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從內部開始“潰敗”

一紙自述，阿里巴巴（以下簡稱“阿里”）企業文化的腐朽被揭露。

8月7日，這位阿里女員工在自述中控訴了自己10天前（7月27日）因公出差濟南期間，遭到華聯客戶張國猥褻，其上司王成文不但在場時不曾阻止，甚至在這位女員工被灌醉後對其實施性侵。

事態惡劣到這種程度，這位阿里員工卻在公司內部投訴期間屢屢碰壁。8月2日，這位員工在回到杭州後立即將事件彙報給了阿里淘鮮達三位負責人，要求開除王成文並永不錄用。8月5日，淘鮮達負責人告知受害者，在通知BG層面的大領導後確認無法開除。更高級別的HR丁冬直接電話“通知”受害者：別激動，開除不了，處理不了。

此後，受害者選擇在工作群內求助，最後得到“訊息被強制撤回，並移除群聊”的結局。接著，受害者來到食堂手舉橫幅，試圖引起同事的注意，結果被食堂保安帶走。在多次求助無援的情況下，受害者在脈脈等職場平臺發聲，最終將整件事情的真相公諸於眾。

阿里這件事情引爆了網路。在譴責唾罵張國、王成文罪行的同時，阿里內部十天的處理結果可以說是毫無結果，這無疑是對受害人的二次傷害，體現了阿里企業文化的漏洞。

但這並不是阿里企業文化第一次翻車。

“807事件”僅僅揭露了阿里內部價值觀的冰山一角。2019年，馬雲一句 “996是修來的福報”震驚了整個網路，這幾乎是在為加班文化“背書”，公開無視勞動法。接著，在阿里集體婚禮上，馬雲又公開發言“工作上996，生活上669”，以此迎合多胎政策，也再一次奠定了加班文化的根基。

當然，除此之外，具有“阿里特色”的破冰文化也引發了熱議。儘管最後阿里闢謠不是自己的員工，但無數阿里先員工、前員工都出面證實了破冰文化的存在，阿里這波洗白稍顯無力。除了破冰文化，招聘“程式設計師鼓勵師”也是阿里“留住員工”的方法之一，這多少都有公開物化女性的意味。

8月9日，阿里對此事進行迴應，開除了涉事人員，併成立調查組開始調查。然而事件發生十天有餘毫無行動，在公眾不斷髮酵之後火速解決。阿里這次迴應，不是對受害者的迴應，更像是挽救名譽的緊急公關。

或許緊急公關也難救阿里。阿里，已經從內部開始“潰敗”。

層層腐朽，沒有人是“無罪”的

王成文的罪狀早應是板上釘釘。

在自述中，受害者表示酒桌上被客戶張國帶到空包間猥褻，王成文全程目睹並不管不問。在警方陪同下調取的監控顯示，王成文在受害者酒醉無意識後，先後四次進出她的房間並做長時間停留。

監控錄影裡每一樣證據都在指向王成文的犯罪行為。即便如此，受害者的一次次投訴最終換來丁冬的一句：“別激動，開除不了，處理不了。”在中國名列頭部的大企業中也只有這樣的事件處理結果，不免有些“荒唐”。

在這層層腐朽的企業文化下，沒有人是“無罪”的。不予處理的阿里部門負責人，已讀不回的地區大老闆，漠視不予幫助的食堂員工……沒有人是無罪，就代表，企業內部是“有罪”的。

從目前來看，這種“有罪”是道德層面的。

阿里掌舵人張勇在對該事件的首次迴應中表達了震驚、氣憤、羞愧的態度，並指出該道歉不僅是HR團隊，相關的各級業務主管都有責任，都應該為冷漠、為沒有及時處理而道歉。這種道歉，不僅僅是對受害人道歉，更像是對公眾道歉，為了挽回企業名譽的道歉。

要知道，瞭解這件事情的每一位阿里管理人員，在“東窗事發”前可沒有人道歉。

或許最該道歉的應該是阿里的高管團隊，是他們在企業文化薰陶中培養了這樣一批“從犯”，如果當時有任何一位高管願意挺身而出，受害者需要在網路上如此“聲嘶力竭”嗎？

如果有任何一個願意把資訊傳遞給張勇，能以緊急公關的速度處理這起已經不能被稱作為醜聞的刑事案件，現在的場景又會那麼難堪嗎？

8月9日，阿里對涉事罪犯的處理姍姍來遲，宣佈對其開除永不錄用。涉及員工投訴的幾位高管也相繼處分，這樣的處分無關痛癢。回想蔣凡出軌張大奕事件，一年獎金沒了，他卻毫髮無損。

