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的小清河早就沒魚了，然而鮮活的魚兒是過去歲月依稀的記憶

濟南的小清河，早就沒魚了。鮮活的魚兒，是過去歲月依稀的記憶。我是小清河的老漁民了，四、五歲的時候，就跟著父親沿河打魚。從記事起，對小清河的河道、支流，還有兩岸的花草樹木、建築風景，就非常熟悉。哪兒的魚最多？打魚的人都知道溪、河相交的河口。因為地勢較高，從濟南南部流來的清冽甘甜的泉水，與溝渠不斷地摩擦和撞擊，水中富含了氧氣，再從高高的閘門流進小清河，更是激起白白的泡沫，魚兒們就不約而同地在河口聚集，暢快地呼吸著，歡快地覓食嬉戲。

從西邊的五柳閘附近，到現在的輕化橋，四公里左右的距離，兩岸流向小清河的支流，就有十多條。兩水相交的河口，是喜歡撒網捕魚的人們經常光顧的地方南部是綿延的群山，北面是高懸的黃河，小清河，是濟南的窪地。小清河眾多的支流，多在南岸，為濟南的雨水和溢位的泉水聚集而成。北岸的支流較少，多是平原的農田排澇的河道，人工修造而成，主要是北邊不遠處黃河邊的稻田和藕塘排來的積水。波光粼粼的溝渠，匯成流水潺潺的小清河，滋養了兩岸的稻田、麥地和藕塘，也涵養了河裡的萬千魚蝦和數不清的鵝鴨禽鳥。

在小清河裡捕魚，因為方法不同，使用的網具是不一樣的。有撒網、抬網和粘網，有釣竿和魚叉，還有一種專門用來捕撈小魚小蝦的扒網。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濟南段的小清河，有著豐富的水生資源，各種魚類不下數十種。有不輸黃河的肉質細嫩的鯉魚，尾巴也是金黃色的；有喜歡扎堆、只在水面遊蕩的銀白色的竄鰱子，炸著吃特別的香；有兇猛異常的黑魚，最大的有七、八斤；有渾身粘液的金黃色的鯰魚，肉質鮮美無比，入口即化；還有一種力大無比的劍魚，貌似草魚，有著紅紅的眼睛，半斤重的撞擊撒網的力量，有三、四斤的感覺；最美味的，是小清河的河蝦，有二十釐米長，青青的顏色，蝦殼特別的堅硬，肉質特別的結實，味道鮮美極了。此外，尚有一種黑色的河蚌，大的有一斤多重，還有核桃般大的田螺，綽一下，剝出螺肉，放上辣椒爆炒，可為一道大餐。

西濼河的水，來源於趵突泉泉群，南起葦閘橋，向北經過北園的邊莊，在五柳閘注入小清河。因為彙集的水量充沛，湍急的水流，發出嘩嘩的響聲，在五柳閘的入河口，激盪著灰色的閘門和青石砌成的閘壁。東濼河，河源為黑虎泉泉群，南起坦橋，向北經北園的何家莊，至黃臺板橋莊西側流入小清河。那是一條彎彎的河道，從北園方向流來後，先是被板橋莊的一道東西方向的閘門攔住，然後洩下去，順著一條五百米左右的彎道流入小清河。彎道的西岸是農田，像似一個半島，東岸是參差的民居，紅磚的外牆。兩岸綠柳低垂，夾雜著高大的槐樹，溪流經年的沖刷，不寬的河道深陷下去，露出黃土的河壁。清清的河水，簇簇的小魚，吸引了美麗的翠鳥來這兒築巢。到了七、八月份，小溪中到處都是翠鳥忙碌的影子，它們機靈地站在溪水中橫倒的木樁上，或者是岸邊的崖壁上，用尖尖的大嘴梳理著溼漉漉的羽毛，精神抖擻地巡視著水面，看到小魚，一個猛子紮下去，魚兒就夾在嘴裡了，幾乎百發百中。

濟南的水太多了，北園的稻田、荷塘和溼地，含蓄不了豐富的泉水，歷山路向西，還有三、四條農民修建的溝渠，將水排進小清河。在東濼河西邊的不遠處，有一條淺淺的溝渠，記憶特別的清晰。從南邊的大明湖、北園方向曲折地延伸過來，土質的沿，不寬，也就是一米多點。春天以後，溝渠、田埂與周邊的菜地，全是充滿生機的嫩綠色，水草特別的旺盛，小小的黑魚、鰱魚、鯽魚和小蝦，甚至還有黑色背影的小蝌蚪，在溝渠裡游來游去。我曾經在那溝渠裡掏過螃蟹。

掏螃蟹不是一個特別複雜的活，一根木棍和一個網兜就行。沿著溝渠細細地檢視，就會發現河沿下有著小小的洞口，掩映在草叢下，一般就是螃蟹的洞了。用木棍挖一挖洞口的四周，然後伸進兩個指頭夾住螃蟹，拽出來就行。不要怕螃蟹夾著，因為在水裡基本不夾，夾著也不痛。那是一種小青螃蟹，長不大，逮回家，用鹽醃製一下，在油鍋裡炸一炸，香脆無比，吃一次，就永遠忘不了。

因為生長在小清河邊，對於小清河多年的水質變化歷歷在目。六十年代初期，河水清澈，時常見到在河裡打水、洗衣的人們。到了末期，河水已經開始渾濁，但是工業汙染尚不嚴重，魚兒的品種和數量，已經逐漸地少下來。七十年代的時候，河水就幾乎完全的渾濁了，因為仍舊有乾淨的水源補充，在流水的溪口處，間或仍有鯉魚、草魚、鯽魚、黑魚和鯰魚。而到了八十年代，因為城市的發展和工業汙水的流入，小清河開始發出陣陣地惡臭，完全是一條汙水河了。兩岸的民眾可為怨聲載道，每天都是臭氣熏天的，用小清河的水澆地，小麥都會枯死。這時候的小清河，所有的生命幾乎都已經消失了，就只是一條臭水河，一條毒水河。只剩下生命力極強、不怕化學毒素的紅線蟲，還有偶爾從魚池裡跑出的個把條鯽魚，嘴張得大大的，吃力地呼吸著，不久也會死去，消失在東去的河中。小清河的治理，已經進行了多年，成效可為顯著，水也漸漸地清澈起來，好像又有稀落的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再看見岸邊悠閒的垂釣者、撒網捕魚的人，還有那浮在水面挑著高音的水雞子和有著湛藍翅膀的美麗的翠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