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那年，丈夫感染了艾滋病，她選擇了離婚，卻被人罵成負心女

文：浮雲之意

圖：來自網路

前年初春的一天，很少使用的QQ上突然有人請求加好友，我看了一下對方的資料，網名叫雪娟，女性，留言說是有事求助。加上好友後相互打了個招呼，聊了一陣得知，在網站論壇上有人惡意對她進行人身攻擊。

我按她提供的連結進入，果然是在帖子和跟帖裡罵聲一片，內容中指責她是一個帶著一歲多兒子與男人離婚的負心女，騙取了大把的錢財和房子。面對一波高似一波的指責，網路暴力讓她身心疲憊，她透過網站管理員的工作QQ號找到我，讓我幫她刪除和處理一下不實網帖。

情感和婚姻上的事往往是難以說得清的，因感情不合離婚，已經成為很普遍的現象。但在網路上指名道姓的謾罵，顯然有悖於網路論壇的清淨和社會公德，也違反了網站的管理要求。

為了慎重起見，我首先給發帖人發私語，說明帖子內容涉嫌侵犯了個人隱私，請發帖人進行編輯或刪除，幾天時間過去沒得到發帖人的迴應，於是對這個帖子做了刪除。

可是事情並沒有就此了結，發帖者變本加厲地連續發相同內容的帖子，並且毫無根據的指責論壇管理是利用權力隨意刪帖和有償刪帖。

針對這個情況，我與雪娟溝通，詢問她提出離婚到底是什麼原因？對這個問題她要不含糊其辭，要不就是避而不答，似乎有更多的隱情。幾經沉默，在我的追問下，她的回答讓我瞠目結舌，驚掉了下巴，半晌打不出一個字來！

原來，她2015年從學校畢業後回到縣城，透過考試在縣城一家視窗單位的檔案室上班，父母親都是公職人員，家裡就她一個寶貝閨女，家境挺不錯，衣食無憂。

後來經人介紹，她結識了一位建築業老闆的公子小馬，這個男孩無論是從學識、家境和相貌舉止上都讓一家人滿意，特別是小馬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神態，尤其讓雪娟為之傾倒。

經過一年多的接觸後定了親，在2016年舉行了一場讓很多青年人為之羨慕的婚禮。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有房有車，工作優越，四老健康……婚後小家庭的生活充滿了甜蜜。次年的冬天，小夫妻有了愛情的結晶，兒子呱呱墜地，活潑可愛的兒子又給這個家庭增添了無限的歡樂。

在平靜而溫馨的三口之家的生活裡，出於職業的嚴謹和細心，雪娟漸漸感覺出丈夫的一些反常。

比如，他的手機從不讓她看一眼，碰一下，再有，本是20多歲如漆似膠的年輕夫妻，他竟然獨居一室，雪娟把心思放在了孩子身上，對於這些反常現象也沒過於在意。

直到後來，小馬的身體出現持續地高燒不退，身上奇癢，面色蒼白，精神萎靡，彷彿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再加上她自己身體也出現一些不可名狀的毛病，她隱約覺得問題非同小可。

雖然說是世事難料，可是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幸福的小家庭會攤上這種事，有些事物，總以為離自己非常遙遠，殊不知它早已像毒蛇一樣盤繞在身邊。經雪娟催促，小馬去醫院掛了多天的點滴，但依然不見效。

後又去市醫院檢查，她永遠也忘記不掉那個讓她頭暈目眩的黑暗的時刻：醫生凝重的面色，讓她後背發涼，醫生問清楚她是小馬的親屬時，惋惜地對她說，化驗結果hiv陽性，為了避免出錯，建議你們再去市疾控中心複查。

她憂心忡忡地來到疾控中心，化驗結果告知書與市醫院一致，但她還是不敢相信，於是兩人開車火速直奔省城，到省城醫院的結果依然沒有改變，丈夫被確診為hiv陽性感染者。

在確診hiv的時候，整個世界在雪娟眼裡頓時變了個顏色，這對全家人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小馬父母的精神完全崩潰了，所幸雪娟和孩子沒有被感染hiv病毒，不過，厄運也沒輕易放過她——她已經感染比較嚴重的婦科疾病。

突如惹來的變故猶如一場噩夢，平時那些只在影視紀實中才能看得到的鏡頭，真實地發生在雪娟的身上。

雪娟說，“那種黑暗中的絕望，尤其無法向其他人傾述，也沒有人能替自己分擔痛苦，我都不知道是怎麼挺過來的。”無助、悲憤、恐懼、悔恨，就紛紛擾擾地交織在一起，就是再堅強的女子也無力承受。

折磨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嚴重的是精神上的。那段時間的生活是人們常常形容困境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要不是看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以淚洗面的父母，她真的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事已至此，苦果都只能自己一個人慢慢吞嚥。艾滋病這個惡魔已經打破了一家人平靜和溫馨，查詢感染的原因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預防小兒子感染，雪娟一家人變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一家人時時刻刻都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一面是害怕小馬的病情急速惡化，突然離開了這個世界，另一面也擔心孩子會不會受到傳染，雪娟本人還要多出一份壓力，就是要強嚥淚水安撫公婆和父母的情緒。

