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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昌碩的金石契與石鼓緣

由 鳳凰藝術 發表于 藝術2021-06-07

簡介吳昌碩《臨石鼓文軸》金石契,石鼓緣作為傳統文人畫家,達到“詩、書、畫、印”四絕,不但在20世紀,即使放眼整個中國古代繪畫史,恐怕也難找到幾個,吳昌碩便是這為數極少的佼佼者

金石契怎麼獲得

吳昌碩的金石契與石鼓緣

任伯年《酸寒尉像》

展覽

鐵筆生花——故宮博物院藏吳昌碩書畫篆刻特展

時間

2018年6月3日–2018年7月15日

地點

故宮博物院文華殿

吳昌碩的金石契與石鼓緣

吳昌碩《紅梅圖》

6月,故宮文華殿大門口甬道兩旁的海棠花早已落盡,此時正綠葉婆娑。我在腦海中努力復原4月的光景,在一片由粉白色花瓣編織成的粉色雲霧中,踏入大殿,與一生愛花畫花的吳昌碩相遇。我知道,他最喜愛的不是海棠,而是梅花。1927年11月29日,84歲的吳昌碩突患中風在上海的寓所謝世,葬於今杭州市餘杭區塘棲鎮超山大明堂西側的香雪塢。墓門石柱有一聯語:

其人為金石名家,沉酣到三代鼎彝,兩京碑碣;

此地傍玉潛故宅,環抱有幾重山色,十里梅花。

這是吳昌碩生前親自選定的安息之所,上下聯語概括了他一生的求索與全部的精神寄託。

苦鐵道人梅知己

吳昌碩一生酷愛梅花,在他的詩和畫中,以梅花為主題的作品佔了近三分之一。他筆下的梅花,捭闔縱放,疏密有致,時而欲探水攬月,時而欲凌空飛去。以篆籀之筆寫出梅乾梅枝的蒼老遒勁,古厚的墨色和拙樸的線條,與硃紅的梅朵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吳昌碩喜運淡墨枯筆,順逆來去,抹兩塊聳石,倔強蒼勁,與梅並立,動靜相宜。

即便畫牡丹,他也會想到梅花,在一幅《牡丹圖》上,吳昌碩這樣寫道:

酸寒一尉窮書生,名花欲買力不勝。

天香國色畫中見,荒園只有寒蕪青。

換筆更寫老梅樹,空山月落虯枝橫。

吳昌碩的畫,好懂,又極難懂。好懂是畫面上描繪的物象,生動準確;難懂的是其背後的寓意。只有熟悉他人生經歷的人,才能感他之所感。“酸寒尉”與“窮書生”,均是吳昌碩當年的自我寫照。從小飽讀詩書的他,16歲(1860年)時參加鄉試便中了秀才,卻因戰亂失去出仕的機會。直到1888年,友人出錢為他捐了個名為“佐貳”的小公務員之職,有了固定的微薄收入,他自嘲為“酸寒尉”。這一年,亦師亦友的大畫家任伯年為他畫了一幅肖像《酸寒尉像》。畫中的吳昌碩,“冠服,端立,拱手,厥狀可哂”,神情頗為窘迫。另一位師友楊峴,年已70歲,右上角題七言長詩一首,勉勵道:“尉年四十饒精神,萬一春雷起平地。”這一年吳昌碩45歲。此後,於1899年冬,56歲的吳昌碩在友人丁葆元推薦下,補安東縣令(今蘇北漣水縣)之缺。任職僅一個月,他因不堪與汙吏一同盤剝百姓而“辭官見道心”。為了銘記唯一一段官場生涯,他接連刻了三方“一月安東令”印章,既是自嘲,亦為自勉。從此吳昌碩“生計仗筆硯,久久貧向隅”,全身心投入到書畫之中。

前行路上,除來自師友同道及家人的激勵外,更有他“造物本愛我,墜地為丈夫”的昂揚鬥志。每當受挫,他精神的思緒總是回到安吉縣城中那一片與父親開墾的荒地上,這裡便是他的精神家園——“蕪園”。這個“蕪”字來自他在逃難中以蕪青(又稱大頭菜)充飢的記憶。他還自號“蕪青亭長”,將居室命名為“飯蕪青室主人”。晚年定居上海的吳昌碩,常受人邀請作《牡丹圖》,題款時多有“此時蕪園舊風景,幾時歸去費相思”的詩句,表達安逸之中莫忘當年苦難的志向。在“蕪園”的舊風景中,最令他思念的就是親手所植的梅樹。“換筆更寫老梅樹,空山月落虯枝橫”,“梅”的意向反覆出現。有一年,他重遊超山大明堂,寫道:“十年不到香雪海,梅花憶我我憶梅。何時賣棹冒雪去,便向花前傾一杯。”親友最終將他安葬在超山西麓植有800年曆史的宋代古梅樹附近,了卻了他一生的心願。

