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送別杜甫寫的詩，感情至深至切，不輸王維的名篇

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臺

昨天我們講到，公元745年秋，杜甫與李白在兗州分別時，寫了一首七絕給李白，委婉表達出想和李白一起去尋找仕途的想法。

那麼，李白答應了嗎？

當然不可能。

李白回覆杜甫的詩，主要是以情感人，在真情中含蓄地回絕了杜甫的好意；在構思上，又與王維的名篇《送元二使安西》相似，而且感情更加濃烈。

我們一起來讀一讀。

《魯郡東石門送杜二甫》

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臺。

何時石門路，重有金樽開。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徠。

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

魯郡，即兗州，在天寶初年改名。

東石門，在今山東曲阜縣東北，山不甚高大，石峽對峙如門，故名。

杜二甫，指杜甫。

兗州，少陵公園

首聯，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臺。

這句話的字面意思是：上次喝完離別酒，又過了幾天，我們一起登臨遍附近的池苑樓臺。

這兩句寫得很有意思，尤其是“復”和“遍”字。

先看“復”字。

這說明，他們之前已經喝過一次離別酒，但並沒有分別，而是過了幾天，今天又一次喝離別酒，這是為什麼呢？

再看“遍”字。

這說明，上次喝完離別酒後，短短几天，他們又逛遍了周圍的池苑樓臺。

透過這兩句，我們可以腦補出場景：

上次喝完離別酒，他們又找了個藉口，“還有好玩的地方沒去呢，明天我們再一起去”，直到逛遍了所有的池苑樓臺，今天他們又重新喝離別酒，實在找不到藉口了，才不得不分別。

您看，正是這兩個字，突出了兩個人濃濃的惜別之情，也側面反映出兩個人深厚的友情。

但這只是感情的開始，頷聯和頸聯分兩次加深了惜別之情。

濟寧，太白樓

頷聯，何時石門路，重有金樽開。

這兩句話的意思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在石門山前重聚，再次開懷暢飲呢？

這兩句看起來很簡單，表面上只是在問：以後什麼時候能重聚啊？

其實詩人的構思與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類似，都是以“未來之苦”寫“此刻之痛”。因為“西出陽光無故人”，所以就增加了此刻分別的痛苦。

李白這兩句，關鍵就在 “石門路”三個字。故人重逢，在古代本來就是一件難事，而在石門路重逢呢，那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這兩句不是設問，而是反問，李白斷定以後不可能與杜甫還在這裡重逢。既然未來不可能還在這裡重逢，那麼今日的分別就更讓人痛苦了，這就增加了惜別之情。

但是話又說回來，兩個人只要能重逢就很好了，何必非要在意重逢的地點呢，對吧？我們繼續讀頸聯。

泗水

頸聯，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徠。

泗水，水名；徂（cú）徠（lái），山名；海色，將曉時的天色。這兩句話的字面意思是：秋天的水波隨著泗水而落，將曉時的天色讓徂徠山變得明亮。

這兩句不太容易懂，我以前也認為這是以樂景寫哀情，後來仔細分析“秋波”和“海色”，才發現詩人運用了比興的手法。

秋波，指秋天的水波，因為他們在秋天分別，可能是指實景。

但是“海色”呢？兗州並不靠海，怎麼會有海色呢？

查詞典才發現，“海色”還可以指“將曉時的天色”。

我們再把這兩句連起來看：秋天的水面會慢慢下降，流動的水波自然會隨著泗水慢慢落低；而將曉時的天色的呢，卻慢慢照亮徂徠山，越來越明亮。

秋波越來越低，而海色卻越來越亮，它們形成了鮮明對比，這裡暗含了比喻，李白把自己比作秋波，把杜甫比作海色，這兩句話的意思是：我就像秋波一樣，只能隨泗水開始慢慢落下；而你就像海色一樣，即將照亮整個徂徠山。

您看，這兩句既含有對杜甫的祝福，也委婉地回絕了杜甫：我李白，已經是走下坡路的人了，不管再怎麼折騰，也掀不起巨浪了。

此外，還有一層隱含含義：今日一別，兩個人的人生方向不同，你杜甫將為仕途而奔波，而我李白將繼續尋仙訪道，浪跡天涯。

這就巧妙地引出了尾聯。

飛蓬

尾聯，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

這兩句話的意思是：我們就像飛蓬一樣各自飄遠，暫且喝完手中的這杯酒吧。

詩人為什麼說“飛蓬各自遠”？

就是因為頸聯，兩個人的人生方向不同，今日分別之後，兩個人會走得越來越遠，很難再見面。

您看，頷聯是說，

兩個人以後不可能在石門重聚；

而頸聯和第七句是在說，兩個人會越走越遠，

在其他地方也很難再重聚。這是感情的遞進法，又一次以“未來之苦”寫“此刻之痛”，再次增加了當下的惜別之情。

既然兩個人有如此濃烈的惜別之情，但是又不得不分別，他們該怎麼辦呢？

只能“且盡手中杯”，祝福和痛苦都在這杯酒中。

濟寧太白樓

我們來整理一下這首詩的脈絡：

首先，

詩人透過“復”和“遍”兩個字，突出了濃濃的惜別之情；

其次，

詩人透過反問的手法，由“未來之苦”寫“此刻之痛”，進一步加深了惜別之情；

然後，

詩人透過比興的手法，再次加深了惜別之情；

結尾，

惜別之情如此濃烈，無處排解，只能託之以酒。

您看，

這首詩在構思上與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比較相似，都是以“未來之苦”寫“此刻之痛”，但是李白還採用感情遞進法，層層加深了惜別之情，這麼濃烈的感情無處消釋，只能託之以酒，所以這一杯離別酒的份量才顯得特別沉重。

這就是詩人巧妙的構思。

此外，詩人在頸聯採用比興手法，既委婉地回絕了杜甫，又給杜甫送上了祝福，同時還引出尾聯，堪稱絕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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