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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臘悲劇發生在巴黎郊區

由 北青網 發表于 藝術2022-12-04

簡介一部具有古希臘悲劇色彩的現實主義作品,真就把巴黎郊區的街壘對峙演化成一場波及全國的“戰爭”,高潮場面之慘烈,儼然是《悲慘世界》的升級版,再次用暴力和鮮血控訴了困擾法國多年的社會頑疾

巴黎的首都是什麼

古希臘悲劇發生在巴黎郊區

古希臘悲劇發生在巴黎郊區

古希臘悲劇發生在巴黎郊區

◎董銘

作為不久前在威尼斯電影節上世界首映的主競賽入圍片,《雅典娜》由於是Netflix“流媒體特供”,而最早與觀眾見面。一部具有古希臘悲劇色彩的現實主義作品,真就把巴黎郊區的街壘對峙演化成一場波及全國的“戰爭”,高潮場面之慘烈,儼然是《悲慘世界》的升級版,再次用暴力和鮮血控訴了困擾法國多年的社會頑疾。一個男孩的意外死亡,點燃了巴黎郊區少數族裔社群的暴動,怒火蔓延全國,各方勢力盤根錯節,而男孩的幾位兄長因為不同的立場,在這個失控的戰場中身不由己。

整部影片的起因和升級,基本是2005年法國郊區大暴亂的重述——時任內政部長的薩科齊態度強硬,憤怒的郊區青年們衝上街頭,用暴力來宣洩積壓已久的不滿,這些十幾年前的新聞片段,如今又在《雅典娜》中重現,高超的攝影技法和場面排程,更令觀眾有身臨其境之感。而在導演、編劇羅曼·加夫拉斯的立意中,“平民英雄”的家國矛盾,“郊區一族”的兄弟鬩牆,警方和地頭蛇的各自訴求,“反派”極右翼埋下的惡毒陰謀,以及前赴後繼、最為悲壯的經典復仇主題,都讓這部影片自始至終流淌著古希臘悲劇的血脈。

這不僅僅是因為故事發生在虛構的“雅典娜社群”,戰爭女神賦予了他們英雄和懦夫的宿命,也因為羅曼·加夫拉斯本就是希臘名導科斯塔·加夫拉斯的兒子。以犀利的政治題材聞名於世的科斯塔·加夫拉斯,晚年常駐法國,羅曼從小在父親的作品和古希臘悲劇的耳濡目染中長大,終於把這套經典的敘事模式和人物塑造手法,挪到自己熟悉的現實之中。

《雅典娜》中對於家族成員關係的挖掘,對於英雄的刻畫和渲染,對於無情命運的終極控訴,以及在時間線上的戲劇化編排,都能看出在向前人致敬。導演的野心,甚至超過了《悲慘世界》,不只是要拍一部關於巴黎郊區的社會衝突,而是要用史詩般的影像喚起“歷史象徵性”——從痛苦的兄弟會到憤怒的戰士,一個謊言如何演變成大革命,這樣的寓言可能發生在古希臘、中世紀,以及今天。

影片被用來與《悲慘世界》相比並不意外,因為《悲慘世界》的導演拉吉·利也是《雅典娜》的聯合編劇,他和加夫拉斯是多年志同道合的好友,兩人還共同創立了一個電影團體,本片的劇本就是他們一起花了幾個月攢出來的,利本人也客串了一個小角色。影片第一個無比華麗的長鏡頭,就充分體現出“雅典娜士兵”的戰鬥力,這些少數族裔青年都不是善茬,他們依靠焰火、石塊和燃燒瓶狙擊警方,甚至還搶走了警局裡的步槍,把液化氣改裝成了爆炸物,一度包圍並俘虜了落單的警察,用他來迫使當局交出真兇。