時間就這樣過了幾個月，但小馬似乎從痛苦中掙脫出來一樣，忘記了身上貼著“艾滋病”患者的標籤，平時除了幫父親照看一下產業的財務，有時還開車去外地的工地上忙碌。

正當一家人想盡辦法尋醫覓藥時，雪娟在他的手機上竟然又發現他和“同志”暗地聯絡的訊息，看著扎眼扎心，“讓人乾噦”的同性戀圈子和不思悔改的丈夫，原來小馬名為去外地的工地檢視工程，其實是與其他“同志”見面。

雪娟的心徹底涼了！她網購了輕生用的木炭和膠帶，可是一看到可愛的兒子和一天天蒼老的父母，她的心又軟了下來。

後來的事情就像電視劇裡的情節的一樣，雪娟和小馬兩人平靜地辦了離婚手續。出於母愛和對孩子的保護，兒子由她來撫養。孩子的爺爺奶奶很明事理，也沒有多加干涉，給她和孫子一筆錢和一套新房子。

常言道：話不可傳六耳，本來很平常的離婚，被人炒到了網上，帖子一發出，網友的跟帖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網友無不指責雪娟是一位拐騙錢財“負心勢利女”。

牽涉到對病人隱私保護和對兒子以及家庭的影響，雪娟又不能多做解釋，看著不明真相的網友一條條跟帖，她的心如同蟲咬蟻噬。於是她透過網站頁面上管理員的QQ號碼找到我求助，這就有了開頭的一幕。

為保證當事人的隱私不被洩露，我同樣不能把話向發帖人說的太明，不說明又無法制止他們惡意謾罵。

我被他們罵的憋屈，心裡窩火，就給發帖者發了一段私下留言，內容大致是：為了消除誤會，我打算請你們幾位吃頓飯，由於多種原因我不參加，但餐飲費由我買單，前提是你們一定要約上小馬！位置在中山路***飯店201房間，到時直接聯絡老闆即可。因我與飯店老闆是朋友，告知他如有人前來就餐，費用由我來結。

這一招雖不是上策，但很奏效。那幾個發帖和跟帖者雖然沒有去飯店吃飯，但網上的攻擊卻戛然而止，應該是他們知道些什麼吧。雪娟如釋重負，連連致謝，事情至此也就結束，從我的內心裡希望雪娟能擺脫陰影，走出黑暗，向著未來生活下去。

此後的日子裡偶爾在線上與雪娟聊上幾句，內容不外乎就是一些鼓勵她堅強生活下去的話。雪娟的文學功底紮實，有時會發上一段直抒胸臆文字，她把我當成了她傾訴的忠實的傾聽者。在她的生活裡，兒子是她唯一的依靠，工作和照看兒子幾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內容。

然而，她離異後的生活並不清淨，孩子的爺爺和奶奶頻繁地接孫子回家，讓她陡增擔心，但又無法拒絕。再者，還有許多熱心人與她接二連三的介紹男友，面對朋友的熱心，她進退兩難，煩惱不已。

“老師，不好意思，我又得向您求助了！”在qq上她又發來一段訊息。原來，在一次業務培訓班上，她結識了政法口的一位男青年，她禮貌地接受了對方加微信好友，在一段時間的相處和聊天中，雖然知道她離異並有一子，但對方向她坦露了愛慕之情，男青年是考取本地的公務員的外地人，貌相還是才學以及工作都不錯。

在人生的又一個十字路口，她猶豫著，無法做出抉擇。果斷拒絕可能會引來更加熱烈甚至瘋狂的追求，答應對方的示愛，她個人的身體情況是無法逾越的障礙。

因此，我勸雪娟要關閉情感的閘門，果斷地說不！面對我的態度，她長久的沉默無語。過了好多天，她發來一條資訊：“老師，我明白了，腳上的泡是自己走出來的，自己的傷口還要自己舔舐，快樂可以共享，痛苦只能自抗。”

人，總是善於遺忘。許久不聯絡，就算再親近的人也會變的陌生。QQ上，雪娟的頭像始終是灰色的，她和她的人生際遇，也就與她的QQ頭像一樣漸漸模糊起來。

直到鼠年除夕夜，她的頭像又晃動起來，一段飽含真情的新年祝福語後，又出現讓我震驚不已的內容。“爺爺奶奶離不開孫子，兒子離不開爸爸，同樣我也有些離不開他。

我經不住生性高傲的婆婆苦苦哀求，這段時間我又回到了這個曾讓我幸福也讓我心碎的家，我不知道這是為了孩子還是害了孩子，也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請老師指點一二。

另外，促使我回到這個曾經的家的另一個原因，孩子的爺爺突發腦幹出血，做了開顱手術。雖然搶回了一條命，但也無法自站立起來，我想讓兒子在爺爺生命最後的時光裡好好陪陪爺爺。

在人生的這場戲裡，只有命運才是導演。我陷入沉思，一時不知道如何作復。

對於目前雪娟現在能做的，只有期待，期待對各種頑疾治療上本質的突破。“一定不能大意，時刻對孩子做好嚴密防護，他爸爸只要堅持正確服用抗病毒藥物，會像健康人一樣生活的。”我官方發言人般的內容和語氣，連自己都感到這些話語蒼白無力，對於求助問題的是與否，我選擇了避而不答。

“只有時間才是撫平傷痛的良藥，只有小家的完整，才能讓父老的心有地方安放。”我又加上了這麼一句話，不知道能不能對困境中的雪娟給予點滴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