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蘭草:塞上牛羊空許約,燭畔鬢雲有舊盟,莽蒼踏雪行

舊盟指什麼動物

在很久很久以前，遙遠的印度和斯里蘭卡栽種著一種芳香植物，他的名字，叫巖蘭草。從植物學的角度來說，他與檸檬香茅、香茅以及其他數種想起植物有親緣關係。他的精油成分中，有巖蘭酮，巖蘭醇，巖蘭烯。具有一種深沉的煙味，類似沒藥，又有點廣藿香的感覺。幾千年前的時候，印度人就利用他的香氣來治病 。而現代香水工業則用他的精油作為定香劑。

也許，巖蘭草，本身就是一種男人氣味的象徵。沉穩，厚重，磅礴，大氣。

【巖蘭草根部】

我在第三次遇見薄荷之後，他給我引薦了一位朋友，他便是巖蘭草。如果薄荷如同古龍筆下的江湖浪子，仗劍遊俠的話，那麼巖蘭草的風格更像是金庸筆下熱血男兒。

不知道從何而起，談到金庸，我必然聯想到《天龍八部》，而說到天龍八部，不得不提蕭峰與阿朱。蕭峰之死是每次讀天龍繞不去的坎。金庸在下筆的那一刻，心一定也是痛的，他塑造的人物都是帶著使命在向讀者傳遞某種訊息，更是帶著使命在表達他對一個人物的刻畫。

而最心疼蕭峰的時候是讀到哪裡呢？是被人誤會群起攻之，聚賢莊大打出手？是揭露身份發現原有的家國天下價值觀發現崩塌？還是少林寺得見親生父親？還有最後為了兩國數十年的和平而犧牲一己性命？

我最心疼的，是他本答應報完家仇後和阿朱一起北上牧羊，是他練就不世神功卻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是他終於遇到了阿朱卻又錯過了她，是他一時疏忽親手結束了阿朱的性命，是他抱著阿朱留下的眼淚……

“我既誤殺了阿朱，此生終不再娶。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國，千秋萬載，就只有一個阿朱。豈是一千個，一萬個女人所能代替得了的？”

那時初見，一個是一幫之主，一個是燕子塢的侍女，面對武林同道的汙衊指正，她仗義執言；聚賢莊上，蕭峰拼著性命

也要薛神醫一句可以治好阿朱，而她一個弱女子在刀劍隨時加身之時不忘提醒蕭峰，與他生死與共；雁門關外，蕭峰彷徨無措，是阿朱不遠千里，大病將愈便從江南來到塞北，石碑之下，一守便是五日；還是阿朱，陪著蕭峰一路探尋仇家，即便知道蕭峰的“對頭”可能是自己的生父，她也明白此仇對於蕭峰的意義，只是可惜，塞上牛羊終成空。

她易容成自己生父，從容赴死。那一夜蕭峰忘記了所有的仇恨，因為他自己便成了自己最恨的人。

自此，蕭峰變了一個人，她也永遠活在了蕭峰的心裡。阿朱便是蕭峰的巖蘭草，紮根在那裡，生長在那裡。而蕭峰也因為這株巖蘭草，徹底蛻變。

我始終感覺蕭峰在阿朱之死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彷彿這世間不存在可以讓他開心的事情。國仇家恨更多的變成一種責任和義務，無論何人，何事，再也激不起他的熱血，再也暖不回那時的心。於他而言，有馬，有酒，有兄弟，他一往無前，毫無畏懼。

猶記得阿朱臨死前的那番話語：

我要叫你知道，一個人失手害死了別人，可以全非出於本心。你當然不想害我，可是你打了我一掌。我爹爹害死你的父母，也確是無意中鑄成的大錯。”

蕭峰的固執與受不得冤枉誤解是他最可愛之處，也是他的弱點所在，阿朱用她的死在最後一刻不忘點醒蕭峰，忘記仇恨，走出自己的禁錮，真正的變回原來的蕭峰。阿朱不在乎自己如何，她只期望，她愛的那個蕭大俠能開啟心結，比現在快樂。

如果沒有阿朱的死，興許蕭峰不能成為那個雁門關外以性命換取兩國數十年和平的大豪傑，可能真的和阿朱塞上牧牛羊這麼快活的生活在一起。

其實最初，蕭峰對於阿朱並不是那衝絕對的愛情。當一個人受盡侮辱汙衊，當一個人身負冤枉誤解，這時候一個人能對他絕對的信任與傾心是會最大程度激發對方的感激。

最初，這是一種由患難而產生的感激感動之情。可最後卻是決絕的生死之戀。

蕭峰不近女色，又不懂情愛之語，遇到阿朱前，縱是出現那麼一兩個或許打動他的女子，他也能保持清醒，隨時收心。但阿朱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挺身而出，在最危險的時候生死與共，在最無助的時候捨命相隨，在最絕望的時候以命點醒。當阿朱死於蕭峰掌下之時，蕭峰對阿朱的感情得到昇華，此生封心，因為心裡只有阿朱一個位置。

他說世上只有一個阿朱。因為此生不會有第二人如此了。

天龍寫成後，金庸送給陳世驤閱評，陳世驤評價天龍八部，有情皆孽，無人不冤。蕭峰是英雄，但英雄的悲劇更讓人憐惜。借用納蘭妙殊的一句話，英雄的悲劇，不以英雄本身為英雄而改變。也正是這份無可挽回的大悲方能彰顯心胸之豁達，人生之坎坷，命運之無常。

金庸筆下各式各樣的英雄，不勝列舉。喜歡蕭峰的讀者一定千千萬不可勝數。然愛其英雄，愛其氣魄，愛其擔當的更是不在話下。而真正讓蕭峰成為英雄的是阿朱之死。他過去的英雄氣概一律是“生而為漢”的中心作祟。而殺了阿朱之後，他似乎再也不為自己而活。少室山掃地僧的一席話更是讓蕭峰再一次明白這個道理。那時的蕭大俠不知道有沒有想到阿朱臨死前的話語呢？

可能，再次回到雁門關外的他，別有另一番感觸。

那時，阿朱說，以後和我在塞外牧牛羊，不在廟堂，不問江湖，好好做神仙眷侶。

此時，蕭峰為換取兩國數十年和平，讓耶律洪基下令有生之年不得一兵一卒侵宋。

也許，換取兩國和平有更好的方法。耶律洪基也不一定真的想讓蕭峰死去。

然而，即便活著，也沒有第二個阿朱，陪伴他走過之後的人生。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江湖夢，每個人都渴望成為蕭峰那樣的英雄，縱然悲劇結尾，也能用熱血書寫自己的豪俠歷程。無論是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可能我們沒有蕭峰的神功蓋世，沒有蕭峰開始的複雜身世。

可能我們終生都遇不到那個阿朱，可能我們不能如蕭峰那樣氣魄逼人，可能我們不能杏子林商略平生義，可能我們不能聚賢莊雖千萬人吾往矣，可能我們沒有胡漢恩仇，可能我們沒率燕北十八騎奔騰如虎風煙舉……可這並不妨礙我們每個人心中住著一個蕭峰，活著一個阿朱，擁有一個英雄夢。

一如巖蘭草，一朝種下生根，香味經久不息。他有著英雄的氣息，沉穩的味道。一經嗅聞，身心安寧，將熱血也都傾灑出去。或許他的氣味並不好聞，沒有花香，沒有鳥語，但他給予你的是一份擔當，一份責任，一份好男兒該有的氣魄。那是巖蘭草獨有的沉醉與厚重，他孕育著男人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