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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荒田文學圓夢

由 人民融媒體 發表于 遊戲2023-02-04

簡介值得一提的是,少說有100本,包括精裝的《資治通鑑》,是號稱“書痴”的朋友送給劉荒田的,這位以送書為職志的朋友,是中文報館的窮編輯,在書店看到心愛的書,必買同樣的兩三本,自留一冊,別的送出去,因為“不分享心裡難受”

字典用英文怎麼念

本文轉自:齊魯晚報

劉荒田文學圓夢

□李懷宇

“我的人生就像一個圓,在中國與美國生活的時間各一半,現在又回來了。”2011年起,旅美作家劉荒田先生定居佛山,不免感慨人生的奇妙。

有一天,我專門從廣州到佛山看劉先生的新居,話題離不開書。他笑道:“藏書和白髮類似,需要長久積累;到發無可白的末尾,還得思量把書送出。”他的書房珍寶不少:壁上掛著三位他至為景仰的前輩的書法——王鼎鈞先生所書藏頭聯“荒荒大千一虹七彩,田田蓮葉滴水成珠”,洛夫先生所書“天外雲閒獨鶴飛”以及邵燕祥先生的絕句。

劉荒田在美國三十年間所收藏的書籍,自稱是卑微人生的象徵,他說對版本全無講究,毋論精裝平裝,簡體繁體,能讀就行。說到用途,一為興趣,二為寫作。離開舊金山之前,他站在書架前,一一瀏覽書脊,頗有感慨。讀過的書連起來,是心靈旅行的漫漫長路。臺灣現代詩家的詩集——瘂弦、紀弦、非馬、鄭愁予、管管、嚮明、余光中、洛夫、梅新——個人風格各異,但都迥異於他當年在中國大陸時所讀的單向、平面的新詩,如此奇異而繁複的意象,如此美妙而深邃的漢語。他的精神家園就此擁有最初的濃綠。20世紀90年代起,他從現代詩轉向散文,著迷的是居住在紐約的兩位作家——王鼎鈞和木心。特別是前者,他認為其文字是“新文學前所未有的瑰麗和宏闊”。在美國時,只要是“鼎公”的書,他都毫不猶豫地買下。此外,他酷愛的書,如陳之藩的、紀伯倫的、張宗子的,都置於最趁手的所在。他早年當知青時,在抉擇人生路上給予他決定性影響的《約翰·克里斯多夫》,是20世紀50年代版本,中英文各一種,置於高處,供他憑弔青春豪氣。架上固然不乏作者送的簽名本,也有白撿的便宜貨。二十多年前,舊金山一家專營中國大陸圖書的書店歇業在即,除了字典和醫藥書外,其他的都打算送去攪紙漿,為了節約運費,洋老闆鼓勵人們去書庫搬書。劉荒田開車幾個來回,幾百本堆在客廳,那時還沒有書房。

後來劉荒田在美國擁有了寬敞的書房,自認擺放毫無章法,書似青山常亂疊,聽任興致所至的混搭。美國曆年的年度隨筆選和明清小品諸家交錯,《史記》緊貼的是《時代》雜誌攝影精選。這麼多年,英語也讀了一些,都帶著明確的目的,前期翻譯史坦貝克的短篇和CNN創辦人坦納的傳記,是為了學英語;後期專讀散文隨筆,不是學哲思,就是借鑑筆法。相當多的英文詩集,少數來自鼎鼎有名的“城市之光”,那是位於唐人街邊沿的百年老店,它有一個專室陳列無名詩人們自費或自印的集子,聽說20世紀60年代風頭最勁的金斯堡就是從這裡,以《嚎叫》震撼新大陸。更多來自普通人家攤檔式的“車庫賣物”,那是週末饒有意趣的消閒,開車上街,看到哪家車庫前擺出二手貨,便停下來,從容瀏覽。舊書和雜誌便宜得近於白送,20世紀60年代的《讀者文摘》合訂本才25美分。值得一提的是,少說有100本,包括精裝的《資治通鑑》,是號稱“書痴”的朋友送給劉荒田的,這位以送書為職志的朋友,是中文報館的窮編輯,在書店看到心愛的書,必買同樣的兩三本,自留一冊,別的送出去,因為“不分享心裡難受”。

劉荒田引出一句洋諺:“Youarewhatyouread。”他說,曉得它的大概意思不難,要翻譯卻費周章。而且,不宜由它推匯出“看你的藏書就知道你是什麼人”,若然,豪宅當眼處的紫檀木書櫥裡擺上《莎士比亞全集》和《四庫全書》的闊佬,便必定是腹笥豐盈的雅士了。不過,說藏書隱藏著生命的軌跡或痕跡,那是沒錯的。

