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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南宋畫家李迪所繪的那一類不設背景的小品花鳥是誰的畫面?

由 船長讀畫 發表于 娛樂2021-05-17

簡介《楓鷹雉雞圖》區域性李迪正是藉此,完成了畫面中虛與實、強與弱、剛與柔之間的意象對比

楓鷹雉雞圖是誰的

南宋宮廷畫家李迪所繪的那一類不設背景的小品花鳥,是為被圈養的皇室珍禽、獵狗、狸奴,以及庭院中的昆蟲、花卉們所作的精緻肖像,這些小動物充滿生機,極富生活情趣,充分體現了自宋徽宗時代以來提倡的美學傳統——在畫面上呈現一種和諧、優雅、精緻、吉瑞的風貌。

然而,在宮牆之外,這些動物們在大自然中真實的生活場景到底怎樣?

真實的自然界中當然不會永遠陽光明媚、溫情脈脈,那是一個有風有雨、有悲有喜、有哭有笑的另一個江湖。它猛烈、血腥、冷酷,但也絕不會虛偽、麻木和無趣。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李迪《雪樹寒禽圖》區域性

晚明的書畫收藏家江砢玉所撰的《珊瑚網》中,記錄了李迪所作的一幅《鷹熊圖》,圖中所描繪場景為“峭壁荒巖,鷹熊顧盼,隱隱動犄角之勢。”

讀過老江的這幾句話,我的腦海中便浮現出傑克。倫敦在《荒野的呼喊》(The Call of the Wild)中所描繪的那種野性十足的畫面感:蒼茫原野中的一片峭壁上,一隻鷹俯視著荒巖之下的熊,也許它們都發現了共同的食物,正在耐心觀察四周的動靜,分別積蓄著體內的力量,準備隨時為了飢餓而戰鬥。

遺憾的是李迪這幅《鷹熊圖》如今早已散佚,而在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另一幅李迪《楓鷹雉雞圖》中,我們也可以感受到這種充滿原始生命力的畫面。

壹 《楓鷹雉雞圖》中的老鷹捉小雞

在故宮官網的介紹中,將這幅畫譽為“宋代院體花鳥畫的巨構傑作”。在我的印象中,巨構這一詞彙更多地用於描寫一類宏大的建築物,比如西方現代建築家柯布西耶在上個世紀所試驗的那些龐大計劃。然而細想,若是將這一術語用於李迪這幅畫作,也是毫不過分。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楓鷹雉雞圖》李迪

首先從尺幅上看,這幅絹本縱189釐米,橫209。5釐米,相當於四平方米大小,這在目前所有傳世宋畫中都是難得一見的鉅作。其次從題材、構圖和技法上看,該圖氣勢雄渾、貫通,在技法上全面繼承了五代、北宋以來的各類花鳥畫技法,融匯一體,代表了南宋畫院在花鳥畫方面所取得的成就。

畫面左上,一根遒勁古楓伸出的枯枝上,蹲著只目光兇惡的鷹。也許它的上一個動作震動了這段樹枝,也許就僅僅從它的眼神所釋放的訊號,便讓樹下的稚雞感受到了危險,開始拼命逃竄。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楓鷹雉雞圖》區域性1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楓鷹雉雞圖》區域性2

老鷹的身體蜷縮,雙肩聳立,似乎將全身力氣集中於眼神及兩隻利爪上,準備隨時一飛而下,直撲獵物。李迪想必是熟悉兵書《六韜·武韜·發啟》中的那句話:“鷙鳥將擊,卑飛斂翼;猛獸將搏,弭耳俯伏;聖人將動,必有愚色。”也或許是他的諸多前輩們在描繪這類猛禽搏擊前的姿態時,不約而同地總結了這句話,其意思是兇猛的鳥將要搏擊時,不是在低空低調的滑行,便是收斂自己的翅膀。這幅畫中的鷹,便是處於這搏擊前的一刻。