在這些看似瘋狂的暴力行為背後,是法國社會對於郊區問題的兩種不同態度,但不論是強硬壓制還是溝通融合,都並非一蹴而就。導演把這種複雜長期的社會癥結,全都濃縮到了主角一家身上,身為部隊戰鬥英雄的大哥阿卜杜爾,此時夾在榮譽和血統之間,既無法說服憤怒的老二卡里姆,也無法救出被抓走的警察。而警方的強突,地頭蛇的苦苦逼迫,終於讓矛盾突破了人性的臨界點。看著兄弟在眼前倒下,釋放出來的不僅是復仇女神,還有更接近恐怖主義的死亡天使。那個平靜的讓人恐懼的塞巴斯蒂安,彷彿就是拉吉·利的《悲慘世界》中沒有登場的終極角色。

從早年間的《怒火青春》《暴力十三區》,到這兩年的《悲慘世界》《北區偵緝隊》,法國影壇的“郊區電影”一直具有強大的生命力,且在拍攝手法和立意上時拍時新。這次《雅典娜》的主創已經預設觀眾都清楚事件背景和社會癥結,上來直接就開打,人物性格則留在動作戲中慢慢打磨。為了呈現出街壘戰的恢弘氣勢,劇組甚至從捷克租來了歐洲最大的起重機,在巴黎郊區的伊夫利-庫克隆實景拍攝,250名群眾演員排練了一個多月,只為了讓他們在IMAX攝影機周圍嫻熟地走位,打造出一部史詩所需的空間感和戰鬥氣氛。不過,相比令人屏住呼吸的運動長鏡頭,導演在老二犧牲、老大接手暴動的情感轉折上顯得有些生硬,且結尾對於陰謀的揭示過於直白。這個為命運悲劇預留的理由固然令人同情惋惜,但對於試圖解讀整個法國社會症候的野心之作來說,多少有種流於簡單的遺憾。

現實中的“郊區問題”要複雜得多,涉及種族、階層、文化,以及殖民主義等歷史遺痕,最頭疼的巴黎市政府去年甚至想出建造隔離牆的笨辦法,試圖阻止毒品犯罪流入首都的中心地帶,引來內外一片嘲笑聲。幾乎所有來到法國的遊客、留學生都會被善意提醒,巴黎郊區那些廉租房儘量別去,更不要貪圖便宜租住在那附近。

經過多年“孵化”,巴黎、馬賽等大城市的郊區早已成為了法國最“藏汙納垢”的地方,那裡吸毒販毒,黑幫盤踞,犯罪分子之猖狂,連警察都不敢輕易前往,2015年巴黎發生恐襲時,法國當局就只能派反恐部隊去突襲。但同時,“妖魔化”郊區問題也是一種刻板印象,片中大部分的老一代移民、廉租房居民雖然生活不易,但還是拒絕暴力的,而像近幾年大獲好評的《加加林》、引發國際爭議的《嬌娃們》、獲得愷撒獎的《法蒂瑪》,以及創造票房奇蹟的《不可觸控》,更多的電影人採用私人化的善意視角,敲開這些少數族裔日常生活的視窗,其中不乏逆境中奮鬥的浪漫、來自底層的詩意和理想主義。

《雅典娜》一方面說明強壓政策只能適得其反,另一方面也是提醒人們,還得警惕極右翼的蠢蠢欲動,畢竟勒龐已經連續兩屆和馬克龍角逐法國總統了。如今的馬克龍,對於郊區問題也有樂觀主義的解決方案——巴黎2024年奧運會就是一個契機,不少新建奧運場館都集中在巴黎郊區和廉租房周邊,法國政府希望透過舊區改造,新增文化體育設施,改善當地年輕人的生活條件,提升文化教育水平和歸屬感,一步步摒除暴力和犯罪的土壤。至於實際效果如何,只能到奧運前後才慢慢體現。說不定,到那時還會出現不一樣的“郊區電影”,畢竟來自古希臘的雅典娜,正是奧運精神的佑護女神。

Tags:郊區雅典娜悲慘世界加夫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