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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圖騰》作者姜戎:天鵝是比狼更早走入我內心的圖騰

由 ZAKER娛樂 發表于 藝術2021-06-16

簡介從52歲正式動筆寫作《狼圖騰》,到今天的《天鵝圖騰》,“表明我完成了再現草原遊牧文化中最有代表性、最有精神價值的兩個圖騰的重任,讓人們更全面地瞭解了蒙古大草原、蒙古族人民、蒙古狼、蒙古天鵝的自由剛勇和愛與美的風貌與性格

圖騰舞蹈產生的原因是什麼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謝宛霏

“蒙古草原的愛與美,是每年早春北歸故鄉的天鵝帶來的。”姜戎全新長篇小說《天鵝圖騰》以此開篇。

從52歲正式動筆寫作《狼圖騰》,到今天的《天鵝圖騰》,“表明我完成了再現草原遊牧文化中最有代表性、最有精神價值的兩個圖騰的重任,讓人們更全面地瞭解了蒙古大草原、蒙古族人民、蒙古狼、蒙古天鵝的自由剛勇和愛與美的風貌與性格。我相信更多的人會愛上他(它)們的,並從中吸取和補充精神營養。我只寫了兩部書,但我花費的時間和心血,要比別人寫十幾本書所花費的還要多。”談到《天鵝圖騰》寫作的全新意義,姜戎對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這樣說。

在姜戎創作《狼圖騰》《天鵝圖騰》兩部“重頭”作品的背後,有著哪些鮮為人知的故事,中青報·中青網記者近日對姜戎進行了專訪。

天鵝是比狼更早走入內心的“圖騰”,去內蒙古大草原插隊的原因之一,是被天鵝吸引

記者:不管是《狼圖騰》還是《天鵝圖騰》,您都經歷了一個非常長的創作週期才完成,像這樣時間跨度非常大的作品,您是怎麼把一本書從無到有一點點完善起來的?

姜戎:我透過長期對草原遊牧生活的研究,發現遊牧精神中蘊含著文藝復興的精神源頭。《狼圖騰》之所以在很多國家深受歡迎,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在書裡,看到了祖先豐富多彩的生活和自由剛勇的性格。《狼圖騰》相當於祖先的活化石,使他們倍感珍貴和親切。

圖騰的原意為“它的親族”,把某種動物、植物或非生物等當做自己的親屬、祖先或保護神,是被人格化的崇拜物件,具有神的超自然力,會保護群體和個人,使其獲得神性的力量與技能。圖騰崇拜也是信仰的極致——《狼圖騰》是自由剛勇的極致;《天鵝圖騰》是愛與美的極致。這兩個圖騰給了我追求極致的力量,去攻克一切困難。幾十年來,我把別人閒聊天、玩遊戲、打麻將、看電視(如今是短影片)的時間,全都用在這兩部長篇小說上了,這才一點點地把這兩部“圖騰”完整地豎立起來。

記者:您曾說,寫作狼是因為自己有在草原上與狼共舞的經歷,相當於一個半自傳體式的作品,那這次您是怎麼想到去寫天鵝的,是什麼契機促使您開始寫這部作品?您和天鵝之間有怎麼樣的故事嗎?

姜戎:我酷愛音樂、美術、電影和文學。當我在南京、北京上小學,還沒有去草原的時候,我就愛上天鵝了。那時我最喜歡的芭蕾舞劇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還有聖桑樂曲的《天鵝》。

記得1960年代初我上初中時,蘇聯一對功勳舞蹈家與中央芭蕾舞劇團在北京合演《天鵝湖》。我省下了自己的伙食費,排隊買票去看演出,《天鵝湖》在我心裡烙下極深的愛與美的印記。

我之所以去內蒙古大草原去插隊,一是嚮往《靜靜的頓河》中描述的遼闊草原的原始和自由,二是被象徵著愛與美的天鵝所吸引。天鵝是比狼更早走入我的內心的“圖騰”。

到了遼闊的草原,在勞動之餘,我時常抽空帶上望遠鏡,到有天鵝的湖河裡去仔細觀察欣賞草原天鵝,看得我如痴如醉,猶如進入了神話世界。那時我一有機會,就到處向老牧民打聽並詢問天鵝和狼的故事和細節,不厭其煩地學習狼和天鵝的知識,那段經歷有一些也寫在《狼圖騰》裡了。