若是細看,這鷹的眼神如炬,鋼爪如鉤。其中爪上用蛤粉一類的白色顏料沒有褪色,閃爍著寒光。我們的視線跟隨這隻兇猛惡鷹的眼神,便能看見畫面右下角,撒開兩腿狂逃的那隻稚雞。此刻它頭部低垂,眼神慌張。將重心放於胸前,背後的羽毛炸開,倉惶向前邊的草叢中奔逃。如果你看過短跑運動員準備撞線的姿態,就明白李迪將這位命懸一線的野雞體態、重心、神情刻畫得多麼到位。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楓鷹雉雞圖》細部1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楓鷹雉雞圖》細部2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楓鷹雉雞圖》細部3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楓鷹雉雞圖》細部4

《楓鷹雉雞圖》也被稱為《鷹雉圖》或《鷹窺雉圖》,但我認為前者更為準確。因為在鷹與雞的這場毫無懸念的對峙中,那一株楓樹扮演了一位極為重要角色。若是將這古楓去掉,整體畫面便黯然失色。

正是這株從右邊一堆窠石中生長而出的楓樹,與鷹一起構成了畫面中代表堅硬、兇猛,強有力的一組意象。這組意象與另一組柔弱的意象形成鮮明的對比,增強了畫面的感染力。另一組意象,則是由柔弱的楓葉、蓬亂的衰草、纖細的荊棘以及逃亡的野雞所組成的,它們代表自然界中的弱者。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楓鷹雉雞圖》區域性

李迪正是藉此,完成了畫面中虛與實、強與弱、剛與柔之間的意象對比。而連線這兩個不同世界的有兩者:一是那隻鷹的視線,這時一條虛擬的、存在於觀眾想像中的視線,而另一條則是這株從畫面右側,橫向貫通畫面上部,讓整幅畫面氣韻流通的楓樹。

據該圖左上方署款“慶元丙辰歲李迪畫”,推斷此圖作於宋寧宗慶元二年(公元1196年),按照前幾篇文章的分析,此時的李迪應是90多歲高齡。

從技法上看,此時李迪的筆墨、敷彩已經完全成熟。他對禽鳥的描繪工整精細,設色輕淡,樹幹粗勾細染,楓葉、蘭草、叢竹則細筆雙勾,淡墨渲染,富有彈性,疏密有致。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楓鷹雉雞圖》區域性

作為宣和年間進入畫院的宮廷畫師,李迪對於徽宗所提倡的“宣和體”自然不會陌生。後人在總結這一體例的特色為:以形象的寫實性、詩意的含蓄性、法度的嚴謹性。徽宗所倡導的花鳥畫風格包括重視繼承傳統、尊重描繪物件的客觀規律,“格物窮理,以詩入畫”。尤其在題材上,提倡一種祥瑞的氛圍,畫面呈現柔美、和諧、雅緻的風貌。

就題材來看,李迪這類熊鷹、鷹稚之間搏鬥的題材,顯然已經超出北宋時期審美關照的範疇。

李迪此圖繼承了自黃荃以來的花鳥畫技法,同時也吸收了崔白、趙昌等人的變革之風,而在窠石、土坡、樹杆的描繪中,也吸收了李唐那樣的皴擦之法,水墨蒼勁渾厚,用筆峭勁,所畫石質堅硬。

貳 傲立雪中的白勞和夜棲的雙鳥

在清初吳其貞所做的《書畫記》中,曾記載了李迪繪於絹上的一幅《雪禽圖》:“雙鉤雪竹,一鳩集於枯木上,做寒冷狀。精俊如生,氣韻絕倫,神品也。”

與吳其貞這段描述相對應的畫面,應該是這幅收藏於上海博物館《雪樹寒禽圖》。雪後山坡的一角,覆於在樹枝和竹葉上的雪正在融化,畫面中央上部,一隻伯勞棲息在棘樹枝上。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李迪《雪樹寒禽圖》

