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二十四史——《史記》一五八：蘇秦遊說列國

蘇秦到韓國遊說韓宣王，說韓國有種種優勢卻屈服於秦國，使國家蒙受恥辱被天下人恥笑。韓國舉國侍奉強秦，今年獻土，明年割地，總有一天沒有土地可給，可是不給就會丟掉以前割地求好的功效而遭受後患。韓國的土地有限，而秦國貪婪的索取無限，拿有限的土地去換取無止境的索取，這就是拿錢購買怨恨和災禍。諺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望韓王三思。

於是韓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向天長嘆說，我雖然不肖，也決不能再侍奉秦國。您既然轉告了趙王的指教，我願意把整個國家託付給您，聽從您的安排。

蘇秦又去魏國遊說魏襄王，說魏國本來實力很強，卻參與連橫，事實上受秦國危害最重的就是魏國。越王勾踐僅用三千疲憊計程車兵作戰，就在幹遂大敗吳國，吳王夫差自殺；周武王只用了三千士兵，革車三百乘，就在牧野打敗了商紂，所以用兵不在多，而在於充分發揮威力。

《周書》上說：“綿綿不絕，蔓蔓奈何？豪釐不伐，將用斧柯”。草木滋長出微弱的嫩枝時，如不及時除去它，以後滋長蔓延了怎麼辦呢？細微嫩枝不及時除去，等到長得粗壯，就只能用斧頭了。事前不考慮成熟，事後將有災禍臨頭，那時對它將怎麼辦呢？大王如能聽從我的建議，六國聯合抗秦，就一定沒有強秦侵害的禍患了。所以趙王派我來獻上不成熟的策略，奉上詳明的公約，全賴大王的指示號召大家。

魏王說，寡人不肖，沒聽過如此賢明的指教，如今您奉趙王的使命來指教我，我將恭敬地率魏國民眾聽從您的安排。

蘇秦又東向齊國遊說齊宣王，說齊國有山川之險，財富之強，軍隊之精，如今卻要奉事秦國，讓人替大王感到羞恥。況且韓、魏之所以非常畏懼秦國，是因為他們和秦國的邊界接壤，假如雙方派出軍隊交戰，不出十天，勝敗存亡的局勢就決定了。

如果韓、魏戰勝了秦國，那麼自己的兵力要損失一半，四面的國境無法保衛；如果作戰不能取勝，那麼國家就會陷入危亡的境地。這就是韓、魏把和秦國作戰看得那麼重要，而很輕易地想要向秦國臣服的原因。

現在，秦國攻打齊國的情況就不同了，秦國要跨越韓魏的土地，要經過衛國陽晉的要道，穿過齊國亢父的險塞，這些地方戰車不能並駛，戰馬不能並行，只要有百人守著，則千人不敢透過，假使秦國軍隊想要深入，就會疑慮重重，生怕韓魏在後面偷襲它。所以它虛張聲勢，恐嚇威脅。它雖然驕橫卻不敢冒險來進攻，那麼秦國不能危害齊國的形勢也就相當明顯了。

不能深刻地估計秦國根本對齊國無可奈何的實情，卻想要西向奉事秦國，這是群臣們策略上的錯誤。現在，齊國還沒有向秦國臣服的醜名而有強大的國家實力，所以我希望大王稍微留心考慮一下，以便決定對策。

齊王說，寡人不敏，居住在偏僻遙遠、靠海道絕的東境國家，從未聽到過您高明的教誨。如今您奉趙王的使命來指教我，我將恭謹地率齊國民眾聽您的安排。

蘇秦向西南去遊說楚威王，說楚國是天下強大的國家，楚王是天下賢明的君主。楚國西邊有黔中、巫郡，東邊有夏州、海陽，南邊有洞庭、蒼梧，北邊有徑塞、郇陽，地方五千餘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憑藉著楚國的強大和大王的賢明，天下沒有哪個國家能比得上。如今您卻想向西侍奉秦國，那麼，天下就再沒有哪個諸侯不向西面拜服秦國了。

秦國最大的憂患沒有比得上楚國的，楚國強大，那麼秦國就會弱小；秦國強大，那麼楚國就會弱小。從這種情勢判斷，兩國不能同時並存。所以，我勸大王策劃，不如合縱相親，來孤立秦國。如果大王不採取合縱政策，秦國一定會分兵兩路，一支從武關出擊，一支直下黔中，那麼鄢郢的局勢就動搖了。

我聽說在未發生動亂之前，就應該治理它，在禍患沒有降臨之前，就要採取行動。等到禍患臨頭，再去憂慮它，就來不及了。所以希望大王能早作打算。如能聽從我的建議，我能讓山東各國朝拜於楚，向您奉獻四時的禮物，接受你英明的指教，把國家委託給您，奉獻宗廟請您保護，訓練士兵，磨礪兵器，聽任大王的指揮。

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讎也。凡主張連衡的人都想分割各諸侯的土地給秦國，這就叫供養仇人和敬奉仇敵啊。合縱相親，各諸侯就要割地奉事楚國，連衡成功，楚國就要割地奉事秦國，這兩種策略相差太遠了，這二者大王要選擇哪一種呢？因此趙王派我來奉上這不成熟的策略和詳明的公約，全靠大王曉喻眾人了。

楚王說，楚國和秦國接壤，秦國有奪取巴、蜀吞併漢中的野心。秦是虎狼之國，是不可以親近的。韓、魏經常受秦國的侵害，他們畏懼秦國，所以沒辦法跟他們合作。在楚國和群臣謀劃，他們又不可信賴，以至於我睡不安穩，吃東西也感覺不到香甜，心神恍惚。現在您的謀劃能使處於危境的楚國儲存下來，我願意恭敬地把整個國家託付給您，聽從您的安排。

於是，六國合縱成功，同心協力。蘇秦為合縱長，佩六國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