成長在中國大陸,劉荒田1966年高中畢業,正在準備高考時,高考被取消,劉荒田回到老家——台山水步鎮“荒田村”。

在鄉下,劉荒田意外地接觸到許多世界名著。一位同村的朋友,原來是廣州的小學老師,回老家時行李中夾帶著好多書。劉荒田回憶:“他是相當不錯的詩人。”而劉荒田的叔叔在廣州一個區的文化館做館長,喜歡看書,送了侄兒好多書。沉浸在名著裡,劉荒田擁有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世界:托爾斯泰、羅曼·羅蘭、屠格涅夫、海涅、普希金、歌德……受到真正的啟蒙。在西洋文學大師們的薰陶下,劉荒田寫起新詩來。

劉荒田在鄉下七年,真正種田只有一年,六年在鄉村學校當月薪25元的民辦老師。學校設在古祠群裡,劉荒田當附設高中班的班主任,只有二十二歲,學生才比他小三四歲。改革開放之初,劉荒田要出國,去看外面的世界。岳父母在美國透過合法手續為劉荒田一家申請簽證。1980年,劉荒田挑著一百多斤的行李,兩個小孩由他的太太抱一個拉一個,一家人透過深圳羅湖橋。過了海關,劉荒田挑著行李跑了老遠才敢回頭看,他怕關員追過來,說:“錯了錯了,回來回來。”到了香港,在等待去美國的一個月裡,劉荒田一頭栽進書店,每天在冷氣機下看書。書可以隨便看,這對一個渴求思想解放的年輕人的誘惑力,比什麼都大。

一家人到了美國舊金山,劉荒田一邊學英文,一邊在中餐館做幫廚,一個月收入六百塊美金。劉荒田的第一個感覺是,當時美國的東西很便宜,一張天鵝絨沙發一百多,這個月買了,一臺電視機兩百多,下個月買了,並沒有感覺貧窮的壓力。劉荒田在海邊租了一個人家改造過的地下車庫,住了五六年後,自己買了獨立的房子。

劉荒田在中餐館打過下手,進過政府為幫助新移民就業而設在唐人街的“四四制”訓練班(每天4個小時學英語,4個小時培訓就業技能),結業後進入西餐館當練習生。一年後,他和一位寫詩的朋友合開餐館,不到半年,發現那個地方表面看頗為繁華,實際上是毒販、無家可歸者的地盤,毫無前途,只好賣給一個上海女人。這個上海女人想在這裡靠開餐館“抖”給拋棄她的前夫看。她前夫是建築師,就在附近開事務所。

此後,劉荒田去了一個大旅館當侍應生,一干就是二十七年,直到退休。生活安定後,劉荒田可以盡情看書,尤其喜歡臺灣的文學書,後來,和王鼎鈞、洛夫等前輩作家成為好朋友。劉荒田開始投稿,最活躍的一年,他粗略算了一下,稿費差不多賺到一萬美金。不過還是不能靠寫作為生。他說:“王鼎鈞先生在美國寫作能養活一家,別人做不到。”

劉荒田投稿的美國華文報紙,有《世界日報》《星島日報》《僑報》《明報》等。1986年,《時代報》的創辦人黃運基請劉荒田去兼職當編譯。三十八歲的劉荒田一天做兩份工,在旅館下了班,馬上開車去報社,選稿、翻譯、編輯、校對、排版。“我的英文就是這麼學的。把英文翻譯成中文還可以,反過來可不行。”

受臺灣現代詩的啟發,劉荒田熱衷寫詩,喜歡洛夫、瘂弦等臺灣詩人的作品,私人關係比較好的是紀弦和非馬。1993年,舊金山的華人文藝同好成立了一個“美國華文文藝界協會”,公推紀弦老先生當會長,後來黃運基、劉荒田也當過會長。劉荒田說:“紀弦是一個相當純粹的詩人,率性、浪漫,永遠是小孩子。顧城臨死之前,路過舊金山,我們請他飲茶,他跟紀弦去了我們朋友的家,紀弦講:‘我有一個重大發現,這個世界上分兩類人,一類是愛詩的,一類是不愛詩的。’顧城就說:‘對,我們是愛詩一類。’”

1995年起,在臺灣得過新詩大獎的劉荒田不大寫詩了,原因是討厭自己沒有感覺也要硬寫。不過,寫詩對他是很好的訓練,可以提煉意象,為散文蘊藏詩意無形中作了準備。寫散文多年,劉荒田被外界譽為“旅美四大家”之一,不過,這個浮名在他看來只是“炒作”。

在美國,劉荒田禁不住想念家鄉。上世紀80年代末,他第一次回來時激動莫名,漸漸地瞭解祖國的變化。10年前,他的女兒剛剛唸完大學,劉荒田就開始考慮回國定居的事。現在終於退休了,夫妻選擇定居佛山,因為這裡親朋多,有個照應。劉荒田說:“我要把生命弄成一個圓。我走了一個圈,像是重合,地理的位置相同,但是思想的位置不一定相同。受苦受難,我從來不在乎。回來,我要皈依我的家園,這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要重新體驗她。要是能夠的話,我要表現她;不能夠的話,我來默默觀察她。離開太久了,我現在仍舊茫茫然,頂多寫點浮面的隨感;社會的重大問題,我沒有發言權。阿Q最後的遺憾,是那個圓圈畫得不圓,我希望我能夠畫圓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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