宋朝時期的畫作有屏障卷抽,也有掛幅橫幅,而在南宋時期的宮廷畫院中,紈扇方幀等小品畫作開始流行,這種畫作便於裝裱,也便於收藏。相比上兩篇文章介紹過的《獵犬圖》、《雞雛待飼圖》和《狸奴蜻蜓圖》等小品花鳥畫,此作尺幅要大得多,為一幅縱115。2釐米、橫52。8釐米的立軸。

據該圖左下角款署:淳熙丁未歲李迪畫,此作完成於公元1187年。相比上文介紹過的《獵犬圖》、《雞雛待飼圖》和《楓鷹雉雞圖》大約要早10年左右。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雪樹寒禽圖》區域性1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雪樹寒禽圖》區域性2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雪樹寒禽圖》區域性3

此時的李迪在這幅畫作中已經展示他全面的花鳥畫技法。《雪樹寒禽圖》中的坡石用粗筆勾出,衰草下的岩石略施皴擦。而其主要形象——樹幹、雪竹,則用雙鉤寫出,然後敷色渲染。白勞的身體以沒骨與勾勒相結合的方式。山石樹幹用筆粗重,用水墨破染以呈現其陰陽向背。

與其不設背景的小品畫相比,李迪將這隻白勞鳥放置於廣闊、繁複的背景之中,也更能體現這隻白勞的精神氣質。

如果說上邊兩幅作品中的鷹是兇猛、野雞是驚慌、白勞是淡定,那麼以下這兩位類似於斑鳩的鳥兒,留在樹枝上過夜的鳥兒簡直是悠閒極了。

它們停在一段古柏的枝幹上,全然不顧身下湍急流淌的溪水,這兩位兩位過夜的鳥兒有著毛茸茸渾圓的大肚子,它們倆依偎在一起,頭分別轉向兩側。它們的性格似乎是大大咧咧、怡然自得,管他風吹雨打,該睡覺時還得按時睡。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宿禽急湍圖》

這幅收藏在美國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的畫作,名為《宿禽急湍圖》,相比上兩幅尺寸小了很多,為縱24.8釐米、橫26釐米。對比上兩幅鉅作,這幅畫有兩個顯著的特點,一是水墨淡設色;二是描繪了兩隻鳥夜晚棲息的狀況,這樣的題材與同時期流行的花鳥畫題材都顯得別緻。

雖然右上方棲息枯枝上的貳鳥才是圖畫的焦點,圖中的古柏從左下方斜著伸出,與飛瀉而下的溪水呈交叉的X形狀,讓構圖顯得穩定、平衡。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宿禽急湍圖》區域性1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宿禽急湍圖》區域性2

南宋宮廷畫家花鳥世界中的另類江湖:惡鷹、稚雞、白勞及棲鳥

《宿禽急湍圖》區域性3

在作品中強調動靜和虛實對比,是宋代繪畫常見的特徵。此圖中虯曲的古柏枝幹、搖曳的細竹和急湍的小溪,均使畫面具有強烈的動感。而二隻小鳥,卻顯得安靜、閒適。該圖中的樹木多用顫筆描繪,線條顫動。另外在對溪流和浪花處理方面,以靈動的線條勾勒和水墨烘染相結合,來表現水波的質感和動感,也頗有特色。

從上述幾幅不同題材、不同時期的李迪作品,我們也可以觀察到,南宋時期的院體花鳥畫家們,已經嫻熟地掌握了各類手法,他們並不侷限和保守於某一種風格或流派。

他們繼承了黃荃、黃居寀父子的雙鉤填色、工筆濃彩,也從院外的徐熙、徐崇嗣身上學會了沒骨、野逸的技法;他們從崔白等人的革新中吸取了成就,也從趙昌、易元吉等人身上學到了寫生的方法,注重觀察獸畜禽鳥的性狀動作,做到精到而傳神的描繪。甚至,他們也從文人士大夫們所倡導計程車人畫中,學到了如何在畫面中傳達詩意。

於是,為我們創造出這斑斕生動的動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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