?”奶奶斬釘截鐵的說:“有。”蠻子叔欣慰的說著:“那中!三嬸子,您老回吧,我和兒子們還要交代交代。”

奶奶看了蠻子叔一眼,沒有悲涼,沒有傷感,緩緩地衝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第二天晚上,蠻子叔在兒子們撕心裂肺的哭聲中離世。聽說,他最後的要求是,每年上墳的時候,給他帶上一碗大米飯。

作品均為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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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蠻子奶奶外來戶村子籮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