1971年下半年,我開始構思寫狼和天鵝,狼的故事相對來說比較好寫。因為,大多數的故事是我親身經歷和直接採訪得來的,但是,要從中提煉出遊牧草原的核心精神很困難。還需要大量讀書,深入研究史料。那時,我已感到不可能把我搜集的全部天鵝故事放在狼書裡了,因為太多,實在放不進去,而只能把一小部分天鵝的故事寫進去,為將來的天鵝書留一個伏筆和引子。那時,我已意識到,天鵝本身就具有一種與狼的精神等高的精神價值。

然而,有一個無法繞開的難題擺在面前:天鵝崇拜是我寫草原天鵝的軸心,我從老牧民老懞古族人那裡蒐集的大量的天鵝素材和細節中發現,蒙古草原真正盛行天鵝崇拜的時代,是在薩滿教盛行的古代,一直延續到滿清還有相當的遺存。好在當時有個和我屬於一個生產小組、住得很近的鄰居蘇米亞,他博學多才,知道許許多多草原動物,比如天鵝、狼、鷹、馬和狗的故事。

我跟他很聊得來,經常到他那裡去請教薩滿教的教義,還向他詢問我最感興趣的天鵝、狼的故事和傳說,以及一些歷史和愛情故事。我在《天鵝圖騰》中寫的那些救天鵝養天鵝的故事,許多都是他講給我聽的。為了感謝蘇米亞,我在《天鵝圖騰》裡把女主人公薩日娜的阿爸定名為蘇米亞。

為了追求愛與美的極致,硬著頭皮跨越詩歌這道坎

記者:《天鵝圖騰》與《狼圖騰》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就是創作上加入了很多詩歌、蒙古情歌,來塑造主角薩日娜天才女歌手的身份,非常出彩。採用這麼多詩歌,主要是出於什麼考慮?

姜戎:我經過十幾年的努力,篩選、消化了所有收集到的故事、細節和歷史背景資料,並離群索居遠避塵囂,把自己放逐到城區郊外,有如遁入了那個遙遠的時代和與世隔絕的天堂般美麗的天鵝湖。

蒙古草原一個最鮮明的特色就是,蒙古人幾乎人人是天生的歌手,不會唱歌的人簡直就不算是蒙古人。而且,蒙古情侶表達愛主要是兩種方式,一是情歌,二是為所愛的人做許許多多的實事。那麼,我要寫具有蒙古草原特色的愛與美的小說,就絕對繞不開詩歌,尤其是情歌。而且,還必須貫穿小說的始終。

我是個愛詩的人,但從來沒寫過詩,只在《狼圖騰》中寫過一首小小的兒歌。這個詩歌大坎太難跨越了。但為了我心中的最愛,為了追求愛與美的極致,只好硬著頭皮來跨越這道坎。我花費很多年的時間,潛心鑽研古今中外詩歌及蒙古民歌。

多年下來,經過無數次的試驗和失敗,我漸漸找到了詩歌的感覺,詠歎草原充滿靈氣和生活氣息的風物、風情、風俗,表達男女主人公內心憂傷和豐沛的情感,前後寫進天鵝書中有十幾首,其中有八首較長的天鵝詩歌,大大地增強了這部小說的詩情和愛情的熱度,還原了草原濃烈的浪漫氣息。這樣我就能以我從小養成的美術眼光和素養,加上詩歌的悲情和激情,給我的心血之作《天鵝圖騰》插上詩情畫意的翅膀。我總算在近74歲時,才把這部書稿寫到我自己滿意,並自信又一次達到《狼圖騰》那樣的圖騰極致高峰時,才停筆交稿。這十幾年,尤其是動筆正式寫作、修改的四五年間,幾乎透支了我所有殘存的生命。

記者:整本書的基調都和狼圖騰中的剛勇、殘酷不大一樣,這本書像是一個美好的草原牧歌,但也有很多讀者說,從書中讀出了淡淡的哀傷,無論是開頭天鵝姑娘的獨舞哀歌,還是整個草原在清朝統治時期的背景,亦或是最後提到的烏拉蓋河盛景已然無存的結尾,都帶著哀傷的情緒,您怎麼看待這樣的解讀?您在書寫本書的時候,這樣的基調是有意為之嗎?