這個苦等十幾日才等來的迴應，也引發了事件發酵後的第二波小高潮。

理性不多，爹味卻重

“理性多了，感性少了。”這是張勇對於阿里HR團隊失職的“高度評價”。

除此以外，逍遙子的迴應中，“過度親密行為”這個自造詞也引發了公眾的反感，幾乎是對當事人強姦的另一種開脫。

回顧阿里的企業文化，理性卻屬實不多。如果理性多了，倒也不會落到影片、物證皆在，HR卻無法處理的地步。

這種理性，不是對待事件的理性，更像是對待輿論理性的去選擇有利於自己的行為，例如深夜道歉。

但在這之外，阿里的爹味確實重。

在得知受害人是因為陪客戶喝酒而受害時，淘鮮達 LKA 負責人甘啟梁公然表示：“都是業務性質的問題，經常要出差，我早知道要出問題。”這番話，表達了業務性質的問題必然是陪酒性質的問題。在之後的談話中，質問受害者：“你覺得不喝酒，這個濟南華聯和一些北方的商戶以後的業務能談下來嗎？”

這番言辭，基本上是將陪酒文化和阿里的業務線“繫結”了。談業務必須要喝酒，喝酒必須要喝到醉。即便在中國最大的網際網路公司之一，業務手段依舊如此傳統。

推崇酒桌文化是爹味之一。隨後，一句“我已經開始有意識的只招男生不找女生了”更是爹味十足。性別問題幫阿里背了業務線的鍋。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這件事錯就錯在我不該招聘女生。但業務線和陪酒強繫結，業務側只招男生不招女生真的合理嗎？

關於阿里的企業文化，相關素材在網上不斷被擴充。強權主義色彩明顯的破冰文化也被拉上絞刑臺，以近乎“性騷擾”的形式為難部門裡的女生，甚至逼到當場辭職的境界，部門裡的管理人員卻只覺得有意思。

破冰之下，是阿里價值觀的一地雞毛。

6000人聯名，能“拯救”阿里嗎

隨著807事件的不斷演變，阿里員工也決定有所行動。他們自發組建了“勇敢牛牛員工幫助小組”討論群，目前已超6000名阿里員工加入了該群。

6000人聯名，這是中國網際網路最大的職場內部運動。

8月8日，“勇敢牛牛員工幫助小組”在Aliren help Aliren釋出《6000名阿里人關於807事件的聯合倡議》（以下簡稱倡議），倡議認為，當事女同事向上申訴未果、食堂維權被驅趕、再到高管和相關人員拖延處理及已讀不回，顯示了公司組織治理的系統性漏洞，也反映了對員工特別是女性員工權益保護機制的缺失。希望公司藉此事件，推動員工特別是女性員工職場反性騷擾、反性侵制度的建立。

但不少網友質疑該6000人聯名有作秀嫌疑。

據悉，有阿里內部人員在微博發聲，該群確為自發組織，但後期被阿里公關接管，且釋出的倡議書群內並未見過，目前該群也已禁言。

風波之後，確實有不少阿里員工在糟糕的“企業文化”下終於覺醒，選擇與不合理的企業價值觀進行抗衡。然而分析阿里的組織結構，走到企業文化“崩塌”這一步，對於阿里來說是一種必然。

“90後的幾位，都是985本碩。大領導是80年的老員工，不知名大學畢業，但資歷很深。沒有人敢違抗他。”一位剛入職三個月的阿里校招生這樣形容他們的人力團隊。

的確，阿里現今吸引的人才，大多是接受高等教育的年輕一代。入職阿里對於校招生來講，並非一件輕鬆的事情。但入職之後，他們需要面臨的，很多都是靠喝酒、談業務發家，入職超過十年的中年領導。這就讓阿里巴巴的人力結構呈現脫節的趨勢，幾代人之間鴻溝巨大。

除此以外，截至3月31日，阿里巴巴員工總數達到251462人。管理一家25萬人的企業絕非易事，員工之間的年齡差距，素質差距始終是懸在管理層頭上的一把劍。即便是阿里巴巴多輪面試的篩選，依舊逃不了王成文這種渣滓的存在。在過高速度發展，企業文化沒有跟上的困境下，人才差異的問題愈發明顯。

807之後，阿里的醜聞也不斷。

除了破冰文化的揭露，另外有一名螞蟻金服的前員工長文控訴了阿里調查其支付寶記錄，強迫翻看微信聊天記錄，為了所謂的“廉政”，在小黑屋調查的14小時事件。這與阿里的爹味一脈相承，也再度揭露了阿里光鮮背後的“敗絮”。

阿里股價應聲下跌。港股週一開盤，阿里巴巴開盤後即下跌2。48%，最新市值為4。10萬億港元，單日蒸發市值1043億港元。

6000人聯名只是一個警鐘，背後直指企業文化和價值觀的失敗，不但影響了消費者對於這家企業的信賴，也影響著阿里作為大企業對人才的吸引力。

從內部開始“潰敗”，這才是對阿里真正的致命一擊。