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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的寫真和詠歎

由 光明網 發表于 遊戲2023-01-13

簡介而這組散文,卻把筆觸伸向西安的生活深處,雖然讀來不覺輕鬆,沒有慣常散文小河流水的輕淺,卻沉潛、蘊藉,如嚼橄欖,與小說的審美追求高度契合

怎麼寫生活拾貝

作者:劉路

國欣與我是同事,至今卻緣慳一面。說是同事,竟相隔二十多年,恰如火車上的某節車廂,我早年坐過了,她如今正在坐。這車廂,就是陝師大文學院寫作教研室。我對她的瞭解,多是從朱鴻、宗濤的平日言談中得知的。作為名校的文學博士,任大學教席,卻不做冬烘先生而專心創作,這種脫俗的博士,實在是鳳毛麟角。

我們加了微信,我讀過她發表的多部中短篇小說,深知她過人的小說功底。那是別有韻致的獨特風景,實在不同凡響。她的纖細、空靈和唯美,是小說世界中別開生面的一種。而這組散文,卻把筆觸伸向西安的生活深處,雖然讀來不覺輕鬆,沒有慣常散文小河流水的輕淺,卻沉潛、蘊藉,如嚼橄欖,與小說的審美追求高度契合。捧讀之中,我眼前出現了一片微波不驚的湖水,清亮而深邃。我看到水面下微微搖曳的水草在順水招搖,以及不斷躍出湖面的錦鯉,五顏六色,美不勝收。

格調是一種定位,一種氣質,是文章的基調和氛圍營造。這組散文,格調宏闊而靜穆,作者個人情愫的傾注和表達,處處顯示了精神的厚度。

她寫出了都市變遷的滄桑之感,寫出了大學城怎樣改變了窮鄉僻壤。無論是小居安、茅坡和岔道口,這些關中平原農耕文化造成的村落,大學立刻讓它摧枯拉朽,不堪一擊。平靜的古村落,轉瞬間被廢棄,到處一片殘跡。“隔著院落的樓梯已經拆了一半,另一半白骨一樣地垂在半空。”面對著都市建設的獨特風景,作者充滿了“古舊的崇敬”,作為一個充滿人文情懷的知識分子,在斷瓦殘垣面前,她更多的是憑弔,是痛心,是“憂傷的寫意”:“房子在我的心底塌,在我的夢裡塌,一次又一次土坯掉下來,砸在我童年的脊背上。”這種感懷是人文的、貼心的、溫熱的,充斥著悲涼和無奈。這是祖輩的謀生之地,是祖宗骨殖和宗廟所在之地啊!

她寫出了都市黎民百姓的艱辛與掙扎,在推土機隆隆開過之後,作者筆下的各色人物逐漸清晰。無論是賣韭菜盒子的麻臉女人、賣酸菜的東北老妹兒,還是賣碗託的陝北婆姨,都躍然紙上,可聞可感。她們的叫賣聲中,有無奈、有痛惜,有“安穩的自信和熱情”,也有“勞作的愉悅”和“強烈的生命熱情”。對他們,作者的感情五味雜陳,難以名狀。既有讚美,又有悲憫,更多的是希冀和祝福,“我比誰都明白這是生活最踏實的佈景”,“這生活的後宮,人們是會活下去”。

心有境界自成高格,境界決定文章的格調。國欣的這組散文,是一曲詠歎調,自言自語,如泣如訴。沒有空泛的說教,沒有枯燥的議理,也沒有淺薄的抒發,她的作品,永遠與平庸絕緣,發自胸臆,流於筆端,她只是真誠地敘寫自己的見聞和感受,彈奏自己的心曲。

情懷是一種優雅,一種品質,是人身上最質樸的那份感情。政治寫作的生硬不懂得文學寫作的婀娜,亦如流水不解落花的眷戀。作家在追逐夢想的過程中,最寶貴的,就是那些沉靜在骨子裡的情懷。

