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關之下，流水人家：古城出來，到了娘子關逗留兩日

雄關之下，流水人家

１

古城內，兒子總是悶悶不樂，對於“三千年文化”不以為然。戴了新買的帽子，只在前面低頭不吭地往前鑽。我和妻子在後面也覺得沒趣，繞城牆走了半圈，拍了幾張照片。無奈兒子總是皺了眉，苦著臉說沒意思，要回去。回去的車上，我們還吵了兩句：為什麼要慌回去？好景色不知好好看？

兒子還是說：沒意思。不好玩。

我開了車，耐心也變了怒氣：你知道什麼是有意思？就知道玩遊戲？

兒子在後排又悶聲不響，妻子來打圓場，認為小孩子看古城的確不容易理解，不如看山玩水。

下高速，到娘子關鎮的時候已近傍晚。那是山腳下的一個小鎮子，依著山勢高低錯落。先尋個住處吧。停好車，聽著水響，順著泉流往裡走，說好，住在一個農家院。兒子進去就歡叫起來，因為房間裡竟然有電腦，可以上網。而後又有免費WIFI。他整個人也滿血復活了。忙著開電腦，問店主人密碼。

這也證實了我們的猜想：他對路上景色沒興趣，遠不如上網玩遊戲有意思。而我們帶他出來玩，也就在於此，多看看真山真山，真世界。不想他只是遊戲人生。

旅店主人是個年輕大姐，溫和愛笑，她說：小孩子這麼大年紀都這樣。我家兒子也如此，上學那陣只知道玩遊戲。現在大了，出去看了外面打工兩年，回來不玩了。

２

早七點多鐘，我們來到娘子關關城下。這時，大多數遊客還沒到，我們是第一個團隊。兒子看起來心情不錯，順著亂石山路往關口爬，又不走尋常路，扒著峭壁上去，要媽媽給他照個相。關口城門洞內，有導遊在給剛上來的兩名遊客講著什麼：兵家險地……商隊必經……

去到城頭的石路很窄，僅容一人透過。很陡，幾乎垂直，前面人就踩在後麵人的頭頂。兒子很興奮了，猴子一樣，三躥兩縱上去，回頭看著我們。一邊往上爬，我也一邊胡思亂想：這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個女兵，一把長刀就能阻住千軍萬馬？妻子在後面提醒：看腳下，摔下來我可接不住。

關城城樓上供奉的是平陽公主，她是李世民的妹妹，曾率女兵鎮守此關，這也正是娘子關得名由來。但也另有傳說，是為紀念更遠古的一位女將。李淵當年太原起兵反隋，隋的都城在西面長安，當時隋煬帝好像在揚州在南。是什麼時候把平陽公主派到東面來了？又是來防範於誰的？在那個風起雲湧英雄逐鹿的年代，老李家男女老少都上陣了，好一個轟轟烈烈的大場面。後面的事情，我們也知道，他們開創了一個空前絕後的大唐朝。

彩塑的平陽公主坐在那裡，看起來端莊不失威風，有30來歲的年紀，已經出閣嫁人了吧？丈夫是誰，在她帳下聽令嗎？旁邊有兩個侍女，也盔甲戎裝。頭像的身量個頭比公主小了很多。原來我也很不明白，看古人作畫，主角比那些小廝們大了一圈，顯得不成比例。一般地步高的人都長得格外胖大嗎？現在想來，是一種藝術習慣吧？

關城再往上走，是一段長城。這裡的長城較窄，也就剛容兩三人並排透過。往上走，再往下看。綿河湯湯流過，旁邊小鎮子只是幾粒散亂彩屑。四周環山，山勢並非太陡，但不失高峻。想想千軍萬馬藏在其中，也如鳥歸山林、魚宿深淵一般不動聲色。我還知道，在不遠處，就是韓信將兵，背水列陣的井陘口，2000年前的兵家絕唱就在那裡上演。一想到山，就離不開關，想到關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金戈鐵馬，攻伐興替。山與關，為平凡人世間的憑添了許多傳奇。

轉一圈下來，城樓外兩邊有一副古聯，塵封了字樣，看不清楚。想來，也是述說娘子關傳說之類。的確，“娘子”溫婉嫵媚與雄“關”險道並列，只這三個字，就能引人漫想無限。

３

兒子只是對登高爬低感興趣，爬上去，很快又下來。他還要抱著一條腿，笑眯眯坐在長城的城垛上留個影。我喝他下來，因為覺得這是對長城的大不敬。如果要照相，只能是手扶著城垛，探頭出去，迎著凜凜的風，飄散著頭髮，心頭浮起榮辱興亡之類吧。他的年紀，還不懂長城是怎麼一回事！——天下人又有幾個敢說真的懂了？

然後，我們又玩了一趟漂流，我覺得索然無趣，兒子卻興致勃勃。妻子算計著省錢，原是不想去漂，勸說著，也是去了。

回到駐地，白天，我們才有機會好好看看什麼是“水上人家”。山上嘩嘩地湧下瀑布，在山腳下積了水潭。人們就在水潭上架了石頭，修了房屋，小半個鎮子都在水上。泉水就日夜不停地冒著流著響著，嘩啦丁冬，不竭不倦。就在院子裡，房子周圍，沿著小路旁邊，一直再流峽谷裡，平陽湖裡，到主人說，泉水清甜，掬手可飲。夏天涼爽，冬天裡上面冒熱氣呢。

突然就想到老了。就在這裡的一個小石屋，泉邊種種菜，下下棋。老太婆可以在泉邊淘米，洗衣。也可以什麼也不做，只是在石屋前，曬著太陽，老眼模糊地看著前面的青山，恍惚聽著流水，覺得這是個合適老死的地方。

娘子關地處晉冀咽喉，下午1時許，從鎮上往東走不2里路就是河北地面，抬頭就看到一處洗車小店，上書“河北第一家洗車”，覺得這話又實在又有趣。山西地形好像整體就比河北要高出許多，往東走，基本都在下坡。山路又窄，急轉直下，盤曲蜿蜒中對面不見車，忽而就撞在眼前，旁邊就是萬丈深谷。兒子在後排已經睡著，老婆在旁邊看著手機導航，不停大叫：慢點啊，慢點。限速30，已經超速了知不知道？——想開快點嗎？先過旁邊的“娘子關”。

到家，將近晚飯時分。兒子拿了手機找訊號，玩遊戲。老婆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嘮叨著兒子不寫作業。又算了一會出行帳目。最後總結：出行就是累，買什麼都是貴，還是家裡好！再者，就算再出去，說什麼也不自己開車了，太嚇人了。兒子插話，還是自己開車自由，想停就停，想去哪就去哪。

這是我們第一次自駕遠遊。三天一千公里，路上，看了一些風景，受了一些苦累。一次堵在高速，兩次險些撞車。景點喝了三塊錢一碗的稀飯，也遇到了兩個挺親切的旅店主人，最終還是和兒子妻子平安到家，往自家床上一躺，覺得挺幸福！我不知道怎麼去總結，或許可以理解為：遠處有風景，路上有關山。還有，不出門哪裡知道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