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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牛歸來必更牛

由 六個茶館 發表于 人文2023-01-12

簡介問弟子友志、久明,說如今石牛一壩,面貌一新

押禮先生什麼意思

石牛歸來必更牛

犁倭石牛壩,清鎮有名的大壩子之一。上抵左六,下達柿花園。一河,自鴨蛋寨而下,曲曲彎彎,清澈透亮,養育良田千畝、一方百姓。村寨人家,點狀分佈,或依山,或臨水,甚至就在一壟田地之間,夯基培土,築屋而居。春華秋實,怡然靜美。

上天眷念,天生一壩。與周邊村寨相比,想來石牛人的幸福指數,是要略高一籌的。要不,三五十里外的大姑娘,咋都想往這裡湊?這話,絕非道聽途說,本家兩個堂姐,就從苗鄉流長一干山地,嫁到這裡。那些年月,雖談不上小康富貴,卻也衣食無憂。偶爾回鄉,穿衣打扮、自然談吐,舉手投足,亦讓小姐妹們羨慕不已!

姐夫啟中,我認識他時,他已年屆不惑。兒子已娶媳婦,倆小口見我,舅舅舅舅叫得親熱。看著一般年紀的小輩,感覺很彆扭。姐姐說:那有啥?長輩就是長輩,亂不得。到了家,你坐著,他們就得端茶倒水;做得不對,你就吼!要讓他們知道,爹媽有多大,你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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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話,我要聽,但心裡也不大苟同。都說,少年叔侄為朋友,總不能因為自己是個長輩,就時時刻刻板著一塊臉,倚老賣老吧。但我那侄子和他媳婦,卻也乖順得很,到犁倭趕場,老遠看見,就喊得脆響,叫去家頭玩。倒是我那姐夫,卻是個老頑童,一天嘻嘻哈哈。進了家,把我往火盤邊的凳子上一按,就喊喝酒。說不能喝,說那就整塊麻糖。旋即跳下凳子,翻開夾背,拿起錘子,叮叮噹噹。那熱情,讓心裡暖和。不過說實話,對姐夫,我還是很欣賞的,姐姐身體不好,他一個人,家裡家外,忙過不停。稍有空歇,就熬麻糖,一個小揹簍揹著,走村竄戶,叫聲悠悠,生意還紅火得很。

離姐夫家不遠,還住著姑奶家。姑奶雖年近六旬,卻中氣十足,身手麻利,栽秧割谷,不在話下。每到週六,還揹著一臺縫紉機,翻對門坡,再翻鼠場坡,到犁倭鄉場,給人縫縫補補,找點家用。一對兒女,年齡也和我相仿。特別是小表叔,見著我,就擺得唾沫橫飛。不過卻也有本事,小小年紀,已會起房架橋,特別是一手泥水工的活,做得那叫一流似水。他抽菸,還不屁,至少是兩塊錢一包的黃果樹,只是裹在荷包裡,翻出來時,已是皺巴巴的,讓人好生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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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一方山水一方人的緣故吧,溪水潺潺,把一個個寨子,濯洗得清清爽爽;養育出的山民,似乎也有了水樣的特質,質樸、透明。同學南海,石牛壩交一女友,因囊中羞澀,幾欲提親,終不敢前。女友得知,極為不悅,說:嫁人嫁漢不嫁錢!如此膽小,不來也罷。聞之,鼓足勇氣,請我押禮。那時年少,誰懂箇中規矩。仗著自己當老師,口才自認還勉強,就滿口應承。到家一看,三姑六姨,濟濟一堂,不覺腿腳哆嗦,幾不敢言。無奈趕鴨上架,依腦中恍惚記憶,擺上禮物,燃上香燭,龕前作揖頓首。完畢,對一屋親友,嘿嘿傻笑,說:小子不懂禮儀,還望親友諒解。新人新事新風,但祝百年好合。禮物呈上,敬請清點。陣陣笑聲中,女友突然趨前,笑言:來時,我已檢查,不缺一件。謝謝大家。

押禮一場,就此結束。事後一打聽,更為膽顫。當地布依族風俗,押禮先生,得會說“四句”,還要會唱歌,更有甚者,得接受女親一方諸多盤詰,若不巧舌如簧,難以堪任。我一毛頭小子,哪懂這些道道。村人善意,允我過關。由此,又對石牛壩,生出許多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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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感者,遠不止我。鄉農推站那幫小夥,有事無事,也喜歡去石牛壩竄。那時的鄉村,科技興農搞得火熱,種雜交水稻的地方,就搞拉繩栽秧,一行行、一排排,整整齊齊,煞是好看。農推站黎君,身材矮胖,聽話吃力,高度近視。平日大多在家,做做內勤資料。聽聞大夥進村,雀躍而起。拉線站立田坎,眼前晃晃悠悠。幾位媳婦一聲脆喊,一個哆嗦,跌入田間,手之舞之,咿咿呀呀。眾人笑聲一片,傳出老遠。雖是玩笑,但田間之樂,卻也妙趣橫生!

石牛往事,歷歷在目,猶似昨日。幾年前,友熊君主政犁倭,聞鄉下酒席濫行,麻將聲聲,心下概嘆,遂探糾風之道。某日黃昏,進村石牛,聽書屋窸窣,推門,見一老翁,手捧《論語》,孜孜不倦。問:識字否?答:曾進小學堂。繼問:咋選擇《四書》?答:衣食豐足,更要學禮。談話一席,熊君豁然。繼而以村為試點,村村寨寨,瓜田李下,興起讀書熱潮。並在石牛,推舉孝、禮、信典型數人,一時新風勁吹,影響者眾。

不由想起管仲言:倉廩實而知禮節。大概意思,是說糧倉充足,才能知道禮儀。而今,家家戶戶,早已不用為衣食發愁,而大學之道,距離至善,尚有不少差距。鄉風即民風,民風即世風。倉廩實,民風淳,樂業安居,不亦更美!

前幾日,再翻《清鎮縣誌稿》,對石牛一村,作如是記載:“城西五十里地,名石牛壩,煤龍山腳,河溝岸上,突出一石包,頭、蹄、腳、尾俱全,酷似牛形。相傳昔年有一牧童,午間脫衣臥其上熟睡,石即負之至安順倉內,竊食倉谷……今石包猶在,鑿痕亦可尋。”

石牛村來歷,由此清楚。但不禁又生髮一問:雖是傳說,但亦體現當時百姓樸素心願。守著一方良田,按理溫飽不愁,又何來飢餓至竊食倉谷之說?細一思量,許是那時,苛政使然。政風颳民,民不聊生,縱守金山,又何異爛石一堆?

再想管仲言,若倉廩不實,是否就可不知禮節?我想,也不全是。中華禮儀,歷經歲月滄桑,不也堅挺傳承?即便飢不果腹,不也有謙謙君子,骨氣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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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又懷想起石牛壩了。問弟子友志、久明,說如今石牛一壩,面貌一新。村中新豎石牛一頭,昂首翹尾,哞哞叫喚。意指小村奮起,牛氣沖天,壯觀得很!

於是決定,去看看久違的石牛壩,當然,還有久違的親情。聽說,我那侄子,勤勤懇懇,日子過得安逸踏實;但我那年歲已高的姑奶,已躺身病榻,身體大不如前。再不去看看老人,估計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戈戈

2017。10

Tags:石牛一方姐夫倉廩民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