姜戎:我從自己瞭解的蒙古草原薩滿教盛期和中後期,天鵝被北方遊牧民族,尤其是蒙古草原民族奉為吉祥神鳥、草原保護神、神的使著、愛神和美神。自由高傲,聖潔美麗的天鵝,世代受到遊牧民族的崇敬膜拜,一直到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後期生產建設兵團解散以後,烏拉蓋河建起大壩蓄水,烏拉蓋河的下游逐漸斷流。那個產生過無數愛與美的故事、天堂般美麗的神秘天鵝湖,竟然變為“一望無際的鹽鹼灘,四處可見揚沙和鹼塵。”《天鵝圖騰》決不是以淡淡的哀傷作基調的,而是以世紀般沉痛和絕望來作基調的,這一基調要告誡國人什麼,讀者自會釋解其中之意。

在生活中艱辛地尋找觀察、掘地三尺,並篩選出優質“金沙”

記者:在您的筆下,草原如此真實,生動,美麗,您覺得要寫好一片土地,以及在土地上發生的人、動物、愛情,寫作的關鍵是什麼?為了寫這本書裡的故事,您做了那些準備?

姜戎:關鍵在於對蒙古草原、草原人和草原天鵝深深的愛,在於這種愛又與你終身為之奮鬥的目標和理想緊緊相連。因為,你為之奮鬥的理想也是你的愛,當這兩種愛在一起的時候,它就會激發出你想象不到的激情和力量。這種激情和毅力是戰勝一切困難的尖端武器。

一個人的生命是短暫的,才華也是有限的。一部作品,我會不斷地修改,五年十年地修改腹稿和電腦稿,甚至不惜推到重來,一直改到自己滿意。我從小喜愛讀書,青少年時更是手不釋卷,我通常只讀那些已被時間證明是最優秀的作品,反覆閱讀經典,從中獲取最優質的養分。

文學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崇高和神聖的。我追求的是文學的極致,文學的不可超越性。具體到這部書,腦子裡確定了大目標大框架以後,必須要有豐厚、不可替代的草原生活素材,必須要有無窮無盡的生動、典型、陌生、難忘、奇妙、甚至是“唯一”的細節,細節密集到讀者不能“一目十行”地快讀,才能成為打造作品“金薔薇的金沙”。如果不肯在生活中艱辛地尋找觀察、掘地三尺,並篩選出優質“金沙”,而用隨手易得的“灰沙”來打造作品,那隻能造出瓦罐。

記者:《天鵝圖騰》整本書都帶著草原的靚麗風采,您在寫作時候,是怎麼讓自己的語言形成這種風格的?是否有一些生活經歷、書籍或人物帶給您這樣的影響?

姜戎:蒙古族人善良淳樸,熱情好客,心口如一,待人真誠。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蒙古草原人收養了三千上海孤兒,那麼艱苦的條件下,牧民照顧他們比自己的親生孩子還要親。那三千個孤兒長大成人以後,無不深情感恩他們的草原養父母。

蒙古草原人對待知青也是如此,每個知青,不論什麼派別,心裡都會有一個或幾個終生難忘的、像親生父母那樣的老額吉、老阿爸。我在那片沒有汙染的草原上度過青春成長期,情感及為人處世方法,猶如被寒冷的蒙古高原冷凍保鮮了一樣,一生受益。在遼闊純淨的蒙古草原呆久了,小說語言自然也被純淨的蒙古草原和天鵝湖淨化。

兩部圖騰在寫作風格上迥然相異,是因為寫作物件不同。狼和天鵝在風格和性格上有巨大差別。狼是血性戰鬥性的肉食猛獸,天鵝是高雅柔美的草食飛禽,雖然,天鵝護妻護崽也兇猛拼命,但天鵝多數時間是聖潔安靜溫柔的。我不可能用柔美風格來描寫狼群血戰,也不可能用狂暴風格來描寫天鵝的脈脈溫情。我的寫作風格並沒有改變,依然開門見山,語言簡練,故事新穎,結構嚴謹,情節緊湊,細節密集,追求極致,懸念叢生,出乎意料,寓意深刻,內容豐富,充滿陌生感和“唯一性”。

《狼圖騰》作者姜戎:天鵝是比狼更早走入我內心的圖騰

姜戎與導演讓•雅克•阿諾(資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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