國欣的這組散文,可以說篇篇都在敘寫情懷,表現情懷。散文主情,把生活體驗和情感體驗形諸文字,就是散文了。散文是抒情的沃土,但前提是所寫體驗要真切而獨特,讀者厭煩文字運用的陳詞濫調,更厭惡情感上的陳情濫感。人皆有之的大陸貨感受,千篇一律就不用浪費紙張。要寫人人心中所有筆下所無,要寫生活的露水和你自己的體溫,要寫你獨到感覺和感受,否則將不名一文。此外,情感體驗還必須是藝術的、富於美感的、營養人心的。藝海拾貝,任何粗糲的東西都難以走入文學殿堂。

以這樣的標準檢視這組散文,可以說篇篇都是上乘之作。她是用心感受生活中的一切,連最細微處都不放過,幾乎每讀一段,都會讓你心靈一顫,都會有珍珠呈現,晶瑩剔透,生動顯豁,且表達得恰到好處,熨帖可人。對秦嶺的遙望和遐思、夜遊菜市場懷想、孤獨中對戀情的懷念以及諸如“當一個人可以欣賞凌亂的時候,他的心有一部分老了”、“一些人的生活是動物性生活,而另一些人則具備植物的特徵”、“我人生的唯一的錯誤就是沒有在二十七歲那年夏天死去,而是從此一蹶不振”的感悟,都有血有肉,涉筆成趣,富於哲思。這是因為情懷是發自內心的真愛,是一輪明月,明月下沒有暗夜,只有美。

“文以載道”,在散文裡,“道”可以是見解、是主張、是認知、是意念,也可以是一抹思緒、一段冥想、一絲鄉愁。而“文”是車輛,要把“道”裝得完整、裝得妥帖,跑得穩穩當當,快慢有序。“散文易學而難工”,這是王國維的話。難就難在它不比小說,有人物和故事可以作為線索結構。它寫人,但不是工筆,是寫意;它寫事,但不必完整,只取片斷;它抒情,多是間接的,情多深藏在字裡行間。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更難的是語言的錘鍊。散文是文學的一翼,散文的語言必須是文學語言,最講具象、含情和色彩,無論平白或深邃、凝練或靈動,都應該有美感。國欣的散文語言蘊藉而清麗、賞心悅目、見情見性。她注意多種修辭技巧的運用,又不留痕跡。她的語言富於詩情畫意,而畫面又氤氳著淡淡的清香。遣詞造句極富表現力,“負隅頑抗的燈”“一縷下墜的要到山下去休息的雲朵”“用一座座墳墓來打撈舊日的金光”“我僅需要抬起頭,就可以爬完一座山”都讓人感到境界全出,妙不可言。

語言運用是作家的獨門絕技。對語言粗枝大葉的人是不配當作家的。語言的質地是粗麻袋片還是蘇繡織錦,是區分作家品位的主要標誌,也是衡量作品檔次的主要標準。國欣無疑是精到和出色的。

去年,國欣竟有四部文學作品出版,她的文學天資顯而易見,個人的風格也初步形成,一棵正在走向葳蕤的果樹結出更多更甜的果子已指日可待。在這個世界上,當勞作和喜愛出奇的契合,這個人就是最幸福的人了。在文學情懷和現實利益發生衝撞的時候,不為物役、不為利誘、不能猶豫,堅信創作是文學的第一生產力。妥協雖然不分對錯,但一時苟且,你就再也找不回原本想要成為的樣子了,你就不會再飛翔了。命運在岔路口的路標上寫著:趁著風生水起,專心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在師大寫作教研室,堅持這樣走下去的劉成章、紅柯、朱鴻、宗濤都已蔚為大觀。

作者筆下的小居安村,是我的桑梓之地,村子始建於唐永昌年間,郭子儀與史思明曾大戰於此,再後千餘年間默默無聞。鄙人從一九七七年恢復高考後離開,至今已四十多年,村裡五十歲以下的男女皆為陌路,又加之青少年時代冷酷原則的車輪碾過,留給我的是卑微和冰冷,鄉愁已如薄霧籠罩般模糊不清了。但我還是要感謝作者,這個關中平原的普通小村,畢竟是我的故鄉。因為國欣,使它在文學作品中有了地位。(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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