吳昌碩的金石契與石鼓緣

吳昌碩《臨石鼓文軸》

金石契,石鼓緣

作為傳統文人畫家,達到“詩、書、畫、印”四絕,不但在20世紀,即使放眼整個中國古代繪畫史,恐怕也難找到幾個,吳昌碩便是這為數極少的佼佼者。吳昌碩原名俊、俊卿,1844年出生於浙江省安吉縣鄣吳村。這座古村雖地處偏僻,吳家卻一直保持著耕讀世家的傳統。吳昌碩的祖、伯、父皆為舉人。其父吳辛甲兼究金石篆刻,吳昌碩幼承庭訓,十多歲刻印已入門徑。篆刻之學,必先師古而後出新。縱觀吳昌碩一生,從事篆刻時間最長,達六十年之久,作品風格幾經流變。吳昌碩上取鐘鼎,下師石鼓,在篆法、章法、刀法等方面均有突破。他的印文篆法洗練,方圓相濟;印章佈局變化靈活,深得點畫狼藉之意趣;用刀如用筆,鈍刀硬入,大膽速疾,不多修飾,古拙之意淋漓盡致。可以講,吳昌碩的藝術發軔於篆刻,壯大於金石書法。

有清一代,好古、崇古、研古與汲古之風特別熾盛。在嘉慶及道光年間,考古上有諸多新發現。漢魏碑誌大量出土,應和著乾、嘉以來漢學復古之風氣。一批朝臣與民間學者大力提倡北碑,一洗墨守“二王”遺法之陳規,促成清代書法由晉唐上溯至漢魏先秦,呈現出千門萬戶洞開的新局面。金石書法由此大行其道,並借中國水墨畫開出了絢爛花朵。“金石畫派”如日中天,集大成者正是清末的吳昌碩。他的篆刻早期得力於對戰國古璽、漢印、封泥、陶文等古文字資料的借鑑。從本展所陳《臨石鼓文軸》推知,至少在40歲時,吳昌碩在《石鼓文》的臨習上已投入大量精力。他的學生、書學大家沙孟海曾作精闢點評:“先生寢饋於《石鼓》數十年,早、中、晚年各有意態,各有體勢,與時推遷。”

展陳中的作品鮮明地反映了篆書技法與風格演進的過程。篆書《為墨耕臨石鼓文軸》書於1890年,從行筆上可見他仍處於《石鼓文》臨習的探索階段。50歲後呈現出新面貌,篆書《六月詩四條屏》用筆著重取法《石鼓文》的圓勁渾厚,結體已由此前的方正拉長而取縱勢,並略帶欹側,個人風格越發突出。至57歲,他已開始領悟到“虛實兼到”的重要意義。吳昌碩書於62歲時的篆書《凡將齋》橫披,雖只有三個字,筆畫繁簡差異極大,經營位置頗費心思,錯落有致的安排,運筆沉穩卻不失輕靈,兼具古雅與秀逸之美。他曾記下心得:“予學篆好臨《石鼓》,數十載從事於此,一日有一日之境界。唯其中古茂雄秀氣息,未能窺其一二。”吳昌碩在生命的最後十餘年中,將石鼓文書法中瀟灑靈動的結字與雄渾樸茂的用筆完美結合,並注入奇崛古拙的金石味,真正達到了從心所欲而又不失法度的藝術境界。

吳昌碩的金石契與石鼓緣

吳昌碩《清供圖》

上下貫通,熔鑄一爐

自元代藝壇領袖趙孟頫高舉“書畫同源”旗幟後,“以書入畫”的主張在文人畫中得到了極為深入的貫徹。早在北宋,自蘇東坡始,已開創文人畫的先河,經由趙孟頫提倡,“元四家”緊緊跟隨與卓有成效的實踐,至明代中期,徐渭與陳淳大寫意筆墨橫空出世,明末清初,一路走來的八大山人與石濤,影響了此後200餘年清代民間繪畫取向,從“揚州八怪”到趙之謙等人,已將“書畫同源”演變為一種偉大的中國畫傳統。吳昌碩正是這條脈絡上當之無愧的繼承者。他把趙之謙摻以篆刻的金石味向前大大地推進了一步,登上了“金石畫派”藝術的巔峰。他將3000年來的金石書法與繪畫熔於一爐,鑄造了金聲玉振的獨特風格。在他之前,畫史上從未有人達到這一高度。

“書畫同源”的核心基於中國繪畫注重“以線造型”的根本法則。這決定了中國繪畫的語言必然是符號式的表現。而書法抽象的形式美正好補充與豐富了繪畫線條的表現功能。線條既承擔物象的描繪功能,又處處顯露出獨立於形式的抽象美感。吳昌碩線上條上的硬功夫不僅得自於篆刻上的精進與《石鼓文》的研習,更與上述諸家的引領密不可分。

本展對其繪畫的淵源做了悉心安排,將吳昌碩博採眾長的範例、吸收營養的物件、取捨拿捏的標準,透過對比的方式,一一陳列出來。即便是剛入門的書畫愛好者,只要耐心比對,也會有不少領悟。這其中不乏畫史上赫赫有名的作品,如八大山人《荷花圖軸》、徐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墨葡萄圖》等。“以書入畫”是吳昌碩在書、畫、印三方面長期用力的自然結果,創造出獨具一格的藝術風範,代表了20世紀的審美趣味,如他所寫:“離奇作畫偏我愛,謂是篆籀非丹青。”

吳昌碩一生,孜孜以求。其繪畫藝術不但造就了雅俗共賞的局面,而且能夠承古開今,為傳統中國畫注入嶄新活力,開創了文人畫的新紀元,影響後世諸多大家。他的繪畫具有撼人心魄的博大氣象,“懷抱中國精神,徜徉在十里梅花之境”。

吳昌碩的金石契與石鼓緣

一月安東令

Tags:吳昌碩石鼓文金